沈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等她隐约有点感觉时,她已经躺在温暖的床上,身着柔软舒适的干净寝衣,抱着苏折安然入睡。

她本是睡得极沉,可苏折轻微起身时,沈娴还是很快就惊醒。

她下意识地收紧手臂,低声道:“苏折,别走。”

苏折轻声细语道:“快天亮了,你是不是想在禅房里窝藏男子?”

又天亮了。

沈娴深知,这禅房留不住他。

她只能侧卧看着,苏折站在床前更衣,黑衣衬得他身量修长又挺拔。他拂了拂衣角,温煦道:“小腿的事你不要操心,我会加紧准备。等七七四十九日过后,你再回宫来。”

顿了顿,又道:“那时,应当开春了。”

沈娴道:“四十九日没几天了,而今已经快二十天了吧。”

苏折回过身,面色温浅,眼梢细长,极是耐人寻味。他笑了一下,道:“新年快乐。”

沈娴惺忪笑道:“没有新年礼物啊?”

苏折悠悠挑眉,道:“我不算?”

诚然,苏折是上天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趁沈娴眉开眼笑之际,他俯下身在她唇上一吻,道:“我走了,安心睡。等天亮以后,不着急起床,休息好身子。”

她留恋不舍地看着苏折,苏折捂上她的眼,又轻声细语道:“阿娴,把眼睛闭上。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走时的背影。”

“你在我心里,不曾走过。”尽管嘴上如是说,沈娴还是缓缓闭上了眼。

房里清风一过,了无痕迹。徒留下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沉香气。

沈娴心里一沉,蓦地想起什么来,睁开眼就跑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去打开门:“你等等!”

她强忍着两腿颤颤,好在苏折的身影将将走出院落,还未走远。

眨眼间,又见他一阵风一般,折返回来,出现在自己面前。

苏折不由分说又将她打横抱回了屋,道:“是存心不让我放心走么。”

沈娴搂着他的肩,道:“我有东西给你。”

她让苏折把她放下,她趿了鞋就跑去衣箱旁,翻找东西。

沈娴拖着酸颤的身子,走回来,踮着脚将手里黑色的围巾围在苏折的肩颈上,在他怔愣的神情中,替他整理好围巾边角和衣襟,这黑色围巾与他的衣色融为一体,毫不违和。

沈娴眯着眼笑,满意道:“在寺里闲暇的时候织的,幻想过你戴的时候是番什么光景,不过都不如眼下真实的这般好看。这样你下山的时候应该会暖和一点。”

苏折回过神,低低道:“好暖。”

她重新闭上眼,上挑着唇角道:“你走吧,我不看。”

禅房里空了下来,沈娴睁开眼时,窗边微微发白,而苏折已然不在。

因为在一起过,她才更舍不得他。他走后,才觉得空落落的。

不过,这总是暂时的。她和苏折,往后还有很长的日子要在一起。

新年的第一天,沈娴就偷了懒,不像之前在护国寺那样,每天清晨便去佛堂做早课。

之前沈娴可是一天都不缺的,清晨方丈见沈娴没出现,玉砚却是早早起身忙活,又是发炉子生火又是烧水的,便请和尚师傅过来询问一声。

在院外,和尚师傅与玉砚见礼,道:“施主,方丈使贫僧前来请公主去佛堂诵早经。”

玉砚尴尬道:“公主她……还没起呢。麻烦师傅跟方丈说一声,今日公主可能去不了了。自从公主来护国寺以后,勤勤勉勉无一日懈怠,今日还请方丈见谅,又逢大年初一,就容公主休息一日吧。”

“这样啊。”师傅又揖了佛礼,才转身去回禀给方丈了。

方丈也不强求,沈娴毕竟是俗家女子,凡事随缘。

玉砚其实也很无奈,沈娴往日都是定时定点儿醒来的,几乎没有懒床的习惯,除非前一晚上熬夜了。

今晨她去伺候沈娴起身,叫了两次房门,都只换来沈娴的一句话:“让我再睡会儿,别吵。”

玉砚要是再去叫第三次,估计沈娴得恼了,于是就让她睡,不再去打扰了。

佛堂里僧侣们早课做完了,有和尚去砍柴挑水,有和尚烧火做饭,还有和尚打扫寺院,一切都有条不紊。

昨夜落了大雪,到今晨早已雪停。积雪虽铺了厚厚的一层,可隐约有雪晴的样子。

隐隐天光从灰暗的云层里漏了进来,镀亮这银装素裹的世界。

大年初一有几名香客上山来,由前院的僧人接待,给这冷清的护国寺平添了几许人气。

但后院禅房里,依然静谧冷清。

玉砚清扫了院落里的雪,而后又蹲在屋檐下熬粥。等粥都熬好了,玉砚望着快要爬上屋顶的日光,心想着公主还要睡多久呢。

昨夜那么冷的天,公主还熬夜了不成?

自天快亮时苏折走后,沈娴扛不住浓浓疲倦,又睡了过去。这一睡就不知睡到了什么时辰,只要一辗转身子,就感觉像是被碾压过一样,酸痛难当。

她不想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躺在床上继续睡,睡个天昏地暗为止。

到了午后,沈娴身体很累,但头脑却睡饱了,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听玉砚在门外嘟囔道:“公主,这午饭时间都过了,你怎么还不醒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沈娴确实感觉,哪里都不太舒服。

她睁着眼,望着屋顶,脑子放空了一阵。

昨夜种种,一幕幕,一点一滴,又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现在想来,哪还有半分睡意,沈娴一阵脸红心跳。

她和苏折,是彻底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