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想德弼太后说得也是有理,便道:“罢了,金儿,你送我回去。”说着,又抹了一把泪。
回到坤元宫,玉杉躺在床上,一时,又想起周滟,玉杉道:“碧薇,叫周滟出宫去罢,这回,她担心的事,且先不用怕了,且得等些日子,三个月内,是不能有嫁娶之事的了。”
碧薇领命,便去传旨。
一旁的陈素音道:“太后娘娘,宫里出了什么事了么?”
玉杉道:“太皇太后,崩了。”
陈素音有些惊恐地张大了嘴巴。玉杉长叹一声道:“唉,太皇太后一辈子慈悲为怀,怎么这么早便去了。”
陈素音道:“还望太后您能保养身子,好生照顾好自己才是。”
玉杉道:“您也说了,我如今这般强弩之末,便是保重,又能保重几年?罢了,就这么样了,我也不多想别的了,今儿你也累了,别替我按着了,就坐下,陪我说说话。”
陈素音道一声“是”,便站起身来,坐在一旁。
玉杉又对左右宫婢道:“都先下去罢,这一日,也都累了,都歇歇罢,之后的日子,都有得忙了。”
左右宫婢退下,玉杉对陈素音道:“陈先生,能告诉哀家,你为什么要进宫么?”
陈素音道:“太后,您还记得那一年,您在周家住着时,臣女曾赠您的那本笔记么?”
玉杉道:“当然记得了。今儿一早,哀家还同你提起了。”
陈素音道:“著书立说,是臣女的平生之志,臣女,想向太后您,求一个恩典。”
玉杉道:“你想叫我帮你的书刊行天下?”
陈素音郑重点了点头。
玉杉问道:“你想印书,又不一定非要来寻哀家。安国公家也不是不能资助一二。”
陈素音道:“到底是不同的,您若肯帮臣女,那算是敕造,寻常是比不过的。”
玉杉道:“罢了,等过了这些时日,哀家想着你的事。”
陈素音道:“臣女多谢太后成全。”
玉杉轻叹一声道:“哀家这几年,也是很见过一些有抱负的女子,真是为闺阁增色。你、阿葭、南疆的艾莉纷兹,乃至我家里当日一个守园门的戚冰翠……”
陈素音奉承道:“太后您自己不也是一样么?”
玉杉道:“我哪能同你们比呢?我做那郡主,一半是穆宗皇帝的错爱,一半是借了父亲的光儿。我当上这太后,倚仗的是先帝。我这辈子,虽有些才干,却也不过是些小巧之术,和你们这些真的能著书、能治国、乃至能耕织的女子比起来,是万万不如的。”
陈素音道:“太后,您忘了,您自己是到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打过来的。”
玉杉微微一笑,道:“那哪做得准,拎着剑上了战场,刚上去,便叫人家生擒活拿了。”
陈素音道:“便是被生擒活拿了,在那之前,不也是砍伤了敌军几个兵将么?再说了,若没有您的箫声,又怎么乱得了他们的蛇阵呢?”
玉杉道:“到底,和真的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是不能比的。”
陈素音道:“您这个人哪,就真如老太太当初说的那样,别人有一分好,您能当成三分,别人有三分,您能看做十分,到自己身上,就反过来了,自己十分好,只看做七分,自己七分的好处,便当做没有了。”
玉杉反问道:“怎么你们都这样说呢?我真是这般么?”
陈素音点了点头。
玉杉一时只觉双腿麻木更甚,便拿双臂强撑着自己起来。
陈素音看了,道:“太后,您怎么样了?”
玉杉道:“没什么,不知怎么了,突然间,便得越发地麻木了。”说着,自己伸拳头砸向自己的大腿。
陈素音连拦道:“太后别这样,虽然这个时候麻木着,您感觉不到,可是您这样砸,只会伤得更重的。”
玉杉道:“唉,真是没法子,刚才就应该将她留下,一切等她替我医好了伤再说。”
陈素音道:“您说的是谁?”
玉杉道:“你认识,云姑。”
陈素音道:“云姑?她也跟太后进宫来了么?”
玉杉道:“她不是跟哀家来的,昨日的刺客,便是她。”
陈素音道:“怎么会是她?”
玉杉道:“这个我也不曾想到,没想到,她竟然会进宫行刺,唉,也怨我,当日,没有看出来,如今,细想起来,她怕是早有这个苗头,怨只怨哀家不曾替她设身处地地想过,也不曾替她想过化解旧日的恩怨。”
陈素音道:“太后您别想得太多,当日,您在府上的时候,是何等的自顾不暇,哪还有余暇替她化解呢?”
玉杉道:“唉,我也知道,那个时候,我是没有这个力量的,不过,到底如今是有些懊悔的。当日,我若不冒险,到如今,她纵是进来了,我也不会这般难过。到如今,哀家要眼睁睁地看她去死了。”
陈素音道:“云姑她当日是您救活的,其实,您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玉杉道:“唉,一会儿,您替金儿把把脉吧,但愿别中毒罢。”
陈素音道:“怎么,云姑是会使毒的?当日倒是都没有看出来。”
玉杉深吸一口气道:“当日的她不一定会下毒,到如今,却是不好说了,江湖上有一本书叫《百毒通知》您听说过么?”
陈素音点了点头,道:“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一直只当是戏言,毕竟,一部毒经,拆做四部,颠三倒四的,实在是有些不大说得通。怎么,难道说云姑将这书集齐了?”
玉杉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到我从南疆回来时,她手里便已经集齐了三部,还差那一部,这些年,她是不是已经集齐了,我就不知道了。”
陈素音道:“太后您也不曾问么?”
玉杉道:“还没来得及问,便传来了太皇太后崩逝的信儿。哪还有空儿再问她呢?便叫押回刑部去了。”
陈素音道:“太后您若是放心地话,臣女去问一问。”
玉杉道:“怎么,先生,您是想要那套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