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道:“呃,没有了婚嫁,那将来怎么能再有小宝宝呢?那将来岂不是再也没有人了么?”

惠宁帝道:“那,那就让他们住在一起一段时间,有了宝宝之后,再回到各自己的家里,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在一起。”

玉杉道:“可是,那个女子,会想念那个男子的,那个男子,也会想念那个女子的,小宝宝不管和谁在一起,都会想念另一个的。”

惠宁帝道:“好吧,看来,这个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

玉杉又道:“其实除却婚嫁,还有很多人会和自己的亲人朋友分离的。比如,你的母后,祖上本是南方人,后来,到了京中为官,母后祖先在故乡的亲戚朋友,便都不能时时相见的。京中的大小官员,他们中有很多并不是京城人,不过,她们入朝为官,便不能与故乡的朋友时常相见了。你看贾相爷,还有南疆的汪帅,他们本是幼年的朋友,但他们没有见到的时间,比母后同你小姨没有相聚的时间还要长呢。”

惠宁帝小小的脸上,满是肃穆,隔了半晌方道:“那看来,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玉杉笑道:“没有法子的,这些还是生离,还有许多是死别,譬如我们和你的父皇,便再也没有相逢的日子了。”

一旁的周滟本听着惠宁帝小孩儿言语,只觉得有趣,直到此时,听到玉杉说到生死大事上,连忙道:“太后,皇上年纪还小,说这些,是不是有些……”说到后面,又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应该开口。

玉杉笑道:“皇上不同于寻常的孩子,有些东西,还是能让他早知道些,便让她早知道些的。”

周滟听了,只低声道一声“是”。

一时,玉杉又与皇帝说了些闲话,见皇帝有些没精神,便命宫人伺候惠宁帝睡了。自己则拉着周滟出了殿。

一时回到坤元宫寝殿,玉杉对周滟道:“阿葭,这里现在没有别人,你姐姐也不在,心里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同哀家说罢。”

周滟低着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

玉杉道:“阿葭,你不是糊涂人,应该知道,你能进宫见你姐姐,还有我的机会不多,心里有什么所求,便说出来。别等错过了机会,再后悔也就来不及了。”

周滟听了,连忙跪到玉杉面前,道:“太后恕罪,臣女是想求太后一个恩典。”

玉杉伸手相搀,道:“说罢,有什么要求的。若能准你,哀家便准你。”

周滟抿了抿嘴唇,道:“臣女,不想嫁人。”

玉杉道:“为什么呢?”

周滟道:“没有为什么,就是臣女不想嫁人。”

玉杉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想嫁,总是要有个理由,不是么?当着哀家,你也不必害臊,是不是心里还有别的什么人?”

周滟一张脸臊得通红,拼命地摇头,道:“臣女没有。”

玉杉道:“你心里怎么样想的,从实说了来,哀家整天的事多了,没功夫同你蘑菇。”

周滟道:“太后,臣女是想在家中多待上几年。”

玉杉道:“继续。”

周滟道:“臣女每曾看到自己的母亲,嫂嫂忙碌周旋家中诸事,总觉得自己若是嫁了人,便也如母亲还有嫂嫂一样了,臣女害怕,害怕自己做不好,也害怕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在闺中一般,每日只是看书、写字……”

玉杉道:“说了半天,你是贪图安逸啊?”

周滟道:“臣女知罪,臣女一时胡说,请太后恕罪。”

玉杉道:“没什么,有什么心事,都说出来就是了。贪图安逸,谁又不想安逸呢?哀家当初要不是家里还有几个弟妹,也不那么急着进宫。”

周滟道:“臣女谢太后体恤。只是,臣女自三年前,便立志要将历代女子诗文收集整理,结集造册,如今,已经着手在做,臣女实在是怕嫁人之后,便再没有机会去做这些了。”

玉杉听了,心念一动,道:“罢了,你先起来,你将要嫁的是哪一家?容我和你姐姐商量商量。”

周滟听了,喜形于色,连道:“臣女多谢太后成全。”

玉杉将手一摆,道:“行了,且还先说不到成全二字上呢。”

一时,二人回到寝殿,德弼太后道:“姐姐带着九妹怎么才回来。”

玉杉道:“从皇帝那回来,又在院里说了些闲话。”

德弼太后道:“什么样的闲话,不能回来说么?”

玉杉转头对周滟一笑,方对德弼太后道:“这样的醋,你也吃。左右,今儿咱们姐儿仨,一个炕上睡,有什么样的话,说不尽。”说着,坐到妆台前,慢慢地拆解着头发。

德弼太后将手上一册《朱淑珍诗选》放下,道:“罢、罢、罢,我不同你们挤,三个人挤一块儿,连身都翻不了。”

玉杉对周滟道:“得,你姐姐是真吃醋了,罢了,你今儿就同她住一处,好好哄哄她罢。”

德弼太后道:“姐姐竟中拿我取笑,可见是有了九妹,便不心疼我了。”

玉杉转过头去,笑道:“你今儿也是奇了,我倒听不出,你是同我吃阿葭的醋,还是同阿葭吃我的醋呢?”

德弼太后站起身来,道:“我谁的醋也不吃,我也累了,先回去歇了。”说罢,便往自己的隔间里去了。

周滟看自家姐姐这般模样,一时怔在当场,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拿眼睛望着玉杉。

玉杉笑道:“你别理她,她这是同我闹着玩呢,我们这几年,一直都这样,别看这时拈酸呷醋的,明儿一准还是要好的。”

周滟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

玉杉道:“你姐姐是想留些功夫叫你同我多说说话呢。”

周滟只是“哦”了一声。

玉杉道:“明儿白日里,我去朝上,你若要同你姐姐说的话,可以慢慢地说。”

周滟只是一声“是”。

玉杉坐在床上,被丫鬟伺候着更衣,抽了空又对周滟道:“你要拆头发、卸妆就坐那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