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鹿听玉杉这样说,抽抽嗒嗒地道:“唔,唔,妹妹对不住姐姐,姐姐还这样待妹妹。”

玉杉笑道:“人们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如今,大姐姐不在,就是在,她也是大房那边的,我总是要多照料你们一些的。”

玉鹿低着头道:“可是,妹妹终究是犯了大错的。”

玉杉继续笑道:“这什么九香散,也没说没有解药,待程太医来时,咱们告诉他,我是中了这个毒,程太医医术高明,他知道是这个毒,还怕解不了么?”

玉鹿道:“可是,可是……”

玉杉道:“可是什么?你放心,这件事,我还不想张扬出去,我身边的云姑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叫她同程太医说,之前听说过有这样的毒,不就行了么?”

玉鹿道:“姐姐圣明,玉鹿多谢姐姐护佑,从今而后,凡事自当为姐姐马首是瞻。”

玉杉笑道:“行了,别说这些了,这半天,你姐姐长,姐姐短的,别说我醒着,就是真丢了魂,也让你叫回来了。”

玉鹿听玉杉打趣自己,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玉杉笑骂一声,道:“还笑?也是万幸,你四姐姐发现得早,请了太医,我现在虽是睡多醒少,却还没到彻底昏睡,要真到了我彻底昏睡了,看你还笑得出?”

玉鹿眉头一皱,道:“四姐?”

玉杉道:“怎么了?”

玉鹿道:“难怪今天夫人会这样急着要打四姐呢。原来,她是怕四姐已经倒戈三姐姐了。”

玉杉道:“这我倒是没细想,今儿这半天,我只为了叫玉兕别挨上打,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玉鹿道:“这样看,四姐姐那边,怕是不好过了。”

玉杉道:“她们母女之间的事,咱们实在不好插手,不过,这件事既然因我而起,我不能就这样置身事外,这样吧,你去她还有玉德说,叫他们有什么事,叫人赶紧往凝绿轩送个信儿,我能帮,就帮她一把吧。”

玉鹿道:“姐姐,您真的还要管这件事么?”

玉杉意味深长的笑看着玉鹿,看得玉鹿有些发毛,方道:“我为什么不管呢?”

玉鹿道:“四姐她毕竟是夫人的女儿,谁又知道她是不是夫人安排在您身边的呢?再说了,她真有个三长两短,夫人比您心疼才是。”

玉杉笑道:“可是,咱们这位夫人,她不心疼啊。玉鹿,你好好想想,当日,你能上了那条贼船,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因为觉得,我对你不如对玉兕、玉梧她们么?今日,我若不帮玉兕一把,她会不会和你当时想得一样?”

玉鹿听了,虽觉玉杉有其道理,却又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玉杉见玉鹿眼神迷离,笑道:“好了,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睡,记住我同你说的话,想着把我说的话,给你四姐姐说了。”

玉鹿道一声:“是。”便挣扎着起来,要出去。

玉杉笑道:“去吧,别人问起,只说听说我病了,过来看看,别再说别的。”

玉鹿道:“多谢姐姐。”

玉鹿尚未出屋,便见黄莺送杯回来。黄莺给玉鹿请了安。玉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玉杉笑道:“她听说我病了,过来看看,说来也巧,她来这会儿,我倒醒了。罢了,这会子,她要走了,我也困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说罢,便躺了下去。

玉鹿的一番话,坐实了南蕙香要谋害玉杉。这个早已猜出的幕后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败露了,这件事令玉杉觉得奇怪,她从来没想到这件事,会进展得这样的顺利,顺利得有些奇怪。而另一方面,她更没有想到,这两日来,她分明什么也没有做,玉兕、玉鹿二人却来投诚,整件事又透着一份诡异,诡异得也有些奇怪。

而眼前,叫玉杉琢磨不透的是,南氏为什么要将那毒荷包拿走?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玉鹿说谎了,南蕙香认得那个荷包,所以将那荷包拿走,以便销毁罪证。可若是如此,南蕙香又为什么同玉鹿摊牌?难道是为了叫玉鹿再替她做别的事?玉鹿这丫头,不过针线好些,会画几笔画,眼下,也没什么大用处,难道,是叫玉鹿顶罪?这也不对,鸩杀长姐是个死罪,偷盗陷害也是个死罪,玉鹿总不至于傻到了为了掩盖一个死罪,而冒认另一个死罪。

这样看,南蕙看或者真的不认识那个荷包,只是单纯地看着那个荷包做得精致,起了贪心。可是,南蕙香纵不知道玉鹿送自己的荷包是什么模样,也知道送的是个荷包,她看到玉鹿送自己的荷包,怎么可能一点怀疑都没有?前世的南蕙香将自己算计得那副模样,又怎么会是这样蠢笨呢?若果如此,自己前世死得也并不冤枉。

黄莺见玉杉一个人躺在床上,轻声道:“姑娘,这会儿没有外人,别躺着了。”

玉杉道:“不躺着做什么呢?云姑回来了么?”

黄莺道:“还没呢。”

玉杉猛然想起一件事,道:“她是忙碌些。刚你回来时,我同玉鹿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黄莺道:“黄莺什么也没听到。”

玉杉道:“也不知道,这半天,有没有旁人进来过,要是有人进来过,可就要了命了。往后,云姑不在的时候,你要是得出去,一定叫樱桃在外间屋。”

黄莺道:“是黄莺疏忽了。”

玉杉道:“你也别太自责,这件事,就算是真传了出去,也是玉鹿自作自受了。不过,真闹起来,我是苦主,我向爹求上一求,不至于真要了玉鹿的小命。可是,再多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黄莺道:“她们都这个样子对姑娘您,您又何必这个样子对待她们呢?”

玉杉微微一笑,道:“都是一群小丫头,善待她们些,也不算什么,容她们一回,她们心向于我,是我的一个助力,倘我不容她们,却又不能要她们的命,她们只会越发的恨我。这多一个助力,总比多一个对头强,不是么?”

黄莺道:“说是这样说,可是,您又怎么能确定,经过这一回,她们一定会一心向着您呢?”

玉杉笑道:“这样的事,我能容她们一回,却不等同我会一直容忍下去。再有下回,难道我还能容得下么?可是,我自问,我梁玉杉处事,还不至于混账到没一个人肯帮我的。便是有生了反心的,不是也还有愿意跟随我的么?总强过一味与她们为难吧。好黄莺,我知道,你是替我担心,不过呢,现在咱们梁府上下,除去玉梧、玉祥他们,咱们这里,应该是最不用烦心的了。行了,别皱着眉了,小小年纪,长了抬头纹,可不好嫁了呢?”

黄莺道:“人家替您担心,您还取笑人家。谁说我要嫁人了。”

玉杉道:“好,那不嫁,将来跟着我,去做个通房丫头,跟我一辈子。”

黄莺一张脸,胀得通红。

玉杉道:“好了,说笑归说笑,雪浪那边,还有玉兕那边都怎么样了,你同我说说。”

黄莺握着胸口,道:“您可想起这个了,刚才,可把我吓坏了。”

玉杉问道:“怎么了?”

黄莺道:“我同雪浪说了姑娘的话,雪浪是一点没犹豫,全答应了,我却不好马上就走,又陪她说了些闲话,正说着,就见侯爷回来了。”

玉杉道:“叫我爹碰到,也不算什么大事,你怎么说的。”

黄莺道:“您是不当是什么大事,您知道么,今儿侯爷回来时,一张脸铁青着,眼睛瞪得这么大,这么圆。”说着,拿手比着,道:“真就跟庙里的金刚似的。”

玉杉道:“这是在朝上同谁怄了气呢?”

黄莺道:“这个,奴婢又怎么知道呢?当时,侯爷在书房里摔了几个杯,雪浪一直劝,我想趁机溜回来。却叫侯爷看见了,把我叫住,问了好多话。”

玉杉问道:“问了你什么?”

黄莺道:“问我,您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每天吃几碗饭,在周家里住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觉出不对来了?”

玉杉笑道:“就这些,也不算什么,怎么就至于把你吓死了?”

黄莺道:“您不知道,侯爷当时的脸色,真的很吓人,就跟,就跟一句话没说对,就要吃人似的,真的吓死黄莺了。”

玉杉笑道:“行了,你这小胆量。好了,回头给你二两银子,叫云姑到药铺抓上一副桂附理中丸,补补你的胆。”

黄莺急得直跺脚,道:“姑娘,您净拿黄莺取笑。”

玉杉道:“不拿你取笑,拿谁取笑呢?唉,可惜遇到这个时候,爹他老人家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心情不好,咱们这两桩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黄莺道:“善了也好,恶了也罢,都是她们自作自受,横竖与姑娘无干。”

玉杉道:“说是如此说,不过事情总是因我而起。我总不能置身事外,再者说,如今这个情形,谁敢说,就一准没人再咬我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