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五官俊朗,眉目邪肆和墨渊有八成相似,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灵气,却拥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一看就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

“嗯?”他似乎感受到什么,眉头微皱,片刻后轻笑一声。

“有趣。”

他拢袖起身,慢慢走到洞府门口。

外面是一片翠绿青山,碧空如洗,是个极好的天气。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随意比划几下,一道白光飞向远方。

“秦陌羽……”

他负手而立,眺望着群山万壑,沉沉的眼眸宛若万丈深渊,看不出丝毫情绪。

……

秦陌羽在翻储物袋的时候翻到了一块玉坠。

这个乳白色的玉坠上雕着条五爪盘龙,龙目圆瞪栩栩如生,煞是好看,但秦陌羽十分肯定这不是自己的东西。

“夜白你的东西掉我这了。”秦陌羽把玉坠递给沈夜白。

他的储物袋都是随身携带的,除了那天不小心漏在沈夜白住所,所以储物袋里的玉坠应该是沈夜白的。

“这是我送给你的。”沈夜白没有接下,而是推还给秦陌羽。

“送给我?”秦陌羽惊讶的拿起玉坠,看了好几眼,连忙摇摇头。

“你还是拿回去吧。”

这么精致的东西一看就很贵重,秦陌羽不好意思收。

“陌羽不喜欢吗?还是说觉得玉坠太难看了?”沈夜白皱眉,苦恼的说,“但我现下只有这个可以送你了。”

“没有,这个玉坠很好看。”秦陌羽哭笑不得,“我只是不好意思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那就没问题了。”沈夜白眉头舒展,强硬的把玉坠放到秦陌羽手里。

不等秦陌羽继续拒绝,他又说:“既然陌羽不嫌弃,那就收着吧,这个玉坠虽然看着名贵,但其实不值几个钱。”

“真的吗?”秦陌羽有些不相信,这玉坠触手温润细腻,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值几个钱的货色。

“真的,这只是一个小玩意,我帮陌羽戴上吧。”沈夜白睁着眼睛说瞎话,信誓旦旦的样子让秦陌羽将信将疑。

沈夜白积极的从储物袋拿了根黑绳——一看就是早有预谋——串上玉坠,细心都系在秦陌羽颈脖上。

乳白色的玉坠挂在秦陌羽脖子上,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添了几分矜贵。

“很衬陌羽。”沈夜白看后夸赞道。

秦陌羽愿意戴上玉坠,沈夜白心里安定不少。

他没告诉秦陌羽,这个玉坠不但有特殊含义,还能抵御别人的攻击,是个防身的好东西。

秦陌羽刚戴上没多久,出门的玄景真人就回来了。

回来的玄景真人心情明显不好,看到沈夜白后脸就更黑了。

“前辈!你回来啦!”秦陌羽惊喜的唤道。

沈夜白则是敷衍地朝他拱了拱手。

“你在这里干什么?!”玄景真人没好气地看着沈夜白,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明明都商量好了,宗内突然又吵起来了,肯定是沈夜白这王八蛋又说了些什么,让玄清不得不把自己叫过去镇场子。

“来看陌羽。”沈夜白对玄景真人的死亡凝视不以为然,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玄景真人黑着脸走到秦陌羽身旁,眼尖的他马上看到秦陌羽脖子上的玉坠,心中十分诧异。

沈夜白这小子终于疯了?南国皇室的信物就这样随便给人?

但既然沈夜白那么慷慨,玄景真人也没想过让秦陌羽给回去,反正不要白不要,这东西的确很有用。

可要他看着沈夜白这么得意也是不可能的。

“说你笨你还真的笨。”玄景真人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秦陌羽脑袋说,“这么明晃晃的摆出来,是在叫别人快来抢你吗?”

“可是夜白说它不值几个钱啊。”秦陌羽委屈巴巴地捂着头。

“……看着贵懂吗?别人又不知道。”玄景真人下意识想反驳秦陌羽,但临到关头又反悔,他才不要让秦陌羽知道沈夜白送的东西有多贵重。

秦陌羽觉得玄景真人说的很有道理,但想到沈夜白刚刚看自己戴上后这么高兴的样子,他就没摘,只是把玉坠挪了挪,让它不这么显眼。

玉坠的事情暂时解决,玄景真人只想把沈夜白赶出去,他呆在这里实在是太碍眼了。

沈夜白心里有别的盘算,所以在玄景真人幼稚的冷嘲热讽时候也就顺水推舟的提出离开。

“我明天再来看你。”

——这是依依不舍的沈夜白。

“好!”

——这是得到礼物就很开心的秦陌羽。

“好什么好!不好!最好永远不要来了!”

——这是快被气成河豚的玄景真人。

沈夜白笑着和秦陌羽挥手,离开了院子。

等回到自己的住所,沈夜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送了出去。

……

山中某处,有两个人站在河边,其中青衫男子低头看着那条执着于逆流而上却屡次被打翻的鱼。

“你觉得这鱼怎么样?”青衫男人负手看了很久,忽然开口问道。

“愚蠢,不自量力。”戴斗笠的男人声音温润,但语气却是满满的不屑。

青衫男人闻言轻笑:“我猜到你没什么好话,但没想到你如此无情,毕竟让废物逆袭不是你最喜欢干的事情吗?”

虽然表面说的是鱼,但青衫男子很明显意有所指。

“你没必要阴阳怪气我。无论如何,你都会帮我的,因为你别无选择。”斗笠男冷笑一声,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如果有个胆小的人看到,那一定会被惊的昏厥过去——因为斗笠男摘下斗笠后,本应该是五官的地方却是一片平坦,看上去十分恐怖。

无脸男说话时将头转向青衫男子,他明明没有眼睛,却莫名能叫人知道他在“看”,并且目光如躲在暗处的毒蛇,粘腻又阴冷。

青衫男子瞥了眼他,并不意外他的模样,只是幽幽一叹:“是啊,就像之前替你挑起四洲大战,这次又是什么?但要动手也没必要叫我吧,只会徒惹那人警惕。”

“因为这次的人有些棘手。”无脸男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青衫男子听到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观澜宗的那个小家伙?那的确挺麻烦的,我记得他差一步就突破渡劫期了,进步很快,是个难得的天才。”

“但他必须死。”无脸男淡淡道。

逆流而上的鱼被水流多次掀翻,身上布满了石子划出的细小伤口。

“所以——”青衫男子觉得站着太累了,干脆直接席地而坐,还用手拦住了再一次被水掀翻的鱼,好心的为它治好身上的伤。

“你又有了新的乐子……呃,故事了?”

捂脸男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戴好了斗笠,看着远方开始自言自语,执着的近若疯狂。

“马上就完成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

“我绝对会成功的。”

“没有人能阻止我。”

“没有人……”

“是是是,你肯定会成功的。”青衫男子习惯了他发疯的模样,略感无趣地站起身,他看着温和友善,但离开前却顺手将那条因为被治疗就亲密挨着自己的鱼捏死。

猩红的血飘荡在河面,早已没有气息的鱼还在孜孜不倦的向上逆流,灰白的鱼眼里隐约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阵法。

原来,不是这条鱼有多么执着逆流而上,而是有人让它不得不冲得头破血流。

远远的,还能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

“所以我们现在去观澜宗?”

“不,是清云宗。”

……

秦陌羽和沈夜白在观澜宗呆了差不多一个月,期间秦陌羽被顾贾发现然后各种花式表白弄得鸡飞狗跳的事情暂且不提,这一个多月秦陌羽在观澜宗学到了很多东西,是时候回去了。

秦陌羽决定着手离开观澜宗,而玄景真人为了给秦陌羽一个惊喜,已经提前回去了,只是离开时和秦陌羽说自己出去办事。

秦陌羽不疑有他,笑着和玄景真人告别。

转眼就到了玄景真人离开的第三天,秦陌羽特意现在顾贾不在的时候带着沈夜白溜了。

其实说实话秦陌羽并不讨厌顾贾,因为顾贾身上有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傻气,脑子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如果能改掉无时无刻不想着告白的毛病,那秦陌羽会很乐意和他当朋友。

秦陌羽回去的路上甚至现象出顾贾知道自己走了后该怎么哭哭唧唧的找黎之山诉苦,然后黎之山又是怎么无奈的把人哄好,观澜宗有顾贾就别想有清静的时候,不由莞尔一笑。

旅途劳累,但越靠近自家宗门,疲惫好像也就不存在了,只剩下回家的兴奋,秦陌羽已经想好了回去后要怎么和老道士说自己一路上的见闻,又是如何用一手漂亮的法术震惊老道士。

走到山脚时沈夜白有事要离开,本想让秦陌羽稍等,他保证自己很快回来。

但秦陌羽归家心切,直说让沈夜白办完事后上宗门找自己就好了。

沈夜白犹豫了一下,觉得宗门应该也没什么危险,就答应了。

秦陌羽于是哼着歌上山,山里的树长得很高,枝繁叶茂的,树叶一簇簇拥在一起,只有少许阳光透过叶缝落下,就显得上山的路有些阴暗。

但秦陌羽知道,只要过了这段山路,就会豁然开朗,看到那个挂着清云宗牌子,阳光灿烂的小院子。

一步、两步、三步……

到了!

眼前豁然开朗,炽烈的阳光照在身上,眼前看到的景色却让秦陌羽如坠冰窟。

——那个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只剩一片火烧过后的废墟。

清云宗的牌子落在地上,像被人折断后踩进泥土中;和师父合力立好的葡萄藤架无力的垂落在地;那残破的篱笆护栏在风中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像是谁在伤心的呜咽。

秦陌羽从小到大生活的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