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云的话里,梅若雪终于对这个国家有所了解了。

原来,楚国藩王不少,除了英王之外,还有福王、寿王和成王,四大藩王分别镇守四边,其中英王镇守之地恰恰和苏易安所在的户门关很近。

而楚文帝这个人兴许是打小被陈嗣道管束的太严了,在杀了陈嗣道之后,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证明自己,并且还真做出了不少成绩,只是后来就一言难尽了,文官之首陈嗣道,武官之首武安王苏怀瑾都倒下之后,权利集中,得到了成绩的楚文帝才开始注重子嗣问题,后宫之内美人无数,为了绵延子嗣可谓是勤耕不辍。

这本来无可厚非,可天长日久朝廷上下充斥着腐朽的味道,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民间怨声载道。

梅若雪让追云退下,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许久,第一次提起笔给苏易安写信。

可提起笔又不知道问什么才好。

毕竟如果不是程子良带来的消息,自己完全不会知道苏易安在经历着什么,苏易安不想让自己担心,自己就不能表现出担心来。

斟酌好久,满地纸团后,梅若雪终于是写了一封信,字迹已经尽力写好看点儿了,可写完之后一看,自己都觉得羞愧。

尽管如此,梅若雪还是把信装进信封里,亲自用火漆封口后带回了睡房,收拾妥当躺下睡了一觉,第一次梦境纷纭复杂,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进山去找苏守源。

进了桃源,梅若雪看着如此生机勃勃的地方,内心却更焦灼了,因为她越来越意识到苏易安是多么的有前瞻性,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了,准备了这样一个功能齐备的避难所给自己。

“夫人。”苏守源恭敬的给梅若雪施礼。

在桃源里,梅若雪是正经的夫人,在梅家,到现在家里仆从都称梅若雪为大小姐,苏守源也不例外。

梅若雪拿出书信:“苏伯,有没有途径尽快把这封信送到夫君手中?”

苏守源弯腰施礼:“可以,属下这就去办。”

看苏守源走到了门口,梅若雪到底没忍住出声:“苏伯,边关如今态势如何?”

苏守源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恭敬的垂着头:“将军一切安好,夫人莫要担心。”

“好,我不担心。”梅若雪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说什么了。

苏守源离开,她也不在屋子里,出门想去找梅若晴聊天,结果梅若晴不在,倒是慧海小和尚在。

半年不见,慧海小和尚的变化还真不小,此时他坐在河边,看着河里的游鱼,也不是光头了,穿着寻常的衣衫,半长的头发仔仔细细的束在脑顶。

梅若雪走过去坐在慧海身边。

慧海稍微动了一下:“终于又见到你了。”

那口吻,竟是满满的委屈。

梅若雪突然觉得很心疼,柔声问:“怎么了?在这里不开心吗?”

“倒也不是。”慧海抬起头:“我学会了杀鸡、杀羊甚至杀牛,还会捉鱼,三餐顿顿吃肉,偶尔也会去酒坊偷点儿好酒喝喝。”

我勒个去啊!

梅若雪完全不敢想象这小孩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觉得后背寒毛都站起来了:“若晴逼你这么做的?”

“倒也不是,应该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慧海说着转过头来,眼里尽是泪水,鼻子头都红了。

这让梅若雪有一种感觉,下一刻这小家伙就要扑到自己的怀里哇哇大哭。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并且还打算好好安抚一下慧海呢。

结果慧海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肉,还挺香的。”

绝倒!

梅若雪顿时就找不到自己定位了,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无奈的坐在一边。

长久的沉默之后,梅若雪打破了这沉默,试探着问:“要不要跟我回去?”

慧海摇头:“回不了头了,我如今这幅样子,还回去做什么呢?”

“不是的。”梅若雪觉得这孩子可能抑郁了,尽可能保持轻松的语调说:“不吃苦便不知苦,如今的你更了解了生死不是吗?也更了解了人,作为最平凡的人,他们每天做的事情,可能在学佛的人眼里是不对的,但他们做的时候并不会有任何觉得不对的地方。”

慧海赞同的点头。

梅若雪又说:“所以啊,这就是众生需要普度,也需要你的地方啊。”

“可是,我现在也是众生啊。”慧海拈起一颗石子,说:“你看,那鱼是这一群里最肥的。”

梅若雪看过去,就见水里冒出来一串血花儿,慧海小小的身影踏水而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尾半尺多长的鲫鱼。

梅若雪扶额,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要在这里吃饭吗?我做的鱼汤还不错。”慧海问。

梅若雪都不忍心拒绝了,这孩子简直是被梅若晴糟蹋完犊子了!

当梅若雪捧着一碗香浓的鱼汤的时候,又觉得这孩子在做饭这件事上很有天赋。

“你为什么事情犯愁吗?”慧海问。

梅若雪放下了汤碗,笑了:“你看出来了?”

“嗯。”慧海点头,并不解释。

梅若雪说:“边关打仗了,我的夫君在边关,我很担心。”

慧海抬头看着梅若雪,那明亮的眸子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带着魔力,良久他说:“如今还好,不过他会有一劫。”

梅若雪蹭一下就站起来了:“慧海,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是吗?”

“嗯。”慧海平静的喝了口鱼汤,说:“你急也没用,未卜先知,只能知,人的命是不能改的,或者说是很难改的,除非是从自身改,外力无用的。”

“从自身改?”梅若雪缓缓坐下,心里沉甸甸的。

慧海放下汤碗,笑了:“比如,他就在你身边,当你的夫君,那么就不会有一劫了,可是他能吗?”

不能。

梅若雪知道是这个答案,只能问:“真的没有办法避开吗?”

慧海摇头:“不能,但有解星的,不碍事。”

“解星又是什么?”梅若雪问。

慧海说:“就是能救他的人。”

梅若雪一下就想到了段绪,道谢之后立刻就去了温泉,慧海看着一阵风跑走的梅若雪,摇头,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凡人啊,瞎忙。”

梅若雪到了温泉这边,见段绪正在研究草药。

段绪见到梅若雪急忙起身,躬身:“夫人。”

“嗯,段绪,你即刻启程去户门关。”梅若雪开门见山。

段绪眨了眨眼睛:“户门关?”

“对,轻装上阵,随后我会陆续送过去大量的伤药,你去就知道了,快些,立刻就走。”梅若雪语气是不容置喙的。

段绪也感觉到不好了,哪里还会犹豫?他全部家当就是当初背着来的大药箱,进屋收拾一下背着就出来了,冲梅若雪抱拳:“夫人,告辞了。”

还真是说走就走。

看着段绪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梅若雪的心才平静了一些,不等转身就听程子良的声音传到了耳边中。

他说:“我到底是不该和你说,原以为你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梅若雪回头,看着程子良:“沉得住气不代表就无所作为,接下来给给你治病。”

“好。”程子良很珍惜和梅若雪相处的时光,哪怕明知道这是一厢情愿的美好,可如今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从这天起,陈氏连梅若雪也看不到了,偶尔见一面也是匆匆忙忙的。

梅若雪安排药局那边儿大批量炼制红伤药、麻药和愈合伤口的药物,没有药材就从外面收购,并且让龙四海的人上山采药。

每天都会到温泉这边来一趟,给程子良诊脉,调整草药份量。

半个月后,梅若雪接到了飞鸽传书,当苏守源把铜管交到梅若雪手中的时候,梅若雪的手微微颤抖。

“夫人,勿念,平安。”就六个字,梅若雪眼圈瞬间就红了,若真平安,何须用飞鸽传书?真当自己是好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