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虎把制墨的方子递给梅若雪。

梅若雪起身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您老放心吧,我既然要做这个行当,就一定会好好做的。”

姜玉虎是真高兴,眼看着黄土埋到脖子了,能把这门手艺传给梅若雪,他觉得老天开眼了。

至于那些虚名虚利,他不在意,早就不在意了。

“老朽也会尽量的帮衬的,大小姐也需要留心踅摸两个踏实本分的人交到我手里,调教出两个烧墨的人来,以后用得上的。”姜玉虎想的长远了。

梅若雪继续捣着墨:“我听若晴提起过,说这烧墨的窑口不合适,太小了一些。”

“确实,影响出墨量,改进倒也不难,只需要加长出去即刻,等这一批松烟墨烧制好也要入冬了,甘宁洲的冬天气候不稳定的很,若是天气不妥当,再改烟道也不晚。”姜玉虎说。

梅若雪心里有了谱儿:“行,您老掌握着点儿,我也尽量学的通透一些,烧墨的匠人要培养几个,制墨和描金这一块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了。”

“好,大小姐这话听着畅快,这墨叫良友,咱们这墨窑出的墨也要有个名头才行。”姜玉虎说。

梅若雪想都没想说了句:“梅墨。”

冠以姓氏,是最好的招牌,梅若雪的想法很简单。

姜玉虎没意见,就这样被称为墨中之君的梅墨诞生了。

陈氏和龙四海是真心的高兴,两个人甚至把细节都商量妥当了,包括另起院落,将近一年便的时间准备,自然都要最好的,千工床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了。

等龙四海告辞,陈氏挽留不下才发觉不对劲儿,明明是说平安和若雪的婚事,结果只有若雪露了露脸就不见了,平安压根没出现。

送走了龙四海,陈氏就来到了后院,见梅若雪聚精会神的在捣墨,也不打扰就坐在了旁边,就算是不说话,满脸喜色都是掩饰不住的。

梅若雪心里重重的叹息一声,她很清楚为什么陈氏如此开心,定下了婚事,去了女户的名头,以后这一家人就再也不用被人家背地里指指点点了。

姜玉虎见陈氏过来就躲出去了,也不闲着,找了一块上好的石头,开始雕,粗糙的手力道是真不小,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了大概的模样,这模具只是用来做样品的,选用石头是因为可以传承下去。

松柏长青,飞鹤安然,去长寿多福的意境,形状是圆柱形,模具合拢后可以用牛皮筋捆绑定型。

喜上眉梢、清风明月各种意境的模具都在姜玉虎的心里,他制墨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觉得这制墨的路有了奔头,每一种磨具最上方都写上一个精致小巧的梅字,这样,就算是磨用到了最后,梅字也在的。

“娘。”梅若雪先沉不住气了,开口:“您放心,这婚事我应承下来了,至于别的都劳烦娘做主就好。”

一句话,把陈氏一肚子的话都给堵住了,陈氏只能笑望着梅若雪:“女儿啊,你就不想知道那聘礼的单子上都有什么?”

梅若雪心里淡淡一笑,有什么好好奇的,有什么不都是正常的事情吗?真没有点儿好玩意儿才奇怪了呢,她知道平安是真想娶自己,当然这里面感激的成分要大很多,可做夫妻需要的是情,她对平安有情,但那感觉更像是友达以上,谈婚论嫁以后两个人白头偕老的程度还远远不够啊。

至于平安,身份太高了。

那么高的身份,妻妾成群都是标配了,真是不够怄得慌了。

“娘,反正都是咱们家的东西,您记录成册就好了。”梅若雪说。

陈氏见梅若雪兴致不高,再者制墨可不是儿戏,识趣儿的不打扰了,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回头:“若雪啊,你给大丫头订了千工床?”

“嗯?”梅若雪抬头看陈氏:“娘,这件事我忘记和您说了。”

“不是,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今日你三婶儿过来一趟说那边儿有消息了,男方不是去筑堤了吗?已经回来了,娘是怕做不好再耽误了事。”陈氏解释了一句。

梅若雪抬起手压了压额角:“成,娘放心,我不会把事情办砸了的。”

“那就好,娘去做点儿糕点来。”陈氏是真高兴,兴冲冲的走了。

梅若雪晃了晃酸疼的手腕,摇头苦笑。

平安若真有心,就算是自己让他回去治病,也该追上来解释个清楚的,偏偏到现在都不见人影,真是让人心寒的很呐。

******

平安端坐在首位,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到底是谁走露了风声?”

声调低沉,那气势透出了几分雷霆万钧。

其中一个人急忙跪倒在地:“主子,小姐这两年多来为了找您都病了好几回,又和如夫人一道求到了苍月山庄,悬赏千两金,就为了找您。”

平安淡漠的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良久才说:“沐风,自己去领罚。”

“是。”沐风起身倒退几步,转身出去了。

“我的身份不宜公开,让人盯着点儿那边儿的动静。”平安起身走了两步停下来:“给如夫人捎口讯儿回去,小姐任性,再胡闹就关起来吧。”

李达抱拳:“领命。”

出了门,平安便往石郎庄赶,到了家门口想了想直接进山,山中找了许久,活捉了一对儿大雁,提着两只大雁到了龙四海的院子里。

龙四海见到平安提着大雁,顿时一拍脑门儿:“我的将军啊,您这是不是送来晚了啊,我聘礼都抬过去了。”

平安微微一冷:“不是说两日后下聘吗?”

“还不是怕若雪那丫头节外生枝,我便趁着你们进山就去下聘了,庚辰贴都换回来了啊。”龙四海啧啧两声:“今日我心里就不踏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看到将军你啊,我倒是想起来了,若雪只露了露脸,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直到我走都没见到人啊,到底这里面有什么岔头儿?”

平安垂眸:“她可能猜到我是谁了。”

“什么叫可能啊?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早前她就让我查过,我真真假假的说了几个人给她,那丫头聪明的很,如今将军想要怎么办?瞒的下去?”龙四海急的团团转,转过头看平安脸色也不好,才说:“婚事倒是没啥不妥当的,陈氏高兴得很,基本上也都说妥当了,接下来家里那边儿要大兴土木,这事儿我明里暗里张罗着倒是不难,我就怕若雪到时候再……。”

“不会,她不会。”平安嘴上这么说,转身就出去了。

龙四海气得跺脚,不会个什么?那丫头的脾性自己还是了解一些的,真要是惹急眼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吧?

转念一想更是闹心,平安的身份一点被点明了,简直就是牵一发动全身啊,他就算是拼了龙帮想要护着梅若雪娘仨安生过日子都不容易啊。

平安从后门进了院子,姜玉虎正在雕着模具,见到平安进院,急忙起身恭敬的垂着头。

“若雪呢?”平安问。

姜玉虎看了一眼倒座里专门用来制墨的房间。

平安会意,抱着两只大雁就进屋去了。

梅若雪正在认真的砸墨,已经马上就好了,所以格外的全心投入,所以平安进门来她都没感觉到。

两只大雁不干了,嘎嘎叫了两声,梅若雪吓得一哆嗦,抬头就见平安一只手捏住了两只大雁的嘴,正往外跑。

噗嗤笑出声来,梅若雪摇了摇头,这人啊……。

“还生气吗?”平安从窗口探头进来问。

梅若雪点头:“生的。”

“怎么才能不生气?”平安把大雁都捆好了,拍了拍身上的灰,进屋:“我和你说……。”

“平安,还是我和你说吧。”梅若雪看了眼墨:“坐旁边等我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