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表情凝固了一般,不敢相信的看着梅若雪。
梅若雪也没搭理程子良,继续一下一下的捣着艾叶。
“姓平的!你就说凭什么吧!我今日提亲,明日就敢下聘,我十里红妆娶她为妻,你敢挡了她的富贵吗?再说了,只要是过了门,那就是我的家主母,我……。”
程子良还没说完,就见平安猛然看过来,那双眼睛带着的怒火像是要把他活活烧死一般。
程子良倒退半步,拉开了架势:“怎么着?继续打?”
“不死不休!”平安就四个字,人就往外走去了。
梅若雪皱了皱眉:“是谁说不打架了?除非我让打的?”
平安咯噔站住了,回头看着梅若雪,缓缓的吸了口气,挪过来伸手从梅若雪手里拿过来石杵,乖巧如鸡的砸着艾叶。
程子良嘴角剧烈的抽搐了好几下,表情复杂的看着梅若雪。
梅若雪拍了拍手,抬头看着程子良:“多谢厚爱,但我梅家不招赘高门之婿,程公子,你明白了吗?”
“我诚心求娶。”程子良整了整衣冠,找不到簪子也就没办法整理头发了,但还是用手捋了捋,抱拳于胸:“梅家大姑娘,虽说程某未曾托媒人先来登门,有些于理不合,但心意绝无半点儿虚假,至于高门之婿之说根本没有,我不过就是……。”
“程公子,非要说的那么明白吗?我说招赘才是重点,并且就算是招赘也绝不是你。”梅若雪微微颔首:“略等片刻吧,你们折腾了好一会儿,该是饿了。”
说罢,转身去了灶房。
平安一言不发,那石杵砸着艾叶的动静都欢快了似的。
程子良抬起手撸了一把脸,直接坐在了平安身边:“你答应入赘了吗?”
平安斜睨了一眼程子良,没说话。
“你们俩到底是不是早就说好了?”程子良磨了磨牙:“我和你说,就你一个打猎都卖不出去的男人,娶了她就是害她!你明白不明白?”
平安石杵停下来,程子良立刻警觉的挺直了脊背:“不动手了,累得慌。”
“她不想嫁人。”平安把里面艾绒倒出来,仔细的挑拣着梗子:“你不行,我也不行。”
“那谁行?”程子良顿时不干了,眼睛一瞪:“周长风行?行个屁!就算是乡试过了也就是个举人!”
“呱噪。”平安不想说话了,起身拿了灯笼过来,在灯下挑拣艾绒里的梗子,他目力过人,做这件事正合适不过了。
灶房里有了饭菜的香味儿,程子良就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凑到平安身边:“我和你说啊,梅若雪的性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住的,你也别蒙我,她对你太好了,如果不是想要招赘你,凭什么对你好?”
平安的手顿了一下,把挑拣好的艾绒放进石臼里继续捣。
程子良感觉自己这一拳拳都砸在棉花包上了,有劲儿没处使的他在杏树上掰下来一根树枝,拿了匕首削发簪:“对了,你不好奇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吗?你这一身功夫是北派路数,走的正是刚猛迅捷,颇有吴道祖的风范,再者你虽下盘厉害,却比不上你上盘凶狠,按理说应该是马上功夫更胜一筹啊。”
平安脑海里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不露声色的看了眼程子良。
程子良用杏木簪子簪了发,见平安看过来,笑道:“保不齐你还是个马上将军呢?说说,你怎么就沦落至此了?该不是被人害了吧?”
“你想说什么?”平安冷下了脸。
程子良扑啦打开了折扇:“当然是让你滚蛋,别妨碍我娶妻,你若身负血海深仇,赶紧滚去报仇,若一人之力太过不堪,可以求我啊,我助你一臂之力也未尝不可。”
平安不搭理他,继续捣艾绒。
程子良微微眯起了眼睛,转而又说:“要不然,我送你从军如何?就凭你这一身功夫,历练几年得了官名后,若我还没娶到她,你也可以试一试,左右有了官名以后也不至于太苦了她。”
一千下捣够了,平安便把艾绒倒出来挑拣:“休想让我离开。”
“你!真是无趣!”程子良觉得没意思透了,一个平安简直成了他的拦路虎了,打还打不过,两个人就算是拿出来玩命的架势,怕也是在伯仲之间。
梅若雪端着菜出来,看了看两个人谁也不理谁的架势,把吃喝放在杏树下的石桌上,扫了眼程子良:“河伯娶妻的事情,你问了吗?”
“问了,曹鸣鹿并不知道这件事,但龙梁河水患的确年年都有。”程子良说着,拿了筷子就准备吃饭了。
梅若雪看了眼平安。
平安起身去洗漱了一下,也过来坐在程子良对面,认真吃饭。
“这件事曹鸣鹿不想管吗?”梅若雪又问。
程子良咽下嘴里的食物:“民不举官不究。”
“原来如此。”梅若雪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问题所在。
程子良见梅若雪不打算继续追问了,一肚子话的他就很憋得慌,只能主动开口说:“这河伯娶妻的事情也寻常的很,别说这偏僻之地了,就是泯水也有一样的风俗,这件事不是官府不管,是管不得,一旦官府出手,当地百姓势必会闹起来,再赶上了水灾之年,这就说不清了的。”
梅若雪看了眼程子良:“意思是说就算官府知道了,也会假装不知道?”
“除非有人能治理水患,朝廷年年都拨款筑堤,年年到了七八月份都会灾害连年,说河伯的错总比说天子不仁,苍天降罪要好吧?”程子良不屑的撇嘴!
平安薄凉的看了眼程子良。
程子良顿时来了劲儿:“你看我作甚?我说错了?若广招贤能之士,治理泯水,泯水安,楚国水患可除,泯水乱,天下有多少龙梁河这样的支流都会遭殃?”
“看来程公子还是个心怀天下的人。”梅若雪添了一碗汤放在程子良面前。
程子良心花怒放,嘴上还客气着说:“不敢当,总比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多想了一些,甘宁洲在泯水西,泯水大部分流经甘宁洲地界,年年灾害,百姓苦不堪言啊,所以说这河伯娶妻的事情,不过就是百姓无可奈何之举。“
“那就能害人吗?那些被活活淹死的孩童就不可怜吗?”梅若晴从后面回来就听到了程子良这一番话,气得小脸苍白:“你还敢在这里说一些混账话!若让你妹妹嫁给河伯,你愿意吗?”
这一问,程子良顿时哑口无言了。
梅若雪过去扶着梅若晴:“你的腿还没好利索,这是干什么?”
“姐,这人油腔滑调的,做不出什么正经事来,竟还给那些个人扯起来遮羞布了!我是女子,我若是男儿身,嘴上说是什么功夫?倒不如想怎么治理水患了。”梅若晴说着,白了一眼程子良:“姐,平安好,平安比他好!”
程子良想要辩解两句,还不等他开口。
梅若雪已经扶着梅若晴进屋去了:“你啊,急什么呢?总归是有办法的。”
“就是听不惯他人五人六的说话。”梅若晴回头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程子良。
程子良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平安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擦着嘴角:“泯水从龙宁州入口,经巴中州到甘宁洲,甘宁洲因山脉颇多,导致泯水分支也多,阻碍河道的暗礁数不胜数,这水患独甘宁洲最为凶残,若想治理可不单单是筑堤那么简单。”
“哎呀!人不可貌相啊!平安,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程子良探究的看着平安:“莫非,你是朝廷的人?装傻私访?”
“你病的不轻。”平安起身,径自往屋后去了。
程子良抬起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又看了眼平安的背影,啐了一口,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了,病的不轻?是自己吗?明明是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