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宽露出了慌乱之色,眼角余光看小李氏,那意思问小李氏不是准备好了吗?怎么就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啊?

小李氏也懵了,她不知道那小厮是不是没把事情般妥帖,这会儿也是一脑门子冷汗。

“对质什么?”梅若雪出声了。

梅宽一梗,眼神凶狠的看着梅若雪。

梅若雪就那么淡定的看着他。

“你、你忤逆不孝!如今我倒是问问你,你打你祖母所为何来?”梅宽愤然出声,一开口就扣上了一顶大帽子:“说到底你是我梅家血脉,竟如此枉顾人伦,几次三番以下犯上,今日与亲父对簿公堂,是想要让别人都学你不成?”

梅若雪还真挺佩服梅宽说的这几句话,帽子虽然说扣的有点儿太大了,有虚张声势之嫌,但身为父母官的县令却要考量自己治理的所辖区域,要是隔几天就蹦出来一个自己这样的姑娘来,还真是够乱套了。

果然,梅宽话锋一转:“若都学了你,婚姻大事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肯听从,岂不是要乱了纲常礼法?”

梅若雪刚要说话,梅宽却已经愤然起身,显然是气急了一般,抬起手指着梅若雪:“你敢说自己不是梅家人?你母陈氏没有脑疾?我在学塾整日忙碌,无暇顾及家中事务,你可曾和睦姐妹兄长?可曾贤孝奉养长辈?”

“你以为为父愿意让你为妾?可也不想想,陈氏的病症时好时坏本就难以让你寻到好亲事,还有若晴……,若晴的脑疾又雪上加霜,你以为若我不给你寻一门亲事,还有谁会明媒正娶你为妻?谁家不怕你所出之子女是昏聩之辈?”

梅宽越说越语调高亢,颇有几分痛心疾首:“你若不同意,好言好语说来便是,可你做了什么?寻死!让我等白发人送你黑发人!只怕你也与你母一般,脑子不清醒的很!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寻常人连损毁都不敢,可你呢?若晴那一头秀发是怎么没的?”

这一番慷慨陈词说下来,外面看热闹的平民百姓就议论纷纷了。

梅若雪心里冷哼,受害者有罪论嘛,她见识过的。

只不过梅宽的一句句质问,到底是给自己设置了不少障碍,要知道她的目的是剥了梅宽的秀才名头,断了他的仕途之路!

“你心思歹毒,明知为父要赴考,却在这个时候惹出如此乱子来,又闹到公堂之上,为的是什么?玉石俱焚?可你知道不知道,为父日夜苦读,何尝不是为了让你们衣食丰足?”梅宽说到这里,撩起袖子拭泪了。

“逆女啊!”有围观群众开始大声疾呼了。

“对,忤逆不孝之人,人品可见一斑了。”有群众附和。

陈氏急了,就要上前,梅若雪微微挪了脚挡住了陈氏,抬头沉声:“大人,有两件事请大人验证。”

曹鸣鹿点头:“好。”

“第一,我母只是记忆有些问题,并非脑疾,受不得刺激是真,余下无碍,第二是关于舍妹,舍妹并非什么有脑疾的孩子,而是聪明伶俐之人。”

梅若雪顿了一下,又说:“仵作刚才检验过,舍妹的头发确实是民女给剪干净的,可事出有因,当初梅宽要摔死舍妹,舍妹后脑伤口若不剪掉头发会感染,危及性命,所以请大人就算治民女的罪,也要体谅民女的良苦用心。”

曹鸣鹿看了眼梅宽:“那就细细说来吧。”

“是。”梅若雪行礼后,扬声说道:“前几天梅宽回家来,要把我定给永固县赵员外做妾,我娘不允,他便打了我娘,我气不过要悬梁自尽,他就逼着我死给他看。”

梅若雪扫了眼梅宽:“我悬梁自尽,梅宽非但不救我,还恼羞成怒说是要若晴去嫁,若晴才八岁的孩子,这就是梅宽梅秀才说出来的话,我娘有病你们都知道吗?她只要一急或者一吓就会神志不清,两个人厮打抢夺若晴的时候我娘就犯病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三叔看不下去想要救若晴,可梅宽却要当场摔死若晴泄愤,当时有许多人都看到了。”

“还不是你作妖逼迫他!”小李氏急急出声。

梅若雪扫了一眼小李氏,继续说:“是我,打了梅宽,也是我打了冷氏,更是我登门讨要和离书,想要给我们母女三人搏一条活路,可梅宽怎么做的?写了和离书却不来衙门过了官路,糊弄我们母女三人,还应承给二十两银子,让我和若晴都跟了陈氏一起离开梅家。”

说到这里,梅若雪猛然看向了梅宽:“你为何不敢来县衙过了和离书的明路?是因为你根本就是人贩子!拐骗我娘!我娘在你身边十几年被磋磨出了毛病不说,你还隐瞒不报,作为一个秀才家中有别人丢失之女,不想着为她寻找家人,而是看她美貌占为己有,你可还有半分人性?”

梅若雪声音虽不高亢,但清脆入耳,看热闹的群众就像是墙头草一样,这会儿看着梅宽的眼神儿就不一样了。

梅若雪拿出手里的欠据:“这就是你哄骗我们母女三人的证据,一件件一桩桩都摆在这里,今日你让小李氏带着花甲之年的赵员外登门,到底是什么龌龊心思谁人看不出来?”

梅宽脸色涨红。

梅若雪转身跪下,抬起头目光坚定:“请大人明断。”

“你所求是什么?”曹鸣鹿问。

梅若雪毫不犹豫:“我母陈氏、舍妹梅若晴和我要和梅家、梅宽一刀两断,再没有任何瓜葛,就算梅家门前车水马龙,我也绝不登门讨要一粒米粮。也不允梅家任何人打扰我们母女三人的贫寒日子。”

曹鸣鹿暗暗佩服梅若雪,有骨气!这做法是应该的:“还有吗?”

“还有,梅宽种种罪状,不配为夫、不配为父、更不配为人,请大人法外施恩,纵我母身份未明,人就在这里,请大人判他们和离,如此纵以后找到外祖一家,作为女儿也好给外祖家一个交代。”梅若雪说。

还不等曹鸣鹿说话,陈氏就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一直躺在床板上的梅若晴伸出小手拉住陈氏的衣袖,小声:“娘,不哭,就算以后我和姐姐讨饭,也一定不会再让你被梅家人磋磨的。”

这话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这会儿谁敢说这孩子是有脑疾的?

曹鸣鹿点头:“还有吗?”

梅若雪把心一横:“民女请大人做主立女户。”

“女户?”曹鸣鹿看向梅若雪:“你可知这女户不准婚嫁,死后为绝户?”

“所以民女想要以我之名立女户,而不是母亲。”梅若雪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我知道,我不怕,只要母亲和舍妹能安然无恙,就算是不婚不嫁又如何呢?”

曹鸣鹿再次赞赏的看了看梅若雪:“好。”

“谢大人。”梅若雪并未提梅宽秀才之名剥掉的要求,但如上这些条件都在县令这边过了明路,她就不信梅宽还能入仕!

朝廷考核官员的标准她还略知道一些,身家不清白的梅宽,这一次算是到头了。

外面群众议论纷纷,竟有人高喊要求大人做媒,入赘梅家的。

平安立在最外边,目光阴沉沉的看着那些嚷嚷的很欢的人,手就慢慢的握成了拳头。

曹鸣鹿看着县丞送过来的记录,到最后拿起朱笔刷刷点点写了判词。

县丞看后,压低声音:“大人,这只怕于理不合啊。”

曹鸣鹿偏头看了眼县丞后,把朱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上,抬起头扫视众人,目光就落在了被拖上来的赵员外身上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冷哼,缓缓开口:“赵德旺,你有何话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