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良坐在马车里,看着梅若雪用银针把陈氏唤醒。

旁边,梅若晴把整个过程都详细的说完了,垂着头不敢看梅若雪。

“你做得对。”梅若雪看陈氏缓缓睁开眼睛,扶着她坐起来,对梅若晴说:“你要不拖延时间,我肯定会束手束脚的,娘不会怪你的。”

陈氏异常安静,只是眼神呆滞,就像是没有焦距一般。

“姐,你看娘。”梅若晴有些害怕了,指了指陈氏。

梅若雪给陈氏诊脉:“受了太大的刺激,养养就好了,这件事不能再拖,既然梅宽把刀柄都递给了咱们,这一次就直接踩死他!”

陈氏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出声。

这辆马车中,就坐了四个人,梅若雪娘仨和程子良,马车也是他的马车。

另外两辆马车,四个壮硕的婆子被捆成了一串,再用绳子系好了绳套系在脖子上,只要其中一个想要逃走,四个人谁也活不成,那绳套能把几个人都勒死。

赵员外的常随被打晕了,捆在四个婆子中间,捆着他的绳子一头系在几个婆子的脚脖上。

另外一辆马车里,平安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赵员外像是发疯了的蛆一般不停的蠕动着身体,嘴里哼哼唧唧的动静就没消停过。

最后一辆马车上,小李氏失神的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她不知道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闭了闭眼睛,小李氏只觉得绝望,渐渐地冷静下来后,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轻敌了,如今看来想要得个机会脱身很难,唯一指望的就是郭氏了。

想到郭氏有把柄落在自己手里,小李氏的心总算是稍稍安稳一些,只要到了县衙,她有无数法子脱身。

小厮是被其中一个婆子踹醒的,睁开眼睛就见八只眼睛盯着自己,吓得大吼一声:“干什么?反天了吗?老爷呢?”

“喊什么喊?赶紧想辙出去报信儿才行,我们这会儿都被抓住了,要送去衙门里蹲大狱了。”其中一个刀条脸的婆子压低声音:“现在就你能跑出去了。”

小李氏看了一眼这几个人,懒得搭理他们,都是一些没用的奴才!

小厮忍着恶心,转着圈用牙把系在婆子脚脖上的绳套解开,费了牛劲坐起来,几个婆子轮番用牙给他解开了绳套。

得了自由身,小厮刚要跑就被小李氏喊住了:“我告诉你去找谁,赶紧的。”

小厮听了小李氏的话,点头答应下来,悄悄撩开帘子发现已经到了县衙这条街,一咬牙悄无声息的从后面滚了下去,爬起来撒腿就跑。

县衙门口,梅若雪跳下马车,平安就站在车旁。

“找人抬着若晴。”梅若雪看到县衙门口有几个小乞丐觉得面熟,低声对平安说。

平安点了点头。

程子良看两个人在门口说话,他下了马车后走开了。

击鼓鸣冤,梅若雪来到鸣冤鼓前,伸手抓住了鼓槌,踮起脚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砸在了牛皮鼓上了,顿时铿锵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注意。

与此同时,梅柏顺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县学塾,被拦在门外的他情急之下就跪在了门口:“我儿梅宽,快些叫他出来见我。”

看门的听到梅宽两个字,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良久,梅宽才急匆匆的跑出来,在门口握着梅柏顺的手嘘寒问暖,梅柏顺想要说话都插不上嘴。

最后,梅柏顺一拍大腿:“你可别装了,那小李氏被抓去了县衙!还不赶紧的!”

梅宽愣住了,扯着梅柏顺到僻静地方:“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大丫和三丫跑回去说的,那二丫头竟抓了三马车的人往县衙去了,你赶紧想辙啊!”

梅宽想到今日的事情,也懵了,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说:“我知道了,你快去县衙拦着。”

梅柏顺要说话,梅宽已经急匆匆跑回去了。

进了县学塾,梅宽直接去找王德衷,刚进院子就遇到了李氏。

李氏见梅宽急匆匆的样子,迎上来福了福身:“梅秀才,这是怎么了?”

“回夫人话,秀云被、被抓到了县衙里去了。”梅宽一揖到地,恭敬回话,哪里还有半点儿读书人的样子,谦卑得很。

也不怪他谦卑,原本他就在县学塾求学,得了秀才功名也是不够资格进学塾当先生的,这其中就有面前李氏和小李氏的功劳。

李氏面色微变,侧开身:“那快些进去说话吧。”

“是,夫人。”梅宽去了书房门口,因李氏也一并过来了,所以直接进了书房里。

王德衷正在看书,心思却已经飞到天边去了,这些日子真真是被小李氏给闹得头晕脑胀的,眼看着梅宽要去乡试,他琢磨寻个由头赶紧把小李氏赶出去,哪怕就是花一些银子在外面置办了宅子也认可,否则总是在眼皮子底下转悠,也真是难受的很。

正盘算着小李氏的事情,一抬头看到来人,王德衷险些没一口气憋过去,一个是小李氏的长姐,一个是小李氏的男人,他这脸就有些挂不住了,面色不悦:“怎么还跑这里来了?”

“夫君莫气,梅秀才求到头上来了,事关家妹,妾身也急得很,所以就闯进来了。”李氏说着,过去给王德衷倒了一杯茶,算是给他个缓气儿的时间。

梅宽听李氏这么说,连连点头:“是、是这么回事,秀云今日带了赵员外去家里相看,应该是出了岔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情况,竟都折腾到县衙去了,求山长伸以援手啊。”

王德衷心就一沉,皱了眉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如何插手?你应赶紧去衙门看看,相信曹县令也明白清官难断家务事。”

梅宽一想,可不是咋的!

立刻道谢告辞,急匆匆的往外走……。

书房里,王德衷看了眼李氏,欲言又止。

李氏端了茶坐在旁边的圈椅上慢腾腾的品着,感觉到王德衷神不守舍的样子,冷嗤一声,看过来的时候语气也凉飕飕的问:“怎么?你也着急了不成?”

“到底是自家的妹子,你就不着急?”王德衷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李氏的眼睛,只能装模作样的盯着书。

李氏缓缓放下茶盏,起身走了几步噗嗤一声笑了:“我为什么着急?闹起来没什么不好,刚好找了个由头赶紧打发了出去,真放在眼皮子底下的话。”说到这里顿住了,偏头看王德衷,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恶心!”

丢下这么一句话,李氏便出门去了,到外面特地扬声吩咐厨房准备燕窝过来,施施然的往自己屋子里走去。

王德衷摔了手里的书,半天挤出来一句:“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到底是不放心小李氏,他叫来了常随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整理了长袍往李氏的屋子里去。

此时,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曹鸣鹿一身官府威严的坐在椅子上。

两侧衙役拉长了声调:“威-武-。”杀威棒整齐划一的顿出来了鼓点一般的节奏。

梅若雪跪在大堂之上,等衙役喊过之后,双手扶地叩头:“民女梅若雪要状告佑安二十一年秀才梅宽,告他杀妻灭女、豢养外室、卖女求财。”

曹鸣鹿嘴角一抽,没说话。

梅若雪继续说:“纵容外室带居心不良之人到正妻嫡女家中意图不轨,虎毒尚不食子,他枉顾圣贤教诲,做猪狗不如之事,民女请县老爷做主。”

这一条条罪名扣下来,曹鸣鹿都皱眉了,出声问道:“可有状纸?”

状纸?

梅若雪茫然的抬起头来,就见上头坐着的人鼻直口方,面容清瘦的中年人,第一眼看上去还比较和善,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打气儿,带了几分委屈的口气低下头:“民女不识字,但民女有认证也有物证。”

话音落下,就听衙役进来禀报:“大人,县学塾梅先生求见。”

梅若雪就纳闷了,这人怎么来的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