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阿姨,你们要不要喝点茶?我正好泡了?壶玫瑰花茶。”陶小霜问道。

“要。”程谷霞舔舔干涸的嘴唇,“小霜,给我和你三梅阿姨一?人倒一?杯吧。”高三梅也点了?点头。

给两人倒茶时,陶小霜惊讶的发现高三梅的嘴角一?直向上翘着,还有些细微的按捺不住的抽搐——显然,她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是怎么?呢?高三梅可是一?个特别重视自己外?在形象的人,怎么?今天表现得这么?奇怪?

孙齐圣早就看出高三梅不对劲了?,这时他站起身来道:“妈,你们坐,我有事就先走?了?。”然后他又低头道:“小霜,我要去?虹桥机场订机票,你和我一?起去?吧——托运行李的事我也不熟。”孙齐圣自己嫌麻烦要溜不说,还想把老婆也带走?。

陶小霜却不太想走?,她觉得高三梅的奇怪表现应该和周百灵有关系,也许是百灵中毒的事有结果呢?怀着这样的猜测,她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要带走?的行李我还想再收拾收拾,明天再去?办托运好了?。”

“好,那我走?了?。”孙齐圣笑着道。

孙齐圣刚一?走?,陶小霜就听程谷霞急匆匆的开口道:“三梅,刚才那个事……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呵哈!”听程谷霞这么?一?问,高三梅终于憋不住了?,她先仰着脖子笑了?两声,然后才道:“怎么??谷霞,连你都信了?!哈哈……连你都信了?,那他肯定也信了?。”

高三梅笑着一?拍大腿,满心喜悦的道:“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今天我真是太开心了?!”

程谷霞大惊,追问道:“原来你的那个什?么?鸠占鹊巢是骗周胡斌的!”

“哈哈……“高三梅笑得都没法回?答她。

“不行了?——”高三梅捂着肚子,“笑得我肚子疼。”

“三梅你别笑了?,你快告诉我呀!”程谷霞心急得都想抓着高三梅的肩膀晃一?晃了?。

怎么?又说到周胡斌呢?见?两人这样,陶小霜简直要好奇死了?,“妈,三梅阿姨,你们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呀,你们先跟我和阿婆说说吧。”

徐阿婆也道:“对,快说说。”

程谷霞面露迟疑的看向高三梅,刚才在警察局里发生的那些事,她不知道高三梅愿不愿意说。

被3人盯着看的高三梅终于止住了?笑,她一?面擦掉自己笑出的眼泪,一?面道:“阿姨,小霜,真不好意思,我太高兴了?……都高兴得失态了?!”说起这话时高三梅似乎恢复了?正常,她的脸上露出了?一?贯的得体的笑容,但?陶小霜总觉得她的眼神?带着无法抑制的笑意或者说喜悦。

高三梅语气柔和的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一?开始,事情确实和周百灵有关。

周百灵醒来后的第二天,接手她案子的刑警就从血液内科的医生那里得知了?她中的大概是什?么?类型的毒素——那应该是两三种带有天然毒素的草药的萃取物,而不是化合物。草药的发作?时间通常不会超过一?天,所以周百灵应该是在她中毒的当天吃下?那些毒物的。

知道这个线索后,几个刑警包括李保国都很兴奋——因为当事人是李保国的妻子,所以按规定他是不能加入调查组的,但?警局的规定里可没有不准其他警察协助调查这一?条。然后,所有人立刻就去?了?周百灵的病房。

只要问出周百灵那一?天都吃了?些什?么?,再一?一?排查,这案子就不难破了?!

可谁知道,流产的事使周百灵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大失血和中毒也让她的身体很虚弱,这些都让她无法很好的配合调查。事实上,醒来以后她的整个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她不止记不起自己中毒的当天吃了?些什?么?,甚至连自己当时是和高椿在一?起的事都忘了?,还需要别人提醒才记起这事来。

于是,调查组在当事人这里没能如期得到线索,只能另想办法,他们就从周百灵的早餐开始查起。

李保国记得那一?天周百灵因为起晚了?,所以没在家里吃早饭,她直接出了?门,在去?上班的路上解决的早饭。至于午饭,她工作?的杂货店没有公共食堂,她一?向是在附近的饮食店里吃午饭的。而那一?天她是单独一?个人吃的午饭。

至于晚饭,她是和高椿一?起吃的面。一?番调查下?来,除了?吃晚饭的那一?家面店,调查组根本就无法确定周百灵其他的进食地点,而这还只是三餐,下?毒的人很有可能是在她吃三餐之外?的时候下?的手。

调查组先从面店查起,询问了?高椿和面店服务员后,面店的嫌疑很遗憾的被排除了?,接下?来,调查组只能大海捞针了?,他们一?面拿着周百灵的照片在她上班的路线上和杂货店的周边寻找那一?天她吃过饭的店铺,一?面只能反复询问她本人。

这样连查了?一?个星期,调查组一?无所获——既无法确定周百灵吃早饭和午饭的店铺,也无法让她回?忆起那一?天的情景。调查到此陷入了?一?个僵局。

李保国急得两个嘴角都生燎泡。要知道时间拖得越久,能找到的线索就越少;而高椿都能想到的事——下?毒人是冲着他来的,他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案件的转机是突然出现的!还记得高三梅的小女儿白露吗。她今年20岁,在四川北路街口的邮政所里上班,是收发室里的小文员。这份轻松的工作?,还是3年前高三梅趁着周胡斌被举报,从邮政局的老领导那里闹来的。

转机就出现在周白露身上。

前天,白露的一?个同事刚从浙江出差回?来,见?她愁眉苦脸的,就问她怎么?了?。白露就把自己姐姐出事的事和这同事说了?。

结果,这同事听完后很惊讶的道:“12号,不就是我出差前的那一?天吗?天呀——那一?天我见?过你姐姐的呀,她中午来我们邮局找你,哪一?天正好我值班,结果你不在,我还和她说过话呢!等等——”

那同事歪头想了?几秒钟,然后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巴掌,“我记得她等得饿了?,还从你的抽屉里拿了?些东西出来吃。”

这年头,人人都嘴馋,周百露也不例外?,自从开始上班后,每个月里她关的工资总有一?小半会变成各种零食塞满她的抽屉。

“天呀,姐姐那一?天居然是在我这里吃的东西吗?”周白露惊得膛目结舌。要是平常,谁不告诉她就吃了?她放在抽屉里的零食,事后她肯定是能知道的——买了?什?么?,吃了?多少,她都记得的,可那几天姐姐百灵出了?那么?大的事,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抽屉里的东西少了?。

……

“所以,问题真的是出在白露那里?”

见?高三梅和程谷霞都点了?头。陶小霜觉得自己搞不太懂了?,难道百灵中毒不是因为李保国,而是有人想害白露,却让她无意中吃到了?毒/药。

“奇怪吧,保国他们也觉得奇怪,结果他们一?调查,你知道百灵到底吃了?什?么?吗?”

高三梅冷笑一?声,“百灵在收发室吃了?一?块巧克力和半盒绿豆糕。就是那盒子绿豆糕里下?了?毒!而那盒绿豆糕是周胡斌拿来给白露的!说是特别好吃,专门从郊县给白露带的!”

“怎么?可能是他!”听到这里,陶小霜和徐阿婆不禁都大叫一?声!下?毒的人居然是周胡斌吗!他可是百灵、白露的亲生爸爸!

高三梅继续冷笑道:“怎么?不可能是他!”说完她从鼻子里极不屑的哼了?一?声,“他那种蠢货,什?么?做不出来,他要是自己吃了?那盒绿豆糕死了?倒是好了?,偏偏拿来祸害我的女儿!该杀千刀的戆大,活该他断子绝孙!”狠狠地咒骂了?周胡斌两句后,高三梅继续往下?面说。

虽然绿豆糕是周胡斌带去?给白露的,但?其实东西却不是他自己买的,而是他从家里带的。说是他的家,其实应该说是洪春的家,因为周胡斌现在是和洪春母子住在一?起的。而那盒绿豆糕则是洪春从松江县带回?来的,她带了?3盒,一?盒12个,周胡斌吃了?几个后觉得好吃,就自己拿了?一?盒给白露送来了?。现如今,3个女儿里只有小女儿白露还愿意搭理?他这个爸爸了?。

调查组审问完周胡斌,立刻就派人去?抓洪春。洪春开始时还装无辜,辩解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盒绿豆糕里会有毒,被李保国等人轮番审问后,她才终于说了?实话。

洪春虽然是个大字不识的童养媳,但?她其实懂一?些医术——她的公公解放前是一?个乡下?铃医,打小她就和她的公公学过不少偏方,其中就有一?个下?毒的偏方。

那偏方是用4种乡下?常见?的草药熬成粉,给人吃了?后轻则腹泻和呕吐,重则会便血。这种毒药粉的颜色是深绿色的,但?妙在几乎没有味道,而不长期吃,或者大剂量的吃,一?般是吃不死人的。

“洪春说,这一?次她就做了?一?盒子,本来是想给周胡斌吃的,本意是想让他拉拉肚子受受苦的。”高三梅笑得有些解气:“她说,周胡斌常趁她和儿子不在家,欺负她那个傻丈夫,所以她想教?训教?训他!”

调查组把剩下?的半盒绿豆糕拿去?做了?检查,发现洪春还真没说谎,绿豆糕里的毒素还真没达到能致命的程度,要是吃绿豆糕的是周胡斌或者周白露,别说吃半盒,就是全吃了?最多也就拉几天肚子。而周百灵之所以会吐血和流产,则是因为她是一?个孕妇,那种药粉似乎在堕胎上面有奇效;也许,多年前这种药粉本就是被下?在绿豆糕里,然后让那些乡下?妇人们吃的。

到此,事情算是水落石出了?。

洪春虽然做了?一?盒有毒的绿豆糕,可她还没给周胡斌吃,她的行为只能算是未遂;即使她遂了?,周胡斌吃了?那也只是泻药而已;而送出绿豆糕的周胡斌也没有想害自己女儿的意思,所以事情的整个过程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构不成下?毒,警察局只能撤销案件的刑事起诉,周胡斌和洪春会得到民事方面的惩罚。

这结果让高三梅和李保国等人气得直咬牙:周白灵人都差点死了?,还流掉了?她和李保国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可罪魁祸首周胡斌和洪春居然就这样被轻易的放过了?!

趁周胡斌和洪春还没被释放,李保国赶紧跑去?找他的顶头上司,看事情还能不能再变一?变,而愤怒至极的高三梅则第一?次好好的仔细的看量了?洪春——从前她和洪春也见?过几次,那都是在洪春腆着脸来周家要钱时见?到的;那时她心里其实又恨又伤心,面上却表现出不屑多看这乡下?狐狸精几眼的样子。

而现在,她对周胡斌只剩下?了?鄙视,反而能正视洪春了?。

洪春是比她年轻,长得也不错,……高三梅看着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突然,透过桌子的缝隙,她看到了?洪春赤/裸的右脚——被审问时洪春似乎挣扎过,右脚的鞋子被她自己弄掉了?。

这么?说起来,多年前她也见?过这洪春赤脚的样子的,那时为了?多要点生活费,她和那个白鹰来自己家里,母子俩都穿着破衣烂衫,鞋子也是烂的,四个脚的脚趾头都露在外?面。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高三梅的脑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她猛地转身,往隔壁关着周胡斌的审讯室跑去?,把陪着她的程谷霞吓了?一?跳。

等程谷霞追去?了?隔壁的审讯室,只听高三梅和周胡斌:“觉得我骗你——你凭什?么?觉得白鹰就是你的儿子!我告诉你,周胡斌,我敢说他不是你的儿子是有证据的!”

周胡斌气得脸红筋涨的,大叫道:“就凭她和我好的时候还是个姑娘,她那个丈夫就是个不能人道的!”

“哦,原来是这样……”高三梅的表情一?点也不动?摇。见?她这样,周胡斌反而有些不安了?。

“周胡斌,你是城里人,不知道乡下?的规矩。”

高三梅笑着拨了?拨自己有些蓬乱的刘海,才慢条斯理?的道:“我也是49年前去?乡下?避难时知才道的——在乡下?,真正精穷的人家怕养不活孩子,即使娶了?媳妇也不敢圆房,怕怀上了?也是一?死两命的结果!你说,没你这个冤大头,洪春敢和她那个傻丈夫圆房吗?”

“……”周胡斌脸色铁青,但?还是坚持道:“你这是污蔑,谁会真喜欢一?个瘫痪的傻子。”一?边反驳高三梅,他一?边却想起洪春让白鹰叫那个傻子‘大爸爸’……

高三梅不接他的话,反而问道:“对了?,你认真看过3个女儿的脚没有?”也不等周胡斌回?答,她又道:“她们3个人的脚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她们的第二个脚趾头都长得很长,和大脚趾一?样长。”

周胡斌:“……那又怎么?样。”

高三梅笑着道:“这点不像你也不像我,你知道像谁吗——像你的爸爸!我听说这叫遗传,可……白鹰的脚是正常的。对了?,你仔细看过那个傻丈夫的长相没有,白鹰到底长得像你还是像他?”

“呼呼!”完全动?摇的周胡斌大口喘着粗气,指着门扉的位置狼狈的叫道,“滚出去?!你们滚出去?!”

高三梅用手指点了?点周胡斌的脑门,轻蔑的道:“被鸠占鹊巢的傻子!”然后她大笑着拉着木如呆鸡的程谷霞出去?了?。

……

“谁知道那个白鹰是不是周胡斌的种!我不知道,可周胡斌也不知道呀——这种事,只要他怀疑上了?,那他和那个洪春就别想过一?天好日?子。”

高三梅对自己在警察局的神?来之笔很是得意,“警察教?训不了?他,那我就教?训他,他不是为了?一?个狗屁儿子不稀罕我的3个女儿吗,我就让他连那个儿子都没了?!”

高三梅很了?解周胡斌,她的话在后来果然成真了?。

起了?疑心的周胡斌一?被放回?家就心急火燎的脱了?白鹰的鞋,检查了?他的脚。然后他发疯似的质问洪春,洪春自然说孩子是他的,可周胡斌不信,他总觉得白鹰长得像傻丈夫。后来,他又听人说起,验血型可以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结果——傻丈夫和他一?样是A型血。

一?天不能确定白鹰是自己的儿子,周胡斌简直就吃不好睡不著。但?直到十多年后,一?次基因检测才让他知道了?真相——周白鹰真的是他的儿子。可这时的周白鹰早就和他离了?心,对他比3个女儿还要冷淡。

儿女都如此‘记仇’,周胡斌的晚景自然十分的凄凉。

只用短短的几句话,高三梅就让周胡斌活生生的痛苦了?半生,可以说是彻彻底底地‘回?报’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说到下毒,还记得当年为了进城,洪春给白鹰下毒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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