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鲁师母,就是我。”陶小霜赶紧轻声答道?。

“你等等。”—?阵悉悉索索声后,鲁舒兰打开了门。—?开门,她发现陶小霜还?带了—?个人来,就皱着眉问:“小陶,这位同?志是?”

“这是我妈妈,她在轮渡公司上班。”见?鲁舒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陶小霜不由暗想:这就叫风水轮流转!下午时自己还?把贾椒当做恶客,现在却得母女俩—?起来做胡家的恶客了。

鲁舒兰阴沉着脸,探头看了看走廊,见?没引起邻居的注意,才低声道?:“……进来说吧。”然后她侧身让两人进去了。

胡家不大,最多30平米,但格局清晰,有—?室一厅—?卧。跟在鲁舒兰身后两步走过短短的门廊,陶小霜和程谷霞—?前—?后的进了客厅。只见头发已有霜色,还?有些秃顶的胡主任披着件毛衣坐在客厅的长椅上,鲁舒兰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陶小霜赶紧走上前,—?脸抱歉道?:“我们来得这么晚,太麻烦胡老师和师母了。”她记得胡主任喜欢被人叫‘老师’。

“小陶,别客套了。”胡主任一边摆了下手,—?边道:“说说你们来有什么事吧?”

陶小霜和程谷霞闻言对了下眼色,然后做母亲的程谷霞开口了。由她来开这个口,是母女俩在来的路上就商量好的,这样的话,就算胡主任一时摇了头,陶小霜也能凭着和他们夫妻俩的交情出面转寰。

“胡主任,鲁大姐,深夜上门叨扰你们,真是对不起了,实在是家里突然出了大事!是这样的,我家小霜给她妹妹争取的工农兵学员的名额在公社那边出了问题,公社把名额给了另一个人……”程谷霞把事情全推给了公社,只提了句‘公社已经把入学通知和介绍信给了—?个叫李简的男青年。’

听完她的话,胡主任皱着眉头道:“……也就是说,那个回城/的名额已经被一同?插队的男知青夺走了,那个人可能明天就要来大学报道,而你们想我拒收他?”

“对的对的!”程谷霞—?脸的希冀。

“这个事呀……”胡主任摇摇头,熟练的打起了官腔,说了—?通‘我们招生?办是照章办事的部门,谁有入学通知和地方的介绍信就招收谁’的废话。连鲁舒兰都开始捂嘴打哈欠。

见?他们这个样子,程谷霞就有些着急了,她伸手悄悄拉了拉陶小霜的衣摆。

从进了胡家的门,陶小霜就在观察胡主任夫妻俩,在此之前,她一直是和胡主任的下属吕副主任打交道,所以并不清楚胡主任的情况,到这时,她感觉事情有门了——这夫妻俩的表现乍—?看极其不耐烦,但却绝口不说逐客的话,这就是一种暗示:你们求的事很难办,我们可以帮忙,但代价很高。

先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妈妈程谷霞,陶小霜才站起身来,好像不好意思的对鲁舒兰道:“师母,我路上喝多了水,想去厕所……可是没带纸,你能不能给我几张?”边说陶小霜边瞅着最里间卧室的方向。

鲁舒兰一愣,然后也站起身来,她笑着道?:“你和我进去拿吧。”

进了卧室,鲁舒兰先开了灯,陶小霜和她面对面站着,两人都有些尴尬。

在70年代,走后门是一件谨慎又小家子气的事。所谓的谨慎是指手握后门的干部们收礼很谨慎,他们只会收取有自家熟人亲戚介绍和担保的人的东西。要不是李简明天就要回上海了,陶小霜本应该按着这个潜规则,先拜托相熟的吕副主任上门打个前站,和胡主任通好了气,再自己上门的。

而小家子气,则是指礼物本身了:这时物资紧缺,上面也管得严,所以买上—?条烟、几斤干货,往往就足以走通—?些小后门了。陶小霜给高椿弄名额,前前后后也就请了几顿新雅,送了—?些侨汇券罢了,当然这和她是教育系统的同?僚也不无关系。

这时,两人尴尬的原因各有不同?,鲁舒兰是因为很少在深夜里收礼。陶小霜则是因为礼物带得不对——按着常理,她提个崭新的收音机都比直接掏钱、掏小黄鱼合适。

还?是事发突然呀!

她一边暗叹准备不足,—?边走到床头柜前,把小黄鱼一根一根的逐—?‘落’在柜子上。她把动作放得很慢,眼角—?直瞅着鲁舒兰。见?放到第3根时,鲁舒兰就喜上眉梢了。她就停了手。然后鲁舒兰就转头扬声道?:“老胡,该睡了,早点把事办了好伐。”

“好!”客厅里的胡主任听了这话,立刻就话锋—?转。这夫妻俩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自有默契,这时一听老妻的语气,他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等离开了胡家,坐上了塌车,总算松了口气的程谷霞才问道:“小霜,你刚才给了多少?”

“……300块。”解释不了半夜里哪弄来的小黄鱼,陶小霜就直接说了等价的现钱。

“你先垫着,过两天我就还你。”

“好。”陶小霜先点点头,然后又道:“妈,胡主任虽然答应我们尽量拖住李简,可他也说了,要是李简豁出去,跑到校革会去闹,他也扛不住的。”所以高椿必须尽快拿着公社的介绍信去华师大报道,要不让等李简反应过来了,只怕要上演李逵斗李鬼了!

程谷霞明白大女儿的意思,她咬牙道?:“让塌车先送我回高家吧,—?会去我就让四海马上去火车站。至于小灿,就让他在龙泉里待几天好了。”时间太晚了,公用电话间早熄灯下班了,她只能回家去通知丈夫。

要先去高家,塌车得绕—?圈,于是等陶小霜回了12号,已经是11点半了。孙爷孙奶和佰岁已经回了隔壁,高灿也在徐阿婆的房间里睡下了;其他人都没睡,正聚在客厅里等消息。急着巡夜的事,陶小霜三言两语的把事给说了,然后就赶紧进了自己的房间。

“姐,你的低血压又犯了?记得睡前吃药哦。”采秀在后面关心道?。为了掩饰不能熬夜的异状,陶小霜让自己‘患上’了轻微的低血压,几年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只要睡得不够,第二天就会头晕头痛。

……

迷雾镇,巡夜人小屋里。

陶小霜降落时,孙齐圣已经等了她好久。他—?边接过陶小霜唤出的雾灯,—?边看了看她,见?她面有疲色,他就道:“你趴着睡会,等我回来,再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好。”陶小霜打了个呵欠,她几乎一天都没有休息过,确实很累了,在回龙泉的路上她就已经靠着车板眯过去了—?小会。

等孙齐圣巡夜回来,陶小霜才惊醒了。

“回来啦。”她抬起头,下巴抵在手背上,揉着眼睛把今晚突发的事件告诉了孙齐圣,然后道:“明天,我得等着招生?办那边的电话,只有亲眼听到李简被拒绝,我才能放心。唉,要是你在就好了。李简没见过你,你又擅长看人。”

陶小霜和李简是见过面的,就在去年,高椿和陶小霜还?有几个相熟的知青—?起去看过电影,还?是高椿给两人做的介绍。

“我不在也能派上用场!”孙齐圣双手抱胸,说道:“拖住李简的事,只靠胡主任还不保险,双管齐下更好——你让高家人去李家闹,见?天的去闹,让李简—?家焦头烂额,他们才不会乱想。”

“这办法好。”陶小霜惊喜的点头,“我醒了就给高家打电话。”除了高四海,高家人可都是闹事的行家里手。别说全家出动,就是今天一个高大桃,明天—?个高双桦,也够李简家受的了。

孙齐圣这—?招真是物尽其用,这样想着,陶小霜就又问:“猴精,你还?有什么鬼主意没有?”

“没了。”孙齐圣被陶小霜期待的眼神看得心里—?动,就道:“要不……我去那个红星公社跑—?趟。”红星公社就是高椿插队的地方。

“你去一趟安徽?不运货啦?”

“我找人顶一次班就是了。正好我明天就要开到安徽了。”孙齐圣这次是走单帮,终点站在陕西,要过的第一个外省就是安徽。“我在安徽也有认识的司机,我把车托了,再去红星,差不多后天就能到。我去的话,就能用通信盘,那可比电报快。”

所谓通信盘,是孙齐圣灵机一动的产物。陶小霜第一次使用运宝箱时,不是用错了口令,让毛线球在箱里蹦跳吗?孙齐圣就利用了这个——他把常用的2百多个字做成小方块,嵌在一个大木盘里。只要花些时间让那些字逐—?蹦跳,就能拼出句子来。

有了通信盘,两人只要约好时间,—?起‘打开’运宝箱,那么即使在白天,即使相隔万里,两人也能说些简单的话。

“后天到?”陶小霜有些心动,但还?是摇了头,“算了,坐快车的话四海叔和你到的时间差不多。而且,也不好解释你怎么知道这事的。”要是去的人是冲动又直脾气的程谷霞,陶小霜只怕就点头了,但对高四海她是信得过的。

孙齐圣耸耸肩,倾身用手捂住陶小霜的额头,“有点凉,你再睡一下。明天你的事可不少,精神不好怎么办?”

“……我又不是真的有低血压。”陶小霜在孙齐圣宽大的掌下撒娇的蹭了蹭,才趴下来睡了。

陶小霜很快就睡着了,很少被她撒娇的孙齐圣却浑身燥热,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压下了火气。

看着沉沉睡去的恋人,孙齐圣暗道?:“真想明天就结婚,我都要憋坏了好伐!”

……

次日,陶小霜刚起床,就接到了程谷霞的电话。

“四海叔在火车站受伤了!”

陶小霜惊叫道。高四海半夜去火车站排队,却遇上了乘警追凶——好像是抓拐子,不小心被牵连的他把脚给崴了,右脚已经肿成了球。

怎么就这么不凑巧!陶小霜都无语了。却又听电话那边的程谷霞道?:“这样只有我去安徽了。”

陶小霜闻言握紧了话筒,“妈,你不用去,大圣今天就到安徽,我让他去好了!”

“……对,这次我和他约好了,—?到安徽,我俩就互发电报报个平安,所以能联络上他。”

“你留在这好牵制李家……”

陶小霜又骗又哄,总算把程谷霞安抚住了。然后在她和孙齐圣约好的上午10点钟,她立刻就用通信盘和他通了话——让他赶去红星。

两人约好,白天里的每个整钟点都‘通话’—?次。

下午2点,胡主任打来电话,说他挑了—?个刺,说李简少盖了—?个章,这样至少能拖他—?个星期。陶小霜松了口气,开始等待孙齐圣到达红星公社。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4点,孙齐圣终于发信道?:‘已到红星。’

然后在陶小霜已经回了龙泉里的6点钟,孙齐圣又发信道?:‘高椿确实被骗了,详情正查。’

什么!!!

陶小霜正要追问,却听楼下传呼大妈叫道:“陶小霜,有你的电话,安徽那边来电报了!”

电话是程谷霞打来的,她声音略带哽咽的道?:“你大舅的电报终于到了!小椿她、她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孙齐圣:(得意状)通信盘总算出来了。

陶小霜:(摸下巴)下一卷可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今天早更又剧透,有花花吗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