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身?体是用师尊的仙骨重塑,苏叶体内充斥了师尊无尽的灵力法力,上回她需御剑三个时辰才能到达的地方,这回她只花了一刻钟。

“没了仙骨,不知师尊会如何……”

在醒了之后,苏叶总是会下意识地想?到师尊,继而喃喃自语。

只要体内还涌动着师尊的灵力,只要鼻间还萦绕着师尊的气?息,苏叶的脑海里便全是师尊的样子。

仙风道骨,白衣胜雪,宛如谪仙。

她敬若神明,不敢亵渎的师尊不仅吻了她,还用仙骨为她塑身?躯,唤她为……爱人……

……

苏叶刚好落地收剑,想?到此时,一个没站稳,差点从剑上跌下。

实在是此事过于诡异,纵使这已?经是板上钉钉,铁得不能再铁的事实,苏叶也是面红耳赤难以相信。

“不想?了,等找到师尊……当面问清楚。”

她如此想?,将长?剑握于手中,独自一人朝前?走去

这处的景象与她上次所?见并无多大区别。

城外依旧是黄沙漫天?,阴霾不散,那处立着千万坟墓的坟场上空纸钱飞舞,卷起又落下。

寂寥阴森,压抑诡异。

坟墓的坟包消失,中间蓦然出现一个大坑,坑边是混着腐肉气?息的黄土。

苏叶一看便明了,本掩埋在此处的尸体从坟墓里爬了出来,那日成千上万的骷髅尸兵应就是此处坟墓被埋的尸体。

她没有多待,只在坟前?停留了片刻,便入了城内。

城门大开,一路畅通无阻,苏叶平静地穿过城门通道之后,大门并未如上次那般锁上。

城内的景象也与上次不同。

虽此时已?是暮时,接近晚上,这暮色夜色交接时分,本是阴气?邪气?最重之时,但城内的邪祟之气?却散得甚是干净,没有如上次那般恐怖的黑雾缠绕城池上空,城内的邪气?也已?被涤荡清明。

街道两旁一片废墟,房屋倒塌,被火烧毁的灰屑漂浮于空中,还混着些清元灵气?的气?息。

那日,是清元的剑气?灵气?将萦绕整座城池不散的邪气?鬼气?除去,也是他放了一把火,连同鬼尸,将这条街道烧了个干干净净。

苏叶并不知道,当时她已?昏迷。

她只能凭着这空气?里还留有的清元独有的冷冽气?息,来确定当时师尊的存在。

“大火烧过的痕迹,这火,究竟是谁放的……”

苏叶喃喃自语,她自然是想?不到,这场火是出自她师尊之手。

她走近被烧毁的房屋,想?查探到一丝有关于那些尸体鬼魂信息,然而,被大火烧毁过后,空气?里弥漫着的全都是烧焦气?味,就连以往邪祟之气?也已?消散无踪。

她什么都查不到。

满座城池空空荡荡万籁俱寂,别说是人,现在是连鬼都没有。

苏叶坐在一根被烧了一半的横梁木上是举觞白眼?望青天?,支着下巴,开始沉思。

她思路如下:

“首先,这个任务目标是除去城内邪祟,超渡亡魂,解救被邪祟围困的凡人。”

“目标人物?一--邪祟鬼魂已?出现,目标人物?二---被围困的凡人未出现---”

“那么问题来了,被围困的凡人究竟在哪?”

“为什么偌大一座城池,从始至终都没见到个人影。”

“人的消失必定与鬼魂相关,要想?找到人还得先寻到鬼魂。”

……

苏叶望天?呢喃,自顾自地说道,捋清思路后确定了下一步的方向。

她还是得先找到那日的鬼尸,若是问不出话,她便用亡灵之术问死人,总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苏叶想?定,从大横梁木上轻巧跳下,举目望去,入眼?皆是废墟,漂浮的黑屑落在她肩上、发间,她提剑往前?走着,城内回荡着她细微而有力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响。

饶是苏叶也不免心悸,但为了救出城内消失的凡人,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鬼尸侵占了整座城池,城里的百姓去了哪里,是否安全,不管如何,她都得救出他们。

除魔卫道,拯救苍生,这不就是她所?希望的吗?

师尊如此,她也当如此。

想?到师尊,她越发握紧了手中的剑,走到城内的一处空地时,苏叶从自己的小百宝袋里抽出了一张符纸,极是专业有模有样地咬了一下手指,而后从指尖挤出了一小滴血珠,靠着自己以往修习阴灵法术的记忆,在符纸上瞎几把画了道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

能用就行,画符之事,重要的是血。

画符之人灵力越纯,血符咒力便越强。

现今的苏叶已?经不是以前?的苏叶了,清元至纯的水系灵力与她至烈的火系灵力交融,消其?所?短,取其?所?长?,比原先的灵力还要强大可怕。

“开!”

苏叶结印念诀,立在空中的符纸迸发出道道金光,而后以她所?站之处为中心,浮现出一巨大的八卦法阵,层层延伸,直至最后扩至整座城池。

整座城池都陷于苏叶的除魔阵里。

“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法阵闪着正道金光,照亮了这座城池的每一处角落,可是……

苏叶耗着灵力开法阵开了许久,顶在她头顶符纸却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是我的阴灵术法不行了?”我不可能不行。

“那成千上万的鬼尸不可能短短几日消失得踪迹全无,连法阵都探查不到。”

苏叶不信,她朝阵内注入的灵力不同以往,只要还存有一丝的灵魂,便逃不过她的法阵。

是以,她两指并起,指尖光芒闪烁,又是一股无比纯厚的灵力入了法阵内。

法阵金光将夜晚城池照耀得恍若白昼。

这次,悬于她头顶的符纸终于有了反应。

符纸剧烈地抖动,带着整个法阵都开始不稳,光一明一灭。

片刻之后,法阵消失,整座城镇重又陷于黑暗,满城萧瑟,符纸飘向别处,最后落在了一处角,被掩埋的废墟。

苏叶收回符纸,急忙赶到此处。

应在废墟下面。

她使了个法术,断木残垣散开,现出了里面被掩埋着的鬼尸。

……

苏叶倒吸一口凉气?,神思瞬间清明。

骷髅还是哪个骷髅,白骨上依旧挂着腐肉,头盖骨碎了一半,裂缝从头部延伸至下巴。

白骨森森,腐肉带血,极是可怖。

作为一名?专业的阴灵法师,苏叶咽了下口水。

她想?,白骨没有灵魂寄居,已?成了一具再普通不过的尸体。

“为何会如此?”

苏叶沉思,暗道此事有点棘手,本按照以往,若有灵魂寄居在尸体白骨内,诓骗一番,指不定还能套出城内凡人的消息。

而如今摆在她前?面的只有一具货真价实的尸体,几根白骨堆叠而成的,从土里爬出的尸体。

灵魂不知为何已?经消失,现在已?无法从这具死人尸体里问出她想?要的答案。

这下……只能用回溯法术了。

苏叶睁大着眼?睛,半蹲在地上支着膝盖撑着下巴,在想?以自己现在的法力,这回溯法术能回溯到什么时候。

她出神神游,另一只手不禁百无聊赖地摸了摸这白骨,想?看下从这好不容易寻来的尸体上面能不能搜到什么消息。

苏叶眼?神放空想?了许久,稍一垂眸,忽然看到一群拇指大小的黑色尸蛊从眼?窝里爬出,它?们似是感知到了新鲜的食物?,正耸动四?肢,咕噜咕噜地又欲顺着苏叶的指尖朝她爬来。

“哟,送上门来了--”

她一声?轻哼,对这尸蛊是余怒未消,在尸蛊呲呀乱叫,张牙舞爪地伸出长?须想?要吸她指尖血时,她心下暗念一火诀,而后之间忽地蹿出一小撮火苗,将她面前?的蛊虫烧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些微末尘沙。

“搞定,做正事了。”

城内空无一人,死寂幽深,苏叶自言自语的声?音还成了不绝的回声?,她听着像是有另一个人在此,这倒也不算寂寞了。

苏叶起身?,将这白骨尸体费力地扒拉出来,替它?拂去身?上白骨的尘土,而后她闭上眼?睛,打?坐于平地,开始运转体内灵力,眉心渐渐现出一红莲模样的印记。

而后,她两指并起抬手,从眉心抽出一道细长?,闪着刺目光芒的金线。

上面附有她的一缕灵魂。

若想?在死人身?上施回溯法术,须得借由灵力,亲手抽出自己的一缕魂魄,暂时寄存于尸体之上,借此回探尸体生前?所?见所?闻,平生经历。

回溯法术,可探知过去,但想?要施行此法术,除了具备相当纯厚的灵力外,还须得是阴灵术法精通之人,知晓其?鬼怪术法,还得具有化神修为之上的修士方能使用。

否则,极易可能灵力枯竭遭受法术反噬,灵魂永运回归不了己身?。

苏叶只有在现在,才有十分的把握施行回溯术法。

按她现在的修为,如若回溯过程发生意外,她也可自保,不至于到灵力枯竭,灵魂无法归位的情况。

于是,在此时,苏叶抽出的一缕魂魄慢慢附在了白骨身?上。

她自身?的意识开始虚无,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极是陌生的记忆。

混沌虚空里,她成了另一个人。

*

这个国家地处偏远,是一边陲小国,几百年前?,这里还是最原始的生产生活形态。

男耕女织,自给自足,极少有对外经商往来,城门在运输必要的生活给予品时才会打?开,除此之外,常年紧闭,城墙上都快长?出了草。

这个国家不算太富裕,可也不至于贫穷,百姓生产劳作,勤劳善良,人民生活富足,也算是国泰民安,安居乐业。

但这平静持续了几百年后,有一天?忽然被打?破。

一支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奔来的军队整齐列队于城墙之下,他们铁蹄铮铮,投巨石,射火箭,袭击了这个国家。

好在几百年前?城墙有过加固,加高?了数十尺,单靠攀爬,敌人很难攻得上来。

于是,他们靠着这道防御,胆战心惊地撑过了一段时间。

这个国家的国民习惯于田园生活,百姓心性大多温和纯良,甚至吵架斗殴之事在这个国家也是极少。

整个国家,从王上到黎民百姓,皆是醉于诗书,安贫乐道,风花雪月。

他们不好战,更?不擅战。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他们完全慌了,不知道该如何。

城内配备的军队不超万人,且多是些老弱残兵,不过是借着名?义混口饭吃,要论实际作战能力,几乎等同于零。

城外炮火连天?不灭,半月过去了,侵略军队枕戈待旦,在城外安营扎寨,未有丝毫的撤退迹象。

而城墙纵使千尺,在这日夜不停地攻击之下,攀爬偷袭之下,也很难完全防得住敌军,更?何况还没有千尺呢?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城外喊声?震天?,不时有守城墙之人无法守护城墙,被零星爬上的敌军杀死的消息。

今天?能爬上来一个人,明天?爬上两个,三个,到后天?呢,大后天?呢?

城墙已?经防不住了,城门经过这么多日的撞击也已?是脆弱不堪,国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此时不战也得战。

不管是拿笔的手,还是拿锄头的手,拿大勺的手,不管是弹琴的指,还是抚琴的指,到现在统统得拿起刀剑,面向敌人。

不然,到城门被破之时,便是城内血流成河之时。

这个国家的王上也想?过投降以保百姓,他不算铁腕君主,但却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先考虑的还是国民的安全,为了保住他的国民他选择妥协,派出使臣与他们谈判。

可是,就算他无对战之意,敌军也不打?算留他们性命。

他次次派出去谈判的使臣都是有去无回。

且,翌日,他们便能看到在敌军的旌旗上悬挂着他们的头颅,整齐排成一列。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对一个国家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这也刺破他们所?有的幻想?。

怎样都是死,现在拼命一战,还能寻得些生存的机会。

于是,城内所?有成年男性,除去老弱病残,皆是穿起了盔甲,拿起了刀剑,披甲上阵。

他们决定战斗。

城外敌军兵力大概五万,他们举国之力,到最后能凑到的兵力约有十万。

虽然他们在数量上暂且占了优势,但城外是五万骑兵精锐,而他们城内却是十万从未上过战场拿过刀剑的平民百姓。

苏叶所?附身?的白骨便是其?中一人。

他的名?字叫阳绥。

他本是一位饱读诗书的世家公子,爱好文墨,礼、乐、射、御、书、数,这儒家六艺他虽皆有涉及,但论刀剑武力,他却实在是不精。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若不能战,还有谁能战呢?

难道让老弱妇孺上吗?

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他的国,也是他的家,城内有他心悦已?久的未婚妻,有他的父母,有他的朋友。

是以,他上了战场,很多和他一样的普通百姓都上了战场。

这个国家从未经历战火,国内甚至没有一位可以镇国的大将军,军队的排兵布阵他们也都是在纸上谈兵,没有实战经验。

但事到如今,他们又能如何?

城外鼓声?喧嚣,叫声?沸腾,那被撞击城门发出的“吱呀”声?愈沉重,像极了垂死之人的一声?声?悲鸣。

纵使是死,也得死得豪迈些,为了保家卫国而死,他们认了。

城门开了。

“冲啊------!杀光他们!杀光他们!这是我们的家园!谁都不能夺走!”

伴随着冲天?的喊杀声?,身?穿盔甲,手拿刀剑的十万人冲了出去。

面对在战场厮杀的敌军,他们没有丝毫的退缩。

如何能退?怎么退?城内还有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妻子,他们的父亲母亲。

他们只能向前?,虽手脚笨拙,但心怀赤忱,满腔热血。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不,应该说是所?有人,今日都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杀戮。

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地上的鲜血将那一方天?空映得鲜红夺目,热烈非常。

在这场战争中,很多人成为了别人刀下的亡魂,被断手断脚,甚至于有些……连头颅都被割了下来,睁大双眼?,无法瞑目,死不瞑目。

阳绥置身?其?中满目苍凉,但他并未如他先前?想?象那般生出怯懦之心。

手握刀剑站在城门之前?,身?后背着他的国家,家人,爱人,他心中生出了无限的勇气?,也生出了骇人的杀意。

他也杀了很多人,鲜血洒在他脸上,眉上,睫毛上,使他两眼?模糊。

而这鲜血的味道,人体烧焦的味道掺杂在一起,令他头晕目眩。

他不想?杀人,但他却停不下这杀戮,甚至于他还因?尝到敌人的鲜血而愈加兴奋。

他想?杀更?多的人,他想?杀光他们,喝光他们的血,将他们剥皮抽骨,去喂野狗。

阳绥想?赢下这场战争,他们都想?赢下这场战争。

但是到最后,并没有奇迹发生。

人数上的优势并未让他们取得胜利。

他们全都死了,全军覆没,十万人都被杀光了。

而这还不算结局。

敌军攻入城内,屠了城,还杀了他们的家人,彻底占领了这座城池。

阳绥倒在血泊之中,微弱地喘着气?,他颤抖地抬起手,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了眼?睛。

他想?最后看一眼?这座城,看一眼?他的未婚妻,看一眼?他的父母。

但最后映入他眼?的却是敌军屠杀全城的场景。

阳绥含恨而死,眼?泪滚落滴在了血里,凝结成骇人的杀意。

十万人死于此处,十万人恨意滔天?,仇恨不绝。

在沧海桑田里,在这经年累月里,这恨意越积越深,他们无法放下,致使他们死后无□□回,没有往生,化成了厉鬼。

十万厉鬼,足以摧毁一座城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虽然渣作者已经很凉了,但我会好好完结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