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无言之时,旁白音又响起了。

【宴月亭擦去脸上的血,这点伤害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他早就习惯了。这位惯常霸凌他的大小姐,今日的行径实在有些奇怪,令人生疑。难不成眼前的人真的已经——】

霸凌头头捂着自己的嘴,紧张兮兮地等着后文。

难不成真的已经怎么了?

这该死的旁白音真的很会卡诶!她随着旁白音抬眸,果然正对上宴月亭狐疑的审视,顿时心里一揪。

是她没考虑周全,主动跑来这里找他确实有点崩原身人设,她太急着想和男主改善关系,好从他的必杀榜上除名。

更没想到的是,她还会弄巧成拙。宴月亭现在怕是又在心里给她狠狠记上了一笔。

褚珀心念电转,不得不学着原主惯常轻蔑的口气,好打消一点他的怀疑,说道:“别想太多,我就是来给你送个药,再怎么说你的伤也是因我而起,给你送点药也是应该的。”

“是。”宴月亭垂下眼,也不知道信了几分。

两个人顶着被勾星刀伤害过度的香肠嘴,默契地都没有提刚刚那场尴尬的乌龙,宴月亭按照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谢小师姐帮我解围。”

褚珀撇开眼,瓮声瓮气道:“不用,只是刚好撞上,顺手而为罢了。”

这些人必定不是第一回这么欺负他,褚珀原本想多问几句,但转念一想,这好像有点过于关心他了,和原主行为不符。

就像旁白说的那样,她不霸凌他就对了,又怎么会突然关心他。宴月亭本来就已经在怀疑她了。

她不能一下子性情大变,她得一点一点悄悄变好。

褚珀目光闪烁,口气恶劣地斥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去明医堂,故意装可怜给谁看呢?”

宴月亭抬眸,眼波在烛光下微微摇曳,不得不说,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就算顶着一张香肠嘴,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颜值。

“小师姐曾令我不准去明医堂。”

褚珀:嘎?

经他一提,原主的记忆浮上褚珀脑海。

宴月亭经常会被原身以各种理由体罚得伤痕累累,如果去明医堂就医,次数一多,定然会引人注意。

使唤他是一回事,虐待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无缘无故伤害同门,就算她是长老亲传弟子,也一定会受到不轻的责罚,还对她的名声有损,她自然是不准宴月亭去治伤。

这么说来,他以前受了伤,都是自己硬生生熬好的吗?

褚珀捏着自己的裙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怎么就穿到了这么一个蛇蝎美人身上,难怪后来会被男主设计反杀。

宴月亭目光落到她绞紧裙摆的手指,沉寂的瞳仁微微动了动,主动开口道:“小师姐给我带了什么伤药?”

压抑的气氛被他这句话打破,褚珀赶紧顺坡下驴,从袖摆里掏出伤药递给他,“秋玉膏和还清丹,我找温师兄要的。”

宴月亭没有敢接,“小师姐,这药太贵重了。”

褚珀瞥一眼他的肩膀,学着原身的行为模式,将药丢到他床上,“你爱用不用。”

她扔完就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又蓦地停步,从储物珠链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金色铃铛,扬手一挥一起丢进床铺里。

“这个也给你,我对你已经玩腻了,不会再没事召唤你,留着碍眼。”很好,就是这样慢慢划清界限,把自己从炮灰的角色上摘出来,以后你走你的男主路,我当我的路人甲。

褚珀了却一桩心事,踩上勾星刀,开开心心地回流风崖了。

宴月亭倚在门口,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夜空中,才重新扶起门扉,一巴掌按进门框里。

***

陈羽回院子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小师姐和宴月亭那一幕,惊得魂都快飞了。

他转头就去隔壁找了他的两个小伙伴,隔壁院子里住的两人,一个叫周永安,一个叫旷达,再加上一个陈羽,“近水楼台先得月”,都是欺凌宴月亭的中坚力量。

今晚被褚珀撵狗一样撵出来的,就是他们三人。

“不可能!”周永安斩钉截铁道,“他只是小师姐的狗而已。”

陈羽不服气,“我亲眼看见的,当时两个人抱在一起,小师姐还垫着脚呢,勾星刀横在他们中间,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法。”

屋内一阵沉默,旷达弱弱道:“这么说,小师姐真的……玩过他?”

……

“这可怎么办,我们以前可没少欺负宴师弟。”

跳动的烛光中,周永安拢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眼中狠戾一闪而逝。

他很快恢复如常,嗤笑道:“小师姐又不是不知道,是她让我们好好照顾他的。”

“为何小师姐今晚还专门跑来为他出头?”

周永安冷哼了一声,轻蔑道:“什么为他出头,你难道以前就没发现?小师姐每为他说一次话,宴月亭便会被其他师兄弟多排挤一分。”

“小师姐如果真想为他出头,就不会在他被其他师兄弟变本加厉地报复时,视而不见。”

“终究只是条狗而已,打一棒子再给点甜头,他才会乖乖听话。”

另两人互相看看,好像确实是这样。

屹峰其他人都以为是宴月亭死缠烂打,腆着脸想去巴结小师姐,最初他们三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后来,因为与宴月亭生活得比较近,时间长了,才看出些许不同来。

宴月亭每一回的纠缠,分明都是小师姐故意的,她似乎格外喜欢以这种方式戏弄宴月亭,一步步将宴师弟推到了如今这样众矢之的的处境。

“今天这一遭,你们咽的下气?”周永安看一眼两人的表情,压低声音道,“三日后就是后山试炼,这历来是大考中最凶险的一关,以往就发生过意外。”

“就算不敢把他怎么样,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这边厢,宴月亭已经将三人的对话尽数听入耳中。

他抬手抹去墙面上形状如同耳朵的窃听阵法,清洗干净身体,仔细检查过手中药品,才挖了一点秋玉膏往伤口上涂。

宴月亭身形高挑,穿上衣服有种弱不禁风般的瘦削,脱下来后,就会发现那血肉身骨,柔韧结实,没有一丝赘余,绝不孱弱。

摇晃的烛火中,他袒露的上身几乎全是新旧不一的伤痕。

修行之人身上其实不容易留下疤痕,一般的伤痊愈后几乎不留痕迹,所以他身上,差不多都是勾星刀留下的。

勾星刀以极寒材质锻造,造成的伤口,寒气几年都难以拔除。每逢天气变幻,抑或是遭遇外界一点寒气勾动,都会刺痛难忍。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很懂得如何利用勾星刀来折磨他。这两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伤痛。

宴月亭上完药,拉拢衣襟,今日三番四次同勾星刀接触,现在伤口已然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拾起床榻上的金色铃铛,在黯淡的光源中,那纤细的颈项间闪过一道流光,形如一条项圈缚在他脖子上。

其实那些嘲讽他的人说得也没错,他现在不就像是狗一样么。

要与不要,都是别人说了算。

宴月亭一动不动地坐着,烛火的光映照着他的侧脸,光影在脸上界限分明,越发显得轮廓冷硬。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它收入贴身的储物袋中。

【试炼凶险,确实如此,宴月亭伸手拢住烛火,像是想要汲取火光中的暖意,在满室摇曳的阴影里,无声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个凌厉的弧度。】

彼时,褚珀嘴上敷着消肿的药,趴在床上,正在本子上罗列可能的和谐词,“又要遭到一番口口。”

“霸凌没有被和谐,那可能是欺辱,欺负,侮辱,辱骂,羞辱,凌.辱,折辱,折磨,折腾……”

根据情景剧,结合上下文,填空。

褚珀:怎么忽然有一种刷语文考试题的感觉?

她蓦然听到旁白音,下意识翻页,先记录下来,高兴地喃喃道:“太好了,这一段没有和谐词。”

高兴完,褚珀重新读了一遍这句话,越读越觉得这一段话杀气腾腾,让人害怕。

男主怕不是要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