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师姐?!”

“天啊,小师姐你满脸都是血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当头那人说完,不分青红皂白地瞪向宴月亭,眼露不忿,斥责道:“宴师弟,你别太过分了!”

褚珀看向那位兄弟,这怎么看过分的人都好像是她吧?

宴月亭毫无反应,脸白得像鬼,唇上一抹刺眼的朱色,死气沉沉地看着这一切,褚珀小心脏狠狠一颤,“这不关他的事,是我不小心……”

围观弟子吵吵嚷嚷的,“今天是不是穿风谷温师兄当值?”

“正是。”

有人恍然大悟道:“难怪!”

“小师姐你也太努力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小师姐去明医堂……”

褚珀一头雾水,脑子里嗡嗡作响,身边哗啦啦围来一大群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来,宴月亭就像一抹沉入夜色无人注意的暗影,很快就不知道被挤去了何处。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她坐在了明医堂中。

明医堂算是巽风派里的综合大医院,是穿风谷的医修同门在这里开办的。

褚珀身为长老亲传弟子,自然有一些特殊优待。

她坐在明医堂后方的医舍内,这里清风雅致,飘着淡淡药香,不宜人多,不能喧哗,送她过来的弟子们对她一通默不作声的挤眉弄眼,鱼贯退出医舍。

褚珀满脑袋问号,巽风派的同门们热情是真热情,但就是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趁着无人的间隙,褚珀给自己施展了一个清洁术,清理干净浑身的污泥血迹。

她这一身门派法衣比她的人结实得多,半点破损都没有,导致她身上没什么事,伤痕全刮在脸上了。

脸上一碰就痛,褚珀龇牙咧嘴地叼着发带,用手挽起长发重新束发。

一个人从屋内走出来,从上到下扫她一眼,“褚师妹,你这又是闹的哪出?”

褚珀闻声抬眸,来人一身白衣,行走之间白衣料子明光流动,袍裾和袖摆上都绣着百草暗纹,这是穿风谷的亲传弟子服饰。

巽风派分三峰四谷五岳,共计十二个长老堂。

褚珀的师父塬清是屹峰长老。

所有长老的亲传弟子中,褚珀是最晚入门,也是年龄最小的,所以除了亲传弟子外,门中弟子大多称呼她为小师姐。

她毫不费力地从记忆中找出了这个人的信息,穿风谷久盛长老的亲传弟子,温竹影,原身的明恋对象。

难怪那些家伙要冲她挤眉弄眼了!

原身为了接近温竹影,没少折腾,经常故意给自己弄点小伤小痛,跑来占用医疗资源。这一回大家肯定又以为,她是为了接近温竹影,才故意受伤。

温竹影蹙眉走近她,“抬起头我看看。”

褚珀正双手拢着头发,被他一催促,下意识松了手,先抬头给他看伤。

浓郁的黑发如垂落的锦缎,披散在身后,更衬得肤如白雪,那脸上的刮伤就更刺眼了。小姑娘咬着发带,满脸无辜地望着他。

温竹影看着她清澈的双眸,不由愣了愣,心底那点不耐烦稍微消散些许。

对于喜欢自己的人,温竹影其实并不排斥。

只不过这位塬清师叔家的的小师妹,实在是缠人得厉害。不分场合,不顾他的想法,时刻都用一种热烈的、渴求他回应的目光望着他,蛮横地往他身边撞,这就有点招人厌烦了。

今日,今日似乎有点不一样。

褚珀被他盯得不大自在,生怕他看出来这具躯壳里已经换了芯子。她吐出发带,带着点逃避的意味,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就不劳动温师兄了。”

她说完就想跑,被温竹影一把拽回去,“给我安生坐着。”

褚珀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只好乖乖坐回去。

温竹影露出满意的神色,转身去配药膏。

“你脸上有聂桑树枝刮出来的伤,伤口上沾着聂桑叶的汁,如果不好好清理干净,不出三天,你的脸就会溃烂得面目全非。”

褚珀随着他的话音慢慢睁大眼睛。

温竹影抬头看她一眼,见她竟被吓得像只鹌鹑,不由失笑道:“放心吧,这点伤,我还是能给你治好的,不会留疤。”

“谢谢温师兄。”

温竹影调配好药膏,走过来抬起她的下颌,用一根薄竹片将药膏往她脸上敷。

冰冰凉凉的药膏刚敷到脸上,就立竿见影地缓解了她脸上的刺痛,褚珀不敢乱动,只小幅度动嘴,“温师兄真厉害。”

温竹影又笑了一声,涂好药膏,手掌覆在她脸庞上方,用灵力催动药性,说道:“褚师妹,你下回想要见我,直接来便是,不用再这样自伤。”

“这是意外。”褚珀连忙否认。

“你每回都这样说。”

褚珀在心里嘀咕道,但这回真的是意外。不知道宴月亭怎么样了,他受的伤比她还重,应该也被热心的同门送过来了吧?

只不过宴月亭现在只是屹峰内一名普通的内门弟子,还请不动温竹影亲自出面给他疗伤。

“褚师妹……”

温竹影开口的同时,旁白音突兀插进来,褚珀注意力一下都被旁白吸引过去。

【宴月亭回到弟子居所时,胸口的鲜血已经干涸了,衣衫和伤口黏在一起,口口来时,再度撕裂了伤口。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看来今夜又会遭到一番口口。】

又会遭到一番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垃圾旁白啊,为什么和谐词这么多?

褚珀不安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宴月亭怎么没有来明医堂,那他那身伤怎么办?

她这样一惊一乍,差点撞进温竹影怀里。温竹影匆忙退后几步,避了开去,神色间有些不悦,她果然还是老样子。

“褚师妹,治疗已经结束,脸上的药膏你自行洗去就行。”温竹影冷声道。

褚珀点点头,想到宴月亭身上的伤还没有处理,开口问道:“温师兄,能给我一些伤药吗?”

温竹影停住脚步,上下打量她,“你还有哪里有伤?”

“不是我,是个朋友。”

温竹影也无意追问是什么朋友,问道:“什么样的伤?”

褚珀也说不上来,“流血的伤口,可能还有点被很大力气撞出来的内伤。”

温竹影从药柜里取出一瓶药膏和一瓶丹药,“这是止血生肌的秋玉膏,不论什么外伤敷一次基本就能愈合,这是还清丹,内服,治疗内伤的。”

褚珀连忙接过来,“谢谢温师兄。”

“药费在你的份例里扣。”

“好的好的,没问题。”褚珀高兴地挥挥手,话音未落,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出去,飞扬的裙摆在门扉处一晃而过,像乍然绽放的桃花。

竟然走得这么干脆利落,温竹影诧异片刻,摇摇头,重新回到内室,继续研读医典。

从明医堂出来,四处已经升起明灯,巽风派处在灵气成岚的岱山中,大片恢弘典雅的建筑群隐在浩瀚林海,悬空的山峦和楼阁之间通过索桥相连,明灯灿灿,能与天上繁星争辉。

褚珀这一次御空就谨慎许多,踩在勾星刀上,缓缓向前,愣是将法拉利开出了自行车的速度。

稳当之后,才开始慢慢提速。

她这时才有空回想一番刚刚听到的旁白音,其实最初听到那段旁白时,她就注意到了。

鲜血这个词,这一回,旁白没有和谐。

“只要我解码了这个词,以后的旁白音就不会再和谐了吗?”褚珀暗自嘀咕,这样一来,那每一次听到的旁白,她最好都记下来,总能推敲出来。

这样想着,褚珀当即就从挂在腰上的储物链珠里取出笔和本子,歪歪扭扭地将刚刚听到的那段话记录下来。

“衣服和伤口黏在一起,口口来时……就是脱下来时吧,脱下有什么好和谐的啊?”褚珀简直无语。

后面一句,“又会遭到一番口口”,她就实在想不出来了。

想不出来,那就直接去看吧。

巽风派的外门弟子统一居住在岱山脚下的浮风城,进入内门后,就会分流到十二长老堂。

当初,在屹峰入门那日,原主在渺渺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宴月亭。

即便褚珀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能感觉到记忆里残留的怦然心动。

原主毫不掩饰她对宴月亭的另眼相待,对他很是关照。只是后来发现他身上有低贱的魔兽血脉后,对他的态度就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开始虐待他了。

褚珀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她为何有这样的改变。

魔兽在整个修真界中,是最低阶的生物,狂暴嗜血,也不开化,在人类眼中就和牲畜差不多。而宴月亭就相当于是人和牲畜生下来的……混血儿。

原主从小就骄矜自傲,觉得自己曾经被这样一个低贱的人吸引,是一种耻辱,一定是宴月亭耍了什么花招才引起她的注意。

在这事上,宴月亭实在是无辜得很。

她回到屹峰的内门弟子居所,才想起来根本就不知道宴月亭住在哪里。

原主对待宴月亭,就像是对待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向来都是她召唤宴月亭,她又怎么可能主动去找他,自然不知道他的居所。

褚珀掏出用于召唤宴月亭的铃铛,想了想,复又收起来,直接折了一只纸鹤去内门掌事堂询问。

纸鹤自她指尖飞出,转眼遁入夜色,半刻钟不到,就飞回她手里。

其中传出夜值弟子的话音,“回小师姐,宴师弟的居所在启明苑,随着纸鹤指引便可。”

纸鹤抖抖翅膀,在前方引路。

褚珀一按勾星刀,跟着急驰向下方的建筑群。

没想到她来到宴月亭的居所时,正赶上一出好戏。

“宴师弟今日又去流风崖给小师姐当狗了吗?脱了衣服,也给我们看看你的狗链子啊。”

“哈哈哈,那你把小师姐哄高兴了,她就没有向你透露一点下一轮考核的内幕消息?”

“得了吧,小师姐就是玩玩他而已,宴月亭,你那另一半畜牲血脉,是不是狗啊?”

这些话也太侮辱人了,褚珀只听见这么几句,拳头就硬了。

屋内传来宴月亭的声音,他语气冷淡,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他们恶意的嘲笑,说道:“背后议论亲传弟子,是会受到门规处罚的。”

屋内顿时响起哄堂大笑,“我们可不敢议论小师姐,我们是在议论你。”

“再说了,小师姐才不会在意你这个低贱的杂种。”

一人猖狂笑道:“就算她来了,她也一定是拍拍掌,叫我们继续不要停。”

随着他话音落定,门口应景地想起了“啪啪啪”的掌声,幽幽的女声传来,“你们继续不要停。”

嘎??

三个人呆滞的回过头。

众人全都转头看向门口,只见月黑风高夜,门外半明不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披头散发、脸泛绿光的人形生物。

仔细一看,那脸上竟然没有五官!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