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店外聚着不少围观者,之前跑掉的销售员带着警察回来的时候,劫匪神志不清地说着胡话,鼻涕口水直流,仿佛变成了一个傻子。

劫匪的胸前有个清晰的脚印,从脑袋上流下来的血糊了半张脸,警察把劫匪铐上的同时抬头打量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迟疑道:“你们做的?”

“——怎么可能!”太宰治义正言辞道:“警察先生,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普通市民,这位劫匪先生不由分说掳了我家小孩当人质,你瞧瞧,我家小孩都被吓得不愿意抬头见人了!”

太宰治侧过身,还没让警察看到情况,埋在太宰治怀里的中原中也蹭了蹭脸,把脸埋得更深,两只兔耳朵跟着晃了晃。

警察看着陷入某种癫狂的劫匪,估摸着查身份也是件难事。

横滨这座沿海城市每天会来往许多船只,有的船只表面上运货背地里其实在送人进来,想查到知道无名偷渡者的身份不仅耗时耗力,还未必能有结果。

劫匪衣衫褴褛,身上的灰色风衣像很久没有洗过似的,胡子拉碴,头发油得分成一缕一缕,身上不见手表手机,唯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把挟持人质的刀了。

这样的人每天警局都要进几个,关几天就会放了。

警察叹了口气,挥手招来同事,让他们把犯人先押进警车,他这边录个口供。

就在这时,本来陷在自我世界中的劫匪不知受到了外界什么刺激,瞳孔紧缩的瞬间朝太宰治扑去,丧失理智地嘶吼:“——药!给我药!!”

太宰治抬手摁住中也的后脑勺,一个回旋踢,再次将劫匪踢出去!

身体重重撞上停在路边的警车,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后,两眼一翻,靠着警车耷拉下脑袋,昏死过去。

在砸出巨大声响中,太宰治微笑着看着石化的警察:“我是正当防卫。”

警察:“……”

※※※

“哈!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们会作为加害者被带到警局?”被一通电话匆匆召唤来的国木田摁着猛跳的青筋道:“维护挟持孩童的混账这种事,再怎么看也很匪夷所思……无法理解,这个烂透了的世界!”

国木田散发着哀怨的气息一路碎碎念个不停,与谢野晶子掏了掏耳朵,看着沿途的风景,中原中也看着国木田的背影,仰头看太宰治。

太宰治小声说:“没关系的,国木田就是这样,等他发泄完就没事了。不要觉得是自己的原因,中也,谁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

中原中也点点头,兔耳朵就像感染了他的情绪一样,无力萎蔫地耷拉在脑袋两侧。

回到侦探社后,国木田一连灌了五杯茶,直到镜花要去倒第六杯的时候,才被他伸手叫住:“……不用了,我的火气已经浇灭了。”

泉镜花点点头,依旧去倒了第六杯茶。

“喝茶。”

“谢谢镜花。”太宰治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

国木田深呼吸:“太宰,说说情况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遇上劫匪!?”

太宰治捧着茶瘫软在沙发里,中原中也给他敲敲腿,因为今天哥哥救了他,还抱了他很久,再怎么说他都8岁了,很重的,哥哥抱那么久肯定腿酸手酸!

“唔。”看着认真敲腿的中原中也,太宰治喝了口茶,“中也,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给你国木田哥哥听听。”

国木田看向中原中也。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正准备换衣服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试衣间上面有张脸,然后就想到了太宰哥哥你说的公园杀人魔……”

公园杀人魔?

国木田不悦地横了眼太宰治。

居然跟8岁的中原中也说这种事,你当他的承受能力是那个中原中也吗!

太宰治发出“呼噜呼噜”的喝茶声。

“后来太宰哥哥问我换好衣服没有,他就从试衣间上面跳下来把我抱住了。”中原中也有些难受,他捏着手指作出保证,“下次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不会哭的!妈妈说过一回生二回熟迷宫的路多走几遍就能记住了!所以下次我一定不会哭!”

国木田:“……”

侦探社其他人:“……”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啊中也!

太宰治笑道:“就算哭也没关系,太宰哥哥的衣襟永远为你准备着。不过啊中也……你要相信侦探社的哥哥姐姐们,这样的事,我们不会让你遇到第二次。”

太宰治摸摸中原中也的头:“中也,关于挟持你的劫匪,你有什么发现吗?”

中原中也低头想了想,不太敢肯定:“我好像有闻到汽油味……”

趁着让镜花带着中也先离开去换衣服的空隙,侦探社的成员们聚在一起。

茶杯轻轻放在桌上也依旧发出了响声,水面晃出一阵涟漪,太宰治温和的笑意消失,语气沉着理智:“对方是冲着我来的,有人散播了‘找太宰治能拿到药’的传言给特定的人,今天遇到的可能只是第一个,往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有一点很奇怪。”与谢野晶子补充道:“因为角度刁钻所以我的手术刀是刀锋朝上划开对方的手腕,但他居然连声惨叫都没有,仿佛没有痛觉一样。太宰的两次全力开应该把他的肋骨都踹断了,但他好像也没有察觉到。”

“无痛觉,无知觉……”国木田将手抵在唇边沉思,“说起来,我今天接到的委托也是类似的情况,对方是一位22岁的女性,车祸导致她双腿粉碎性骨折,按理说不可能正常行走,但她不止行走了,还仿佛没有痛觉似的蹦蹦跳跳,并且对药物有严重的依赖性,超过一定时间没有服药的话会暴怒,甚至有袭击倾向。”

一个例子可能是偶然,但如果同时出现相似的两个例子就未必了。好巧不巧,委托的是侦探社,又好巧不巧,挟持中也的劫匪找的是太宰治……

国木田看向太宰治:“太宰,你有什么思绪吗?”

“没有。”太宰治两手一摊,“跟我有仇的人太多了,我的小脑容量就这么点怎么可能把每个人都挂号有序地排在脑子里,死了一个就拿掉一个,不可能的啦!”

国木田额角鼓动。

你也知道你树敌很多啊,那你怎么不知道收敛点!!

“就像我说的,如果对方是冲着我来的,那就不会只派出一个人,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所以接下来几天,我就不待在侦探社了!”太宰治瞬移到门口,朝国木田微笑挥手,“中也就麻烦你了!”

“嘭——”

国木田:“……”

——太宰你这混蛋!!

※※※

当晚入睡前,太宰治给中原中也倒了杯牛奶。

望着牛奶,中原中也迟迟没有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哥哥……”

撒娇是没有用的少年,牛奶有安神助眠的效果,我可不想你半夜被噩梦吓醒之后起来抱着我哭。

太宰治面带微笑:“喝。”

中原中也乖乖接过:“哦。”

牛奶是温的,中原中也喝两口放下杯子,喝两口放下杯子,脸颊一鼓一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品尝红酒,让香醇的酒味(奶味)在舌尖和口腔弥漫。

太宰治正琢磨着该怎么跟小孩说接下来几天他不在侦探社的事,很明显中也对他十分依赖和信任,虽然平常对其他人也是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叫得十分嘴甜,但只要他在的时候,中也就会像只小狗狗一样跑过来黏着他。

这是下意识在陌生环境里寻找安全港。

太宰治内心感慨万分: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成为中也的安全港……

“哥哥……”

突然飘到鼻下的牛奶味让太宰治回过神来,拿走中也手里的杯子,他起身去洗手间,中原中也亦步亦趋地跟上。

仿佛多了条尾巴。

那件粉色的长耳兔成了中原中也的睡衣,随着他赤着脚跟在太宰治身后,两只垂在身后的兔耳朵跟着荡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太宰治回头看了眼站在洗手间门口有话想说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憋着等他问的中原中也。

小孩子的情绪还真好看懂。

太宰治想。

但我偏偏就不问!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太宰哥哥开口,中原中也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拉住太宰治的衣角,耳朵浮着一层薄红,羞赧又认真地说:“哥哥,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个爱哭的小孩,我第一次经历所以有点害怕……但是下次不会了!下次我一定不哭!”

太宰治把杯子放在架子上,蹲下来问:“为什么这么说?”

中原中也抓着下摆偷偷看了眼太宰治,不好意思道:“因为……因为怕哥哥觉得我是个麻烦的小孩,动不动就哭……”

太宰治明白了。

中也是害怕他会嫌弃他麻烦,继而把他丢下不管。

这里是横滨,但对于中也来说不是他熟知的横滨,在一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惶恐不安和手足无措盘踞在他心头。

原来他不是安全港,而是救命稻草。

太宰治摸摸中原中也的脑袋,将他搂进怀里。

真是个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小孩。

“中也,我不知道其他大人对你有什么要求,但是在太宰哥哥这里,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疼了就哭,害怕就哭,这些都可以。”太宰治握着中原中也的手,“就像那天你没有将倒插在沙坑里的我抛下一样,我也不会抛下你的。”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一把抱住太宰治的脑袋:“说好了哦!不可以抛下!我也不会抛下哥哥的!”

太宰治就着被抱住脑袋的姿势闷声说:“嗯嗯,我可没有骗人的爱好。中也,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中原中也松开太宰治的脑袋,憨笑着给他理理抱乱的头发。

铺被子的时候,中原中也说:“哥哥,今晚你不能再抢我被子了,我不想睡地板。”

“保证不抢!”太宰治道:“昨天我是没习惯身边睡着个人,但是现在已经习惯了,所以绝对不可能再发生让你睡地板的事情!”

……

翌日。

中原中也贴着冰凉的地板看着抱着自己被子犹如抱着老婆的太宰治……

——骗子!

哥哥是骗子!!

中原中也气鼓鼓地爬起来,结果发现屁股上还压了一只脚。

中原中也:“……”

看着睡得酣甜的太宰治,中原中也憋了会儿,一道清晰响亮的“噗——”声骤然响起。

遭到攻击的太宰治猝然睁眼,顿时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