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布刚刚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接收了自己不是人,自己身边也?没有谁是人这?个消息。

证明过程非常简单,就在莎布震惊于自己丑陋的时候,犹格已经徒手刺穿了她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没有飞溅的血液也没有预想的疼痛,几根如同?腕足一般的黑色触手从伤口处延伸出来,像是嗅到了珍馐般缠上了犹格的胳膊,让它从肩胛处瞬间崩碎,然后撕裂分食。

几根小触手满足后就羞涩地缩回?莎布心脏处,而犹格的胳膊也?已经恢复了原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那是什么?”

“你的仆从,你可以给它们下任何命令,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

残暴的黑山羊幼崽,来自莎布·尼古拉斯的本体,代行她的旨意。

莎布摸摸自己的心口,那儿有一颗正常跳动的心脏,但当她确信自己不是人的片刻,那一块是空的。

她抬头望向犹格,“那我是什么?还有你?”

这?真是个难解释的话题,但对犹格来说没必要那么透彻,他知道该怎样规避一些复杂且需要避免的问题,而用一个简单的概念来吸引住提问者的全部注意力——“父亲,你我,还有奈亚,来自不为理解的外层空间的存在,既非神灵又非恶鬼,而我是你的伴侣。”

信息量太大,让莎布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他趁机低头亲吻了莎布的唇,后者毫无躲闪的机会,那是一个冰凉但温柔至极的吻。

“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惹上了本地的神灵,曾经有过一场纷争,父亲陷入混乱的梦境,你把?什么都忘了。”虽然犹格在瞎扯,但他说话的神情太过认真,又长了一张看起来不太像是会骗人的脸,莎布于是迷迷蒙蒙地点了头。

“我们从沉睡中醒来以后就搭建了这?个场地,奈亚·拉托提普制定了秩序和法则,让所有有着相同由来的存在都会被吸引至此,其中有我们的同?族还有那些来自不同?神系的本地神灵,当然还有这?个空间原本生活的人类,他想要把?曾经封印我们的人一一杀死。”

莎布难以置信:“他还是个小男孩。”

那个又黑又矮的小弟弟,平时只是看起来神经质了一些,但莎布从来没有想过他每天在干什么。

“他只是喜欢捉弄人而已,实际已经很老了。”犹格说,“我们的生命既不存在开始也?不存在结束。”

“那——”

犹格第一次打断了莎布的问询,他低垂下头恭顺而卑谦,像是已经因为独自忍下了那些委屈而承受了够多。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但你在怀疑我。”他说,漂亮的蓝色眼眸中是让人难以抗拒的坚定又温柔:“作为你的伴侣,我认为有义务告诉你这?一切。”

好吧,莎布默默咽下了更多的疑问,她确实有在怀疑些什么。

犹格抱着她从另一端走上了山岩,阳光在这儿也不得?不收敛从而让出一片视野,从这儿望下去,收入眼底的不是一片荒芜的文明废墟,而是比失落的玛雅或苏美尔更为古老的遗迹。

巨石建筑在茂盛杂草和沼泽森林的正中央,被无数类人的石像所簇拥,涂鸦般的象形文字零散分布其上,尽管刻画得极其模糊且工艺粗糙,但能看出那最上面所描述的一句,正是莎布·尼古拉斯作为森之黑山羊的名讳。在此之下,是更多象征性地描绘的无数怪物般的存在,比如两个相贴近的刺球般生物,还有诸如有着糊烂且长着触手脑袋的类蝙蝠形态。

也?正是在这片本该罕无人迹的南方沼泽森林之中,无数身穿黑袍的人正在此静默站立,他们的目光既狂热又虔诚,对身周的一切都浑然不觉,即使莎布和犹格已经站在了他们视野所能顾及的范围之内。

犹格的本体从另一个空间伸展至此,开?拓了四?周,也?扭曲了视野。

“他们不会看见我们的。”

当阳光再一次收敛了威势,莎布才察觉到这天暗得?过分快了一些,天幕之上已经昏亮一线分明,新月一点点绽出锋芒与正在被吞噬的圆日无声对峙。

——是日食。

这?群信徒挑了一个极佳的时间点,他们拉动结绳竖起一面面镜子,让一束集中的月光沿着路向山上移动,直到月光得?以满盈成一座小山,手鼓被按照一种怪异的节奏暴力地敲击着,硝制的人皮捕梦网描绘着离奇的图案被高高悬挂成串——

祭司低声吟讴:“祂来了!”

“戈尔戈,摩耳摩,千面之月——用您的种子填满我们,让更多的人来您的神殿敬拜……”

从月光的的缝隙中,黑暗生长出了一扇大门,月光映照出一条宽阔的通道,一个苍白而巨大的东西在大条通道上迟缓地移动着,没有一丝光芒能真正映射出它的全貌,但能直观看到那些巨大的黄色眼睛朝不同?的方向望着,所有的卷曲都在扭动,有时是透明的,以便它能看到自己的脑袋。

它出现的刹那,人群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喊——“母亲接受了祭祀。”

越来越多的疯狂被煽动,他们胡乱喊叫着那些祭祀石台上相关的语言,但那个被召唤出来的东西却迟迟没有足以称为伟大的动作,母亲正在看着它,它会尽可能进食得?优雅。

但母亲根本没心思?来管它,燥热在仪式中被催动,身后的人正抱着她,他的唇正落在颈部,而手已经触摸到了莎布领口的纽扣,虹色球体汇聚在他们身后柔软地接住一切。、

在弯钩新月之下,对森之黑山羊的信仰在上,一切都该顺理成章。

莎布隐约想起了一些东西,尚不等犹格做出些什么,莎布一把?推开了他。刚刚收回的触手不复先前的羞涩温柔,近乎狠戾地直穿透了那具男性的躯壳,将他钉死了犹格·索托斯的本体之上。

“莎布。”

被唤到的人迟疑了一会儿,许久才抬起了面孔,祂瞳仁漆黑不留一丝白色的余地,装作少女般腼腆地舔了舔下唇,露出一个没什么诚意的笑:“我不是故意的。”

但绝对是蓄谋已久的。

“我已经对这件事表过足够的歉意了,而且你也?同?意了这?个方案。”包括在必要的时候采取一些措施避免她被蛊惑,将她控制在自己该在的阵营。

犹格冷静辩解,他只觉得?莎布还在为了记忆的事情生气。

但莎布摇头,祂指的可不是这个,这?笔账可以追溯到更加久远的时候。

祂正穿行于浩瀚之中。

一瞬间打了个盹儿,莎布不小心撞碎了一颗挡在路上的星球,残余的星屑挂在了祂身上。

这?是个意外,但无伤大雅。

从宇宙之外被流放到这种鬼地方,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太多了,莎布也?记不清了,除了奈亚拉托提普之外,恐怕没有任何一个能对这?些无聊的小玩具保持太久的热情,就算是奈亚,有时候也?不得?不自己找乐子。

祂听说奈亚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一颗还年轻的星球和原本就存在于这?个宇宙中的生物,他们中的一些被信奉为神明。

凭借奈亚的气息重新确定好了路线,啧,还有好远。

莎布抖落自己逐渐异化的躯壳上一些略显累赘的碎块,让这具本体更轻盈些,至于它们会不会成为其他星球的灾难,从来不在祂的思?考范围内。

但也?不能甩掉太多,莎布灵活地翻过自己的躯壳,在这个宇宙的一角袒露出柔软的内质,薄薄一层腹膜下的温热腔体中,两个不是很安分的小东西正在被孕育。他们在睡梦中时不时的抽动令莎布难以沉睡太久,祂曾经可以如雾那样随意开合,但现在无论到哪儿都不得?不小心一些。

当他们诞生的时候,会需要一些养分,而这?些被碾碎了的星体对他们来说会是极佳的营养品。

说起来祂找不到犹格了,距离祂们上次分别好像已经过去好久了,后者就像是迷路在了某个未知的时空里了一样,也?许只是被时空给搅碎了而已。

但那是不可能发生在犹格·索托斯的事情,即使足够令祂期待。

犹格在故意躲着祂,这?可真是够让人生气的了。

出于报复,莎布不会让犹格有机会触碰这?两个小东西中的任何一个,任何一个都别想。

“你是碎在半路上了吗?”

遥远的某处传来懒洋洋的一声,是奈亚。

如果可能的话,莎布会希望这?个惹人生气的玩意儿能长久沉睡,而不是到处惹麻烦。

但最?好不要生气,不然——

怪异的感觉来的猝不及防。

“怎么了?莎布?”

奈亚听到了祂的惊叫,正在向这?个这个方向靠过来。

“不,别过来。”莎布阻止了奈亚的靠近,那种感觉仍旧在祂的身上难以剥离,甚至愈发强烈。

“你不会想被这?两个家伙吸干的。”

祂用尚有余力的腕触撕开?了自己身上那层脆弱的薄膜,再费劲从那堆星屑残渣中将核心的部分本体脱离,新的旧日支配者于脓汁中诞生,从母亲的身体上脱离后便开?始膨胀,掠夺一切所能的养分,它们所能涉猎之处皆成灰败的死星。

包括他们正在近处的母亲也没能完全幸免,只是他们在母亲那儿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莎布发誓,祂一定要把?犹格撕碎了去喂地底蠕虫。

作者有话要说:召唤莎布·尼古拉斯的方法和文中所描述的不太一样,文中那段实际改自《克苏鲁的呼唤》中野蛮人的祭祀结合《月之镜》中召唤出黑山羊幼崽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