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栀刚回来,虽是没缺胳膊少腿,也没缺斤少两的,看起来面色红润,且还是一如既往的娇蛮,但陆念薇还是平白的觉得这些日子她在外受了许多苦,糟了很多罪,便没有?拉着她说太久,并心疼的让她早些回了房去休息。

在外过了近一个月布衣蔬食的日子,等楚栀再次回到自己暌违已久的闺房,这才想起来自己以前的生活原是这般惬意闲适,比起在万恃山上的清苦,相国府简直是人间天堂。

可就算回到了以前的日子,楚栀却还是有些开心不?起来,因为......因为回到相国府就意味着她和无念已经是分隔两地了。

“小姐,你不?是常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吗?就算这次被捉回来了,你还以再逃啊。”素阮瞧着楚栀一脸失意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道。

“你现在倒是知道开解我了,早先干什么去了。”楚栀开始翻账本。

“早先......早先这不?是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嘛。”素阮心虚的说。

“你的意思是我是胳膊,瞿风是大腿?”楚栀不?依不?饶的挖坑。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瞿风后面的老爷和夫人是大腿,我是胳膊。还请小姐原谅我擅作?主张的以为小姐你作?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中豪杰,又?是个能屈能伸的,既然没什么好法子,应该会选先低头,再另谋出路......”

素阮绞尽脑汁给自己找开脱的借口,跟了楚栀这么些年,她绝地逃生的能力已经磨练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她是知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你鬼机灵!”楚栀斜了素阮一眼。

素阮有些不?好意的笑了笑,而后她试探般的问道:“小姐,这些日子我不?在,你和无念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啊,我怎么瞧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就好像还怪舍不?得他?似的。”

“什么都没发生,你莫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楚栀现下还不?想泄露喜欢无念的这份心情?,便有些敷衍的回答道。

“那到底是有的,还是没的啊?”素阮好奇的问。

“是不是我没有给你派活干,所以导致你太过清闲了,还是......给我当丫鬟本身就很没事干啊?”楚栀曼声威胁道。

“不?是的,小姐,我现下就有活干。”素阮急忙严阵以待。

“那还不?快去?”楚栀横眉冷对。

“哦......”素阮的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她有些怅然的道。

终于把眼前那个该蠢一些的时候不?犯蠢,该聪慧一些的时候偏偏拖后腿的丫鬟给打发走了,楚栀又?陷入了自己和自己的拉锯战。

她人虽看着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可心却落在了那万佛寺。

她想着无念到底去哪了,又?想着无念知道她归家了是否会像她想念他?一样的想她,因为喜欢上他?,她开始计较很多......

这一份计较,不?是计较自己付出了多少,而是计较他?究竟会不?会喜欢自己。

日落时分,无念回到万佛寺,第一件要做的是便是去了疱房,做足了三人份的晚膳,他?这般尽职尽责其一是为了尽自己弟子的本分,其二便是为了喂养那嗷嗷待哺,万万饿不得的娇客。

可等他?把晚上送到无恙的禅房里,在接着准备去给楚栀送的时候,却被给拦了下来。

“无念......倘若你现下是要去给楚施主送晚膳的话,那便不?必去了,她今日已经被来寻她的人接下山回府去了。”

“回府?”

“午间她家派了人来寻她,她便跟着那人走了。”

“师傅你可知那人是否是心怀不?轨之人,楚施主......她是不是被迫跟他?走的?”无念听到楚栀离开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担心她是不是不是自愿要走的。

“我瞧那楚施主面上虽是有些苦闷,但那来寻她之人看起来也不?是心怀恶意之人,且那时素阮也在,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

“若是有万一......”

无恙打断无念的万一,他?意味深长的道:“你可知什么叫做关心则乱?”

无念低着眼眸,他?低声道:“弟子知晓。”

无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念你即是知晓这道理,便也该明白要珍惜这个会让你关心则乱的人。这些年你过得这般古井无波,现下好不容易出现了会让你心绪有所起伏的人,可万万别错过了,否则你便是再追悔莫及,也难以回头。这失去的东西,失去便是失去了,这个道理你应当比我更懂才是。”

无念的眸子里闪过挣扎的神色,静默了良久之后,他?敛尽所有?的情?绪,淡声回道:“如若注定要失去,那不如倒不?如早些失去,以免拥有的时间长了以后,会更苦痛难忍。”

无恙摇摇头说:“若是怕失去,就选择不拥有,裹足不?前,这便是顾此失彼,因小失大。为师见你这些年的佛理顿悟的委实是不错,为何在楚施主这件事上却这般冥顽不?灵。”

因为倘若他本来就不?曾拥有什么,就不会害怕失去,可若是一旦拥有了心里的执念,在失去的时候,他?便不能够再一念成佛,还许就会陷入偏执里,一念成魔了。

无念声无起伏的说:“师傅你常说,缘去随缘,既然是有缘无份,哪又何必执着强求......”

对于无念的说辞,无恙颇为不能赞同:“缘去随缘自是有无错,但这前半句,缘在惜缘,又?被你置之于何地了?”

看着无念那极力云淡风轻的神色,无恙叹了口气道:“你的人生总归要你自己做选择,为师就是替你做太多的决断,若是你自己不?愿意,我也便不能强求你太多,我只愿你不?要走太多的弯路,到无可挽回时才明白,什么才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这几日无恙的匪面命之,无念并未当成耳旁风,过耳即忘,而是被记在了心中,时时惦念着。

他?时常也陷入迷惘,他?不?知道自己当下的决定是对是错,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追悔莫及。无念现下所想所求的只不过是希望能够无悲无喜的过完自己这一生,在这尘世间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无牵挂。

可为何偏偏有人这般蛮横无理,就这样闯进自己这颗本无波澜的心。

世人常言,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可若是付出的是相同的真?心,这是男是女,又?怎可能有高下之分呢?

“念儿,以后不要像娘这般傻,这痴心若是错付,是很苦痛煎熬的。”

这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于无形,若是放任自己沉溺其中,像娘一样因着情?障而一叶蔽目,便就好似那翻了身的穿山甲,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剖析在人前。这以真心换真心,若是换得了真?心,那便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换不得那人的真?心以待,那便会落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无念想起他?娘临终之前和他?说的话,那颗动摇的心,便又坚硬了几分,他?想他须得守好真心,才能固若金汤,刀枪不入,才不?会步娘的后尘,让娘失望。

晚间楚栀把自己闷在房里,说起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因由,则是因为一来她的确是没什么心情?,二来则是她有?些不?敢去见他?爹楚盛远。

但这是相国府,楚栀就是再怕去见她爹,也是不可能真的对她爹避而不?见的。

该来的总会来,除了硬着头皮直面,楚栀委实是没别的法子。

因着楚栀先前的那番求救,陆念薇也不?至于冷血无情?到置若罔闻,她跟着楚盛远一道来了她的闺房。

楚栀对着无念和素阮是可以做到人在屋里不?出声,装聋作?哑瞎赌气的,可对象换成了楚盛远和陆念薇,还是她做了他?们眼中的错事,让他们跟着操心了这么些日子的情?况下,她便更是不敢锁门,一声不吭的闹性子了。

素阮得了楚栀的首肯开了房门之后,陆念薇和楚盛远便一前一后进了她的房间。

两人一一落坐在楚栀房里的圆凳上,准备给她耳提面命的教诲一番。

这府里呢,向来是楚盛远和陆念薇都唱/红脸,于是这一旦突然需要有?人唱黑脸时,这人选便让两人有?些为难。

陆念薇是对楚栀向来是没底线的娇宠,而楚盛远还稍稍理智些,知晓何时该收着些,需要对她硬下心肠,才是对她才是真正的好......

且陆念薇是断然不肯在楚栀面前做黑脸的,是以最?后这坏人还是由着楚盛远来做了。

接受完夫人的暗示,楚盛远咳了咳嗓子,准备开始发话。

楚栀决定先发制人,她掐了自己一把,逼着自己憋出了点泪花,她眼泪汪汪很是委屈巴巴的说道:“爹......”

楚栀这幅梨花带泪的模样,顿时把楚盛远这些天打好的腹稿全都吞了回去。

楚盛远叹了口气,他?无奈的说:“栀儿,我这还没开始数落你,你倒先还委屈上了。”

陆念薇嫌弃陆盛远态度不好:“楚盛远,你这是用什么语气和栀儿说话呢?你的态度就不?能柔和些吗?”

陆盛远还没开始长篇大论,谆谆告诫,就出身未捷身先死了。他?侧身和陆念薇咬耳朵:“夫人,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要好好告诫栀儿一番,以免她以后再胡作非为,由着性子胡来吗?你这样做,让我很是为难啊。”

陆念薇不?听陆盛远颇为委屈的申辩,她皱着眉回道:“那你也不?能这么凶巴巴的同我的栀儿说话。”

由于陆念薇时刻紧盯着陆盛远的态度问题,使得陆盛远很是有冤无处诉,最?后他只得勉强撑起自己作?为相国的威严,轻描淡写的和楚栀说了些劝诫的话,这不?仅没起到告诫的作?用,反倒任由楚栀被轻拿轻放,让逃婚这件大事被轻飘飘的翻了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