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栀从相国府逃出来的这些个日子里,可能只是辗转了不一样的地方睡懒觉。

日头高挂,已至三杆。眼瞅着快要到午膳时间,她这才悠悠的转醒了。

楚栀一睁眼入目的是陌生的环境,她知晓自己已经不在万佛寺了,这个确定的事情让她心下也不知怎的就有了几分沮丧。

勉强打起精神后,楚栀用房里的清水洗了把脸就出了房间想找些吃的果腹。

她刚出房门,便正好撞上了饭点。

邵大娘此时正在院子里的饭桌上摆弄碗筷,她一见着楚栀,就笑着说:“楚姑娘你可总算醒了,我见你房里一直没个动静,还怕你把这午间的时间也睡过去了呢。”

昨日邵大娘领着楚栀的归途中,两人便粗略的互相交代了姓氏和名字,因此今日交谈起来也亲便近了几分。

楚栀闻言颇有几分赧然,她红着脸低声说:“昨日晚间有些睡不着,今日便起迟了……”

其实在别人家做客楚栀向来是最讲究规矩的,她所认识的人皆是圈子里的贵女,在外人面前,她一个人的言行不仅代表着自己的脸面,也意味着家族的体面。

若是在他人面前失了礼数,也会给爹娘蒙羞。

因及此,楚栀虽在相国府是横行霸道,还是很循规蹈矩的,

当然这有前提,若是有人主动惹怒她,她也是不计得失也不让那人好过的。

简单来说,就是她很记仇。信奉不是以德载人,以德报怨。而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且若是人犯她一丈,她就会还人三分。

若是谁不幸被她记挂上了,那就得自求多福了……

而这最近啊,最惹得她记挂的人就是无念了……

对于楚栀的说辞,邵大娘一直是深信不疑的,她唯恐楚栀还为了负心人伤心难过,便赶忙招呼她来饭席间用午膳,还关切的问她饭菜是否合她胃口。

楚栀长这么大,能一直在相国府处于绝对地位,不仅因为她是楚盛远和陆念薇的掌上宝心头肉,更是因为惹了祸,还能嘴甜撒娇,让人狠不下心去苛责于她。

是以整个相国府,谁也拿她没办法,除了迁就,便只能纵容。

虽是粗茶淡饭,可楚栀也努力吃出一副很是香甜可口的样子。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嘴甜的夸邵大娘的手艺好,就连家常便饭也烧的如此好吃,惹得她胃口大开,食指大动的。

许是邵大娘对她的无微不至委实让楚栀觉得暖心,她愈发觉得她在她这里的待遇和在无念那儿的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邵大娘这么的欢迎她,而那个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无念只会嫌她烦,还要找机会赶她走。

楚栀平静的心湖,一但投掷进了无念这颗小石子就立时变得波涛汹涌,风急浪高的。

算了算了,吃饭时候不要想那个臭和尚,否则就会影响食欲,楚栀愤愤的想。

楚栀的一番话可谓是哄得邵大娘不自禁的喜上眉梢,因着唯一的女儿外嫁,楚栀长相可人,又爱撒娇,也会说话哄人开心,她现下是把她当亲闺女来喜爱的。

邵大娘在心里又鄙夷了一番楚栀先前的心上人,这么好的姑娘,不好好珍惜,那人若不是眼瞎,便是心瞎。

本是说好了今日送楚栀下山的,可到了临别之时,楚栀还没说要下山走,邵大娘有些舍不得她走了。

她又问楚栀现下是如何打算的,是决定回家还是……等负心汉回头,亦或者就这样举目无亲的漂泊下去。

楚栀为难的表示自己正苦恼着,不知做什么决定对她来说才是正确的。

邵大娘委实是既喜欢又心疼楚栀这个充满灵气的姑娘,她又是好言相劝让她尽快忘了那个有负于她的绝情郎,又是告诉她若是现下觉得没脸面回家去可以在她这儿住上一阵,等到想开了,再下山回家去也不迟。

对于邵大娘的收容,楚栀又上演了一番昨日的惶恐不安,她向邵大娘表示她生怕自己留在这里会给她添麻烦,又恐自己现下身无分文不能报答与她,还会浪费了她的口粮。

在邵大娘看来,楚栀本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现下经历了情变一遭,委实是有些忧思过虑了。她让楚栀不要和她见外,想留在她这多久便留多久,她的饭量小,就算是三餐不落下实则也用不了多少口粮,又怎么谈得上浪费。

面对邵大娘的真情实意,戏演过头的楚栀都快有些心虚了,她想她这算不算是利用了别人的好心肠啊……

可不管怎么样,楚栀现下还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这才出来十多天就垂头丧气的归家了,那她也太没面子了。说什么也得熬上一个月,让爹娘看到她拒婚的决心,他们才不会坚持把她指给什么她并不喜欢的人。

且现下骑虎难下,若是拒了邵大娘的挽留,倒是会徒惹得她心生遗憾的样子……

楚栀在心里尽量的说服自己,她留在这里并没有做错什么。

用完了午膳,邵大娘便下山去镇里卖刺绣贴补家用去了。

而她的相公则一早便去了镇里,这几日他接了一项大活计,在郅延镇的富庶人家帮工,午间会留在主人家用饭,要到晚间才能回来。

楚栀的刺绣功力其实是很不错的,现下房子里只余了她一个人,她有些百无聊赖的,便拿了方才邵大娘给她的针线和帕子躲到了房间里做刺绣。

虽是决定用刺绣来打发时间,可这真做起来楚栀又有些犯了难。一时之间,她想不到要绣些什么东西为好。

楚栀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陡然又出现起了那个讨人厌名的臭和尚。

她想,也不知那看起来无甚喜好的家伙,究竟会欢喜什么东西呢?亦或者,在那个木头的心里,根本就没所偏好的东西吧。

许是碍于心中所想,楚栀虽是还没想好到底要绣些什么东西,手却熟能生巧般的动了起来,她绣着绣着,帕子上的便出现了个无念素日里念经诵佛时所用的木鱼的雏形。

等楚栀回过神来时,这木鱼已经绣了泰半,即将完工。

她颇为懊恼的趴回床榻上,随之用手敲击着自己的脑袋瓜,想要把这个离了万佛寺也似冤魂不散的人,驱离出自己的神思之中。

正当楚栀为此烦闷不已的时候,又好似听到了无念的声音。她想她可真是魔障了,那个秃驴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挂怀的,惹得她频频记起,又无法甩脱。

可这一次真不是她幻听了,无念的的确确是出现在了邵大娘的院落门口。

暗中跟寻无念到万佛寺的人前脚一走,他便立时出了万佛寺开始找寻楚栀。无念怕他多耽搁一秒,她便会多一分风险。

现下的他,很是迫切的需要确认她的完好无缺。

“邵大娘,您在吗?我是万佛寺的无念,今日有些事想同您打听一番,若是您在家,可否劳烦您出来应个门?”

楚栀仔细辨认了一番,觉得自己耳朵好似并没出差错,这小和尚好不容易把自己给送走了,现下居然主动凑到自己跟前来了。

无念在外面叫了好些声,听起来似是真的有急事。

楚栀却在幸灾乐祸,管他多着急忙慌,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才不要理他呢。

无念陆续又唤了几声,便打算去下个地方找寻楚栀。

楚栀本躲在房里看好戏,可这人一要走,她就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臭和尚,你多点耐心会怎样啊?”

楚栀心里这么想着,便也就这么顺口的说了出来。

无念刚走了几步,一听到熟悉的软糯声,便略带希冀的问道:“楚施主,是你吗?”

“我不是口中你说的楚施主,你现下可以滚了。”楚栀死鸭子嘴硬,却更一步的暴露了自己。

“楚施主,你别骗我,这是你的声音,我不可能听错。”

“呵,我们悲天悯人的无念大师原还记的得我这个无关紧要之人的声音啊,这可真叫我有些无所适从呢。”

楚栀即已被无念发现了,便也不打算再同他绕圈子,打哑谜了。她索性就破罐破摔,按着自己的性子一股脑的对无念开始冷嘲热讽的模式。

“楚施主,你现下可还安好?昨日……可有遇上什么麻烦?”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赶我走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我出事呢,现在知道担心了?”

“楚施主,我们这般对话委实不太方便,你可否出来与我面谈,我也好向你赔个不是。”

虽然无念听楚栀的声音委实是不太像出了什么事的样子,可他却只有见了人才能彻底的放下心来。

“我就不出去,我为什么要对你言听计从的?先前你不待见我,把我赶走,好,我听你的,现在又要见我了,我却不想听你的了。”

“你就别和我赌气了,好不好?”

“我没赌气,我是认真的。”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楚栀赌起性子来,就偏要和无念对着干。

哼,她一旦生气了,可是很难才哄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