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去,时辰已至申时,落日的余晖透过葱郁的枝桠,斑驳陆离的倾洒在两人的身上。

无念回过头,看着就算是皱着眉也很是娇俏可人的楚栀,他没甚表情的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还请楚施主勿要对号入座。”

楚栀不听无念的解释,她娇蛮的道:“我这是对号入座吗?我这明明是真凭实据!”

无念不想进行无所谓的争执,徒然的浪费时间。他中肯的说:“倘若再耽搁下去,这天怕就是要黑了。”

“哦......你现下是又怪我浪费你时间了?”楚栀再一次曲解无念的意思,并开始怒气冲冲,“你有话能不能直说,别和我拐弯抹角,你难道认为我会傻到听不懂你的冷嘲热讽吗?”

纵使无念的性子再好,也是真的不太想理楚栀了。

自从她到了万佛寺,无念的一天里就平白无故的多了好多琐碎的事宜,这打破了他原有的平静生活。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是非不必争人我,彼此何须论短长。

无念默不作声的继续往前走,脚步没有半分的停留。楚栀见他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更是来了气。

“喂,臭和尚,我告诉你啊,倘若你不向我道歉,我就不走了。”楚栀留在原地,气呼呼的说。

楚栀的威胁像是没有什么作用一般,无念的声音很是淡漠的说:“悉听尊便。”

楚栀差点被无念的回答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她咬着唇,看着那个渐渐远去,丝毫没有意思要停留下来的背影,心绪不平的跺了跺脚。

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堂堂楚栀,何时被这样的忽视过!

覆水难收,这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该死的臭和尚,脾气真是比倔驴还倔。也不知道让一让自己,他是不是会少一块肉。

虽然是自己放的狠话,但楚栀其实是不想被留下的,但她又委实拉不下面子追上去。

她心有戚戚然的想,这和尚不会真当这般无情,把她扔在这里,就顾自己走了吧。不是说出家人都是慈悲为怀的吗?那他应当也是会心软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栀眼睁睁的看着无念越走越远。等他的背影都快看不见的时候,楚栀开始有些慌了。

“喂,你等等我啊。”

算了,骨气不能当饭吃。她是弱女子,原则什么的,不该有的时候,那就不要好了。

可无念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她步履生风似的,没等楚栀提步开始追,就彻底没了身影。

楚栀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难以置信的呼出一口气,气鼓鼓的去掰扯身旁的树枝出气。

枝干粗糙,楚栀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掌心的皮肉给刮伤了,她手心一痛,鲜红色的血便立时顺着破口淌了出来。

伤口不太大,只留了少许的血,可这一点的痛楚让她觉得很是有些委屈,她蹙着眉,在心里发誓她和这个叫无念的臭和尚,从此誓不两立。

出来的目的,本是解闷,却没成想,这一趟不仅气的自己怒火攻心,还把手也给弄伤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楚栀觉得自己已经够惨的时候,还有更惨在等着她。

山间多虫,但寺庙被无念收拾的很是干净,四周也洒着驱虫粉,是以虫蚁便不多见。

可到了山外边,尤其是这些林间深处,枯叶满堆的地方,就容易出没着很多,看起来很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六脚虫。

在楚栀的概念里,多于两只脚的东西都是异类。所以但凡碰上这些个头超过她承受范围内的东西,她是很容易就花容失色的。

所谓无巧不成书,无念一走,楚栀这一落单,她站着的脚边就安静的匍匐了一只。

楚栀生着闷气,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人一虫颇为沉默的打了声招呼,她便尖叫了声,忙慌不择路的跑了。

这声叫喊,惊起林间鸟雀无数,离得其实也并不远的无念自然也是听到了。他停下脚步,有些心绪不宁的,便急忙背着背篓往楚栀的方向走回去。

不近不远的几十米路,无念两步并作一步。

路上,他颇为担忧的叫了几声楚栀的名字,却收不到她的回应。

无念很快的回到方才楚栀站的地方,人已经不在了。

这时候,即使镇定如他,也开始有些慌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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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人一旦受了惊,便会激发无穷的潜力。

漫无目的瞎跑的楚栀,以她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竟然也跑出了堪比风的速度。

直到快跑的透不过气的时候,楚栀才方觉安全的停下了脚步。甚至,在她还很是气喘吁吁之时,还不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有没有其余的虫子会在潜伏着。

确认没有她害怕的东西之后,楚栀心有余悸的舒了一口气。这除了是松了口气,也是在给她自己调整呼吸。

楚栀忍不住想,自己这一天也算是大喜大悲,出来透气是欣喜,现下所接连不断发生的则是大悲。

而且,看着这渐渐黑了的天色,大悲大喜好像该改成大喜大大大大大悲才是......

也不知晓这悲要何时才能结束。

过了好一会儿,楚栀总算是顺过气了。她看了眼四周,却茫然的发现她身处的地方,陌生的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往回走。

楚栀有些害怕,她怕无念不来找她,她会被遗忘在深山里。

她开始试着呼唤无念的名字,结果却也是同无念一样,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山间此起彼伏的回响着两人的名字,奈何风却不能如约的把这一声声越发急促的叫喊声相传。

完全沉下山的太阳像是没有任何留念,光渐渐的湮灭。楚栀把手伸到自己的眼前,发现天色已经黑的让她快看不见自己的五指了。

她又惊又怕,更是连声的叫无念的名字。时间久了,楚栀的嗓子也被喊得渐渐沙哑起来。

黑漆漆的山间,楚栀无助的有些想要哭。因为害怕虫子,虽然整个人有些崩溃的想要全缩成一团,但她不敢找树木倚靠,也不敢完全的静站着。

她不住地跺着脚,就怕天黑了她的视线受阻,会看不见有虫子爬到了她的身上。

六只脚蹒跚的触碰感,她光是想就觉得心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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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在山间找了许久,都找不到楚栀,便以为她是赌气自己先行回了万佛寺。

抱着这个念头,他便沿路先赶回了万佛寺。结果也可想而知,寺庙里除了无恙主持,便没第二个人了。

“师傅,你方才有没有看见楚施主回来过。”

无恙主持摇了摇头道:“未曾见过。”

无念又去楚栀的禅房寻她,她的禅房黑着,一看便知是没有人在。

无念急匆匆的又要出万佛寺去寻楚栀,等他快走到门槛处时,无恙主持叫住了他问道:“无念,你这般着急,究竟发生何事了?”

无念低垂着眼道:“我好像......把楚施主弄丢了。”

无恙主持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把楚施主弄丢了。”

无念来不及解释太多,他道:“天色晚了,楚施主恐是会出事。烦请师傅等我将她带回来,再一一解释您听。”

“听你这般说,你好似很担忧楚施主?”

“楚施主是我弄丢的,我便有责任也有义务尽快把她找回来,仅此而已。”

无恙主持笑了笑道:“去吧,做你认为该做的事。不过在此之前,你须得带上灯笼才是,不然以这黑透了的天色,你是很难找到人的。”

无念许是太过心急,居然连灯笼都忘了。经由无恙主持的提醒,他才带上了纸灯笼。

看着心急如焚却强装镇定的无念,无恙想自己这个白捡回来却与自己感情最为深厚,纵使这么些年,万佛寺已经破败不堪,也一直不离不弃的徒弟,总算是要开窍了。

无恙知道无念的红尘未断,世俗对他仍有牵绊。他年纪已经越发的年迈,身子骨许是撑不了多少年了,不能一直陪伴着他。

倘若他走以后,还能有人能一心一意的常伴在无念左右,那他也便能放心了。

无念这个孩子是个对自己心狠的人,他身上的过去他无意触痛,但他知道作为和尚他过的其实也并不开心。

留在万佛寺本就是为了报恩,这些年来他偿还的已经够多了,无恙不想他以后的人生会因为他的离开而重归孤寂。

楚栀的性子虽是骄横,但她天真烂漫,性格坦率,这也恰好是无念最应付不来的。

感情有时候是越吵越深的,毕竟谁能说冤家路窄的另一个意思不是天降良缘呢?

反正不管如何,无恙都觉着楚栀和无念两人,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样合适着彼此。

从根本意义上来说,无恙从未把无念当作自己的徒弟看待。

他把无念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希望他能事事顺遂,平安喜乐过一生。不要因为心中所逃避的东西,反而被佛法礼教给框束住了,与自己该有的人生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