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太医一离开,叶曦月的耐心就有些?压不住了,她喊住元英:“元内侍,陛下现在可清醒着?”

元英顿了顿,回头道:“陛下服药后已经歇下,诸位娘娘还是先回去吧。”

叶曦月还想要开口,元英却头也不回地进了殿内,这种时候晏迟寒的贴身内侍自是代表了他的旨意,哪怕心底再不相信,却也不得不听从。

叶曦月身后已经有人站不住,上前半步轻声道:“惠妃,咱们还是回吧,在这儿也见不到陛下。”

叶曦月沉着张脸,回头瞪那人时突然余光扫到姜瑜身上,念头一转,心道,罢了,青羽和漪妃都见不了陛下,如今这局势公平得很。

况且她站在最前头与元英争辩,若是日后陛下知道不仅没有感?动,反而更生厌恶,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说得对,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扰陛下休息,都先回去吧。”叶曦月朝着姜瑜的方向笑了笑,“漪妃妹妹,你说呢?”

姜瑜一早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这时候也直直地迎过去:“既然元内侍已经开口,那我们自然还是先离开为好。”

叶曦月轻笑了下:“那我们都回吧。”

姜瑜没再接话,转身先和谢芊云往外?走出。

几人才出宫门,迎面就撞见了数位穿着朝服的大臣往这边而来,为首的那人,姜瑜无比熟悉,正是辰王晏无尘。

晏无尘也看见了她,眉头不经意地拧了下。

两边人不可避免地错身,晏无尘先停下脚步,颔首致意道:“漪妃,湘嫔。”

姜瑜微躬身回了个礼:“辰王。”

她并不想在此久留,晏无尘心细如发,还是少接触为妙。

然而姜瑜这么想,晏无尘却十分自然地拦下她们问道:“二位娘娘从皇兄寝宫而来,可知皇兄现在情况如何?”

姜瑜垂着眼,只道:“太医未有细言。”

“是吗?”晏无尘轻轻反问,但也没有再为难她们,淡淡地看了姜瑜一眼,领着后头大臣告辞离开。

那一眼虽然平静无波,可姜瑜却蓦地浑身一冷,等他们错身走远,她才敢松一口气。谢芊云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反而问了一句:“辰王为什么会和这些?大臣一起过来?”

姜瑜一顿,皱眉道:“那些大臣应该是宴会下来的。”

“可陛下出事宴会不是早就结束了吗,怎么现在才过来,况且,我刚刚听人说今天陛下只宴请了朝臣,辰王并未到席。”

姜瑜下意识回头看,那群人正好拐弯走进乾阳宫宫门。

这些?大臣对晏无尘十分恭敬,在他面前几乎都是低着眉眼,看来已经顺服于他。

谢芊云很聪慧,眼眸一转,将姜瑜心声说出:“他们特意等辰王进宫才来看陛下,这意思……难道?”

姜瑜朝她轻轻摇头:“咱们先回去吧。”

谢芊云自知失言,轻点了下头:“嗯。”

回到承漪宫,已经是平日就寝的时间,姜瑜让绮香回去歇息,自己则坐在桌边,单手?支颐一脸纠结。

她要不要问问司空,司空应该还在保护自己吧?

姜瑜在犹豫,她现在还在生晏迟寒的气,若是为他担心,甚至专门问过司空,总觉得在感情上落于下风尤其那日是自己先生气的。

就这么边想边纠结,姜瑜又将那日晏迟寒叫错名字的事?“温习”了一遍,这一下她也不犹豫了,轻哼一声直接上了床睡觉。

大概是心底藏着事?,虽说成功入眠,但一整晚姜瑜都陷在梦境中,混乱刺激的凶杀现场,诡异可怖的神秘阁楼,最后她在自己的尖叫声中清醒过来。

绮香听到里头的动静,着急忙慌地跑进去,知道她家娘娘又做噩梦,便劝道:“娘娘,要不要找太医瞧瞧?”

“不用了,以后在屋里燃点沉香吧,也好睡得安稳些。”姜瑜摆摆手?,靠在床头缓神。

她以前虽也爱做梦,但大都不会让她因为恐惧惊醒,现在这样无非是思虑过重。

姜瑜考虑了一天,又或者说终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去联系司空——为了更好的睡眠。

然而等入了夜,还没等她主动发出信号,后窗那头先传来细微声响。

姜瑜回了信号让他进来,没过多久,一个黑影跳了进来。

“娘娘。”

是司空。

姜瑜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假装淡定道:“你怎么出现了?”

司空回道:“属下奉陛下之命,前来告知娘娘一些?要事?。”

“何事??”姜瑜隐约猜测会和晏迟寒这次突然昏倒有关。

果然司空开口:“是此次陛下中毒昏倒一事?。”

司空遮着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姜瑜却从他平静无波的眼神中猜到了些?许,她问道:“陛下没有中毒,对不对?”

“是。”

虽然一早有猜测,但得到司空肯定的回答后,姜瑜心底还是有明显的放松。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

“自从发现青羽在夜宵里下毒,陛下便让人在暗中紧盯着她,这次宴会前一晚,影卫已经发现了毒药,并提前换掉。”

“青羽为什么会突然换药?”

这次的毒药和之前的明显不同,直接昏倒吐血,半点也没有掩饰,而且我不怕自己暴露。

司空顿了顿,回说:“可能是陛下把他们逼急了。”

“什么意思?”

“自科考结束,陛下前前后后调换了各部官员十余名,皆身居要职,且与辰王关系密切。”

“此次设宴,延请的便是那些被换掉的官员。”

姜瑜突然就想起昨晚跟在晏无尘身后的大臣们,现在看来倒是可以解释了,这群人已经投向了晏无尘,而且是明目张胆的,是料定晏迟寒活不过这次吗?

“他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姜瑜问出了重点。

司空并没有隐瞒,答道:“假装中计,引敌深入。”

“陛下现在对外?宣称中毒已深,但很早前就暗中吩咐王若岐等人在各部集合势力,宫中也早早布好了兵力,调集的是先皇私下设立的城中精兵。”

“王若岐?”

姜瑜突然想起来那些时日里这位新科状元郎风光一时,不仅是工部,便是在整个朝中都是左右逢源,口碑极好。

原来,这都是一早埋好的计。

“陛下在殿试那一日就已经测试过王若岐,此人信念感?极强,对陛下也无二心,且他有求于陛下,足以信任。”

姜瑜听到后边几句,愣了下:“有求于陛下?”

司空点点头:“具体是什么只有陛下和他自己清楚,但陛下同我说过,王若岐可信。”

姜瑜将所有事?联系在一起,道:“所以你们已经在等着辰王造反了?”

“……可以这么说,昨晚辰王已经来乾阳宫亲自探虚实?。”

“那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

司空犹豫了下:“还有一事?。”

姜瑜看着他:“什么?”

“陛下命属下将娘娘送出宫暂避,等所有风波过去再回来。”

“出宫暂避?”姜瑜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意外,这确实像是晏迟寒的风格,但这人凭什么事?事?都为她想,明明嘴里还念着前人,“他难道还担心会出意外?”

司空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能往严肃了说:“所有事?都可能出意外,辰王一党在宫中势力未知,或许身边就有他的眼线,陛下虽已早早表现出疏远娘娘,但难保不会有人看出其中的伪装。娘娘暂时离宫,才可以防止旁人利用娘娘威胁陛下。”

姜瑜听到这话着实?有些?可乐,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你是我的软肋”,可司空这最后一句话错了,以晏迟寒内心真实?的感?情来说,他最大的软肋早就在晏无尘那儿了。

姜瑜弯着眉眼笑了笑:“好,我会出宫。”

*

“她答应了?”乾阳宫寝殿中,男人躺在床榻,面上是几近透明的白。

司空回道:“是。”

“很干脆吗?”

“……是。”

晏迟寒的目光越过床边的帐子?往窗子?那边瞧去,也不知想到什么,眸子突然一眯:“离宫后你必须时刻跟着她,她答应得这么干脆……总之,你必须盯牢了。”

司空抱拳道:“属下明白。”

门口传来细微声响,司空瞥了眼迅速躲至屏风后藏起,很快,一个着紫衫的男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

“微臣参见陛下。”

“江太医来了。”晏迟寒随手指了指,“坐吧。”

江太医点头坐下,打开药箱拿出一罐燃香点上,等一切都做完后他才转头看向晏迟寒:“陛下,今日已经是用药第二日,是不是停用比较好?”

为了让晏迟寒看上去更为虚弱无力?,江子?岚给他用了药,药材本身都没有毒性,但服用过多多少会影响体质。

“再等一天,总要给他们时间。”晏迟寒轻声说着,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江太医,若是时常梦魇清醒不过来,可有法子?医治?”

“梦魇?”江子?岚沉思片刻,“平日可有盗汗嗜睡的症状?”

晏迟寒一顿,显然并不清楚,江子?岚一看便了然,道:“若是普通梦魇,臣可以调几包花茶,搭配静心宁神的燃香,可解梦魇。”

“但这到底是心病,少思虑放宽心才是唯一之解。”

晏迟寒眉头蹙起,司空这两日回来禀告,常提起绮香和卓放在殿外?讨论姜瑜梦魇一事?。以往二人同榻而眠,姜瑜也有过这种情况,但到底是少数,如今这般频繁想来只能是因为他的事?。

等解决了晏无尘以后吧,将所有威胁接触,他才可能放心让她待在自己身边,到时候他也就可以坦白自己的身份,若是她讨厌不喜,他也有大把的时间重新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