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羽,想活就快走!”

生死关头,姜瑜实在不能控制好语气,她一把将?绮香往门口推去,然后转手去拉沈安羽。这时,守在门口的侍卫也闻到了刺鼻的烟味,探头往里?一看大惊失色。

“快,快,快去喊人运水来!”

这几个侍卫在冷宫多少是见过世面的,可这还是头一次瞧见放火烧殿的废妃,他们顾不得?其它赶紧冲进里?头救人:“娘娘,快走!”

殿内沈安羽总算回过神来,眼圈通红地喊着“姐姐”,然而此时的沈安芝被心魔与怨恨侵蚀入骨,除了癫笑再没有任何的反应。

姜瑜看着衣架那边传来的火势,知道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她朝着跑进来的侍卫喊道:“把舒妃带出去!”

侍卫立刻应声,其实就算姜瑜不吩咐他们也是要救人的,沈安芝如今虽已是废妃,可到底还是主子。

平日里怠慢可以,但现在这情?况显然不允许他们偷懒。幸好,沈安芝周围的火光看着凶猛,但到底还没有烧到近身,最前头的侍卫直接一掌打?在沈安芝的后颈将?她弄晕。

沈安羽见状,总算彻底放下心和姜瑜一起往外跑去,然而就在她们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身后燃烧的大火不知碰到了什么突然“轰”一声炸了起来。

滚烫的热流从背后袭来,姜瑜紧皱起眉头直接往前扑去,和她一道的还有沈安羽。

“陛,陛下?!”

姜瑜还没从这一摔中回过神就听到绮香一声惊呼,她猛地抬起头去正好对上晏迟寒的目光。

急切中还带着点恐慌的……目光。

姜瑜陡然想到什么,忙侧过头看向沈安羽!

万幸,女主她似乎也没有受太大的伤。这要是女主受伤严重,晏迟寒又见她也在,保不齐会怀疑是她故意带女主来冷宫送命的。

姜瑜安心地吐出口气,与此同时只觉一股低沉的气息在靠近,她回过头,晏迟寒已经来到她跟前。

男人脸上的急切与恐慌已然褪去,沉着一张脸,薄唇紧紧抿着透着一丝冷意。

姜瑜被绮香扶着正要从地上起来,被这看不透情绪的神情?吓得?脚下一软,绮香手下一个不稳,眼见着姜瑜就要摔在地上。

“娘娘!”

绮香低呼,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前头一个身影迅速上前。

晏迟寒眼疾手快地扶住姜瑜,而后顺势将她打横抱起:“去传太医到乾阳宫。”

绮香闻言,立刻明白这是对自己的吩咐,忙应声跑了出去。

姜瑜双手下意识勾着晏迟寒的脖子,一脸怔愣地看着头顶上方线条完美的下颌,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得他冷冷丢下一句:“元英,处理好。”

“处理好”自是指冷宫这场火,可怎么处理,姜瑜却并不清楚。

快要到乾阳宫的时候,她已经平复了心情?,抬眸看着晏迟寒犹豫片刻后开口:“陛,陛下……”

晏迟寒并没有立刻回应,反而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又走出几步才轻轻嗯了一声。姜瑜见状顿觉情?况不对,来不及多想忙解释:

“沈姑娘不是臣妾带进冷宫的!”

迁怒谁也千万别迁怒她啊!

可谁知晏迟寒对她这话并没有太多反应,反而问了句:“那你呢,你怎么会去冷宫?”

姜瑜心头一紧,忽然忐忑起来。她去冷宫自然是因为知道沈安羽会遇险,可这话当然不能和晏迟寒说。

“我……臣妾,臣妾去偏殿找沈姑娘,听说她去了冷宫,臣妾担心她和舒妃起冲突就想过去看看。”

姜瑜说完暗自松一口气,她发觉自己现下扯起谎来真是愈发熟练了。

晏迟寒听完她这话就没再开口,这让姜瑜心底还是有些犯嘀咕,也不知他信还是不信。

回到乾阳宫没多久,绮香就带着太医进来了。姜瑜躺在床榻上睁开眼,发现是个从未见过的太医,很年轻,大概同江子岚差不多的年纪。

不过这人显然没有江子岚那种沉静的气质,一开口便是老忐忑人了——

“臣,臣参见陛,陛下,娘娘!”

晏迟寒微蹙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只道:“先看伤吧。”

太医点头如捣蒜:“是!”

他走到床边,开始处理姜瑜掌心腕部这些直观可见的伤口。许是被晏迟寒一直盯着,这位太医的手逐渐不稳。

姜瑜轻咳一声,下意识抬眸往晏迟寒那边瞥了眼,谁想正好对上他的眸子。看到那双眸子里?略显不安与担忧的情?绪,她不由一震。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姜瑜确认自己没看错。

晏迟寒这是在担心她?

虽然他一直待自己不错,可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直白的情?绪泄露,虽说这不过是他欲擒故纵戏码里?的一部分,可似乎现在不是需要他表演的时候。

姜瑜在心里?琢磨着,偷偷又往晏迟寒那边看一眼,结果太医正好在她最大的伤口处涂药,她一个没忍住重重地“嘶”了一声。

晏迟寒一直在看着她,自是第一时间就有所注意,他拧着眉对着太医轻斥:“小心些。”

“是是是!”

太医额间冒着冷汗,可因着背后那道视线从未移开,他便也不敢随意上手去擦。

晏迟寒眼里的不耐愈发得?重,姜瑜想了想转过头浅笑着开口:“陛下,早先御厨送了芸豆卷过来放在外头,陛下可以帮臣妾拿进来吗?”

说这话时,姜瑜自己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可再让晏迟寒这样盯下去,不说太医痛苦便是她自己也可能要承受太医手抖碰到伤口的后果。

不过,她也并不保证晏迟寒真的会替她去拿,毕竟身边还有绮香在。

绮香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像是急于为姜瑜打?圆场,说:“娘娘,奴婢去拿吧。”

她说着就要退出去,然而还没等她转身,晏迟寒却微启唇:“你留下,照顾娘娘。”

说罢,他就像是没察觉到室内其余人略含讶异的神情?,转身走出去。

晏迟寒离开,变化最明显的当属太医,他终于得空敢抬起袖子擦擦额间的汗。姜瑜看见他这般,失笑道:“太医动作快一些吧,陛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太医听到这话抬起头,看着姜瑜面上浅浅的笑意愣了愣,然后像是突然明白过来地微垂下头:“是!”

其实拿个芸豆卷并不费时间,但晏迟寒似乎也看懂了姜瑜的意思,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直到太医从内殿出来他才拿着高足盘走进去。

“陛下……”

膝盖处的伤口涂完药,姜瑜正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裙裾,听到声响她才转头看过去。

晏迟寒走到床榻边,示意绮香搬小方桌过来,他将?点心放在上头,而后淡淡道:“吃吧。”

姜瑜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倒也没有特别想吃的欲.望,可一盘她本就喜欢的糕点放在眼前,她似乎也没有忍住的必要。可刚伸出去手,她就发觉自己的手里?多少沾了点膏药的痕迹。

晏迟寒看出她的迟疑,轻声吩咐绮香:“去拿湿帕子过来。”

绮香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动作迅速地去一旁净了帕子。姜瑜靠坐在床头,她倒是猜到了晏迟寒的意思,便安心地等着。

绮香将?湿帕子递给晏迟寒,姜瑜没多想向前一倾身子就要拿过帕子,可谁知某人却攥着并未放开。

她不解地抬眸看去:“陛下?”

晏迟寒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拿着湿帕子在她手指间轻轻擦拭着,不紧不慢道:“伤口不能沾水。”

姜瑜感觉到二人相触的那片肌肤在渐渐发热,与指间温凉的湿意一起刺激着她的大脑。她不自觉地盯着晏迟寒垂着的眼眸,浓密的睫毛微敛,她忽然有一种感觉,晏迟寒不是在擦拭她的手指,而是在擦拭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石。

“好了。”晏迟寒松开手,将?帕子递回到绮香手里?。

姜瑜忽地回过神,话也没回直接捏了块芸豆卷咬上一口,一边吃着一边在脑中清理着刚刚奇怪的想法。

她说白了不过就是晏迟寒的一枚棋子,这厮喜欢的是沈安羽,也只可能将沈安羽一人放在心上珍重。他现在做的这些未必都是真心。

虽不知晏迟寒的目的,但姜瑜还是清醒了一些。

等到她吃完一块,这才想起还有些事?没问,她清清嗓子抬起头:“陛下,沈姑娘那边还好吗?”

沈安羽是和她一起摔出来的,身上的伤估计和她差不离,她这一问或许也带了点试探的意味。

然而也不知晏迟寒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不在乎,只奇怪地回道:“朕和你一起回的宫,元英未归,如何知道。”

姜瑜听完这话顿了顿:“陛下说的是。”

晏迟寒看了她一眼坐到床边,隔着裙衫在她膝盖伤口附近轻抚,而后忽然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爱妃无须多想,沈姑娘那边元英自会处理。”

姜瑜垂眸,目光落在他那只大掌上,点点头:“嗯,臣妾,臣妾想睡一觉。”

“朕陪你。”

姜瑜起初还在纠结“陪你”是何意,但下一刻她就清楚了——晏迟寒吩咐何康安将?勤政殿的折子拿到寝宫,就在床榻不远处又安置一张桌子拿来批奏折。

姜瑜蒙着半张脸偷偷地看宫人忙碌,等到晏迟寒坐定她才惊觉这厮是真的要陪自己。

晏迟寒到底是什么意思,寝殿里也没有沈安羽的眼线,他何至于在她面前还如此演戏呢?一次两次就罢了,可如今却像是一种习惯……

姜瑜胡乱地想着,温暖的被窝让她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昏昏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几声熟悉的低唤。

她缓缓睁开眼,因着动了动双手碰到伤口,眉头蹙着无意识地溢出几声低哼。

“十七,十七?”

晏迟寒又喊了几声,姜瑜转转眸子看向他,这才稍微清醒一些:“陛下?”

“起来喝点粥,你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晏迟寒说着,手下已经将?姜瑜从床上扶着坐起,他还特意搭了一个软枕放在她背后。

姜瑜虽说是醒了,可反应还有些迟缓,她几乎放松身体?全然被晏迟寒掌控着,直到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握着瓷勺的手。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人,难得还有些清醒地拒绝:“陛下,臣妾自己来就好。”

“张嘴。”晏迟寒却不容反驳,也不多废话直接带着命令口吻地开口。

姜瑜见状只好怪怪张开嘴,是一碗瘦肉粥,不烫也不冷,入口暖胃。小半碗粥下去,她整个人都舒爽许多,也正是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饿。

“礼部的人在勤政殿等着朕,朕必须得过去一趟,你今日就不要出门了,朕会让绮香把你喜欢看的话本子拿来。”

晏迟寒一口气说了许多,见姜瑜睁着双明亮还带着点睡后湿润的眼,勾了勾唇将?碗轻放在小桌上:“等朕回来。”

“……嗯。”姜瑜点点头,眼里蕴藏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等到晏迟寒离开,她莫名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绮香:“沈姑娘那边有消息吗?还有……陛下是如何处置舒妃的?”

绮香替姜瑜提了提衾被,而后恭敬回道:“沈姑娘已经被送回偏殿,太医也已经去过,没什么大碍。”

“那舒妃呢?”

“舒妃娘娘……被关进天牢了。”

姜瑜听到这结果其实还有些意外,原著里?沈安芝伤害沈安羽后是直接被反派一杯毒酒赐死的,没想到这次竟还能留个命。

“对了娘娘,沈姑娘说若娘娘醒了还希望你过去偏殿一趟,说是有事?相谈。”绮香对她们二人之间的事?并不清楚,因此说这话时带了点不满。

姜瑜听出里头的情?绪,不由觉得?好笑:“怎么了,似乎不太高兴?”

绮香没想到她能听出自己的不忿,支吾着回道:“娘娘可是如今最得?宠的妃子,心地善良还因为她受了伤,可她让奴婢传话时却半点都不客气,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姜瑜挑眉,饶有兴致地听着。

“……呃,就好像她才是主子一般,娘娘你都受了伤,就算有事?要说合该她自己过来。”绮香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姜瑜听到这话却也并没放在心上,比起这里?偏殿当然是更适合谈事?的地方,况且在沈安羽的视角里?她确实只是个属下。

晏无尘的影卫,自然也会将?沈安羽认定为主子。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十七,她可以出于保命完成?晏无尘的命令,但也仅限于此。

姜瑜看着绮香略显不安的小脸,看小丫头这模样怕也是担心自己多嘴惹她反感,不过她倒是能理解这丫头的心态。

在绮香的眼里,她去冷宫就是为了沈安羽,如今受了伤,有些不满也是正常。

“陛下不是说让你去拿些话本子给我吗,去吧。”姜瑜拉过绮香的手,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

绮香抬起头狠狠点了点:“嗯,奴婢这就去。”

其实姜瑜身上的伤大都是些零碎的擦伤,并没什么大碍,可因为晏迟寒一句“等朕回来”,她竟也没急着去偏殿,而是安安静静靠在床头看书等着。

约莫一个时辰,晏迟寒终于从勤政殿回到寝宫,两个人简单地用过晚膳,而后就沐浴睡觉。

当然,沐浴的只有晏迟寒一人,姜瑜手上腿上的伤口还不能沾水。

往常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岔开时间沐浴,而且都是她先沐浴完上床,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提早躺下睡觉,这样就避免晏迟寒沐浴出来两个人对上眼。

可今日,睡了大半天的她实在是无法?提前入眠。

乾阳宫的寝殿后头有一个很大的浴池,晏迟寒基本都是在那儿沐浴,来回一趟大概需要两刻钟的时间。以往这个时间,姜瑜是铁定能够睡去的,可如今她却还拿着话本毫无睡意。

“娘娘……”绮香看了姜瑜很久,发现她手里?的话本子已经很久很久没翻动一页。

姜瑜的目光从密密麻麻的小字上移开,侧过头:“嗯?”

绮香不知她现在想些什么,只是本能地关心:“娘娘若是不想看了就歇着吧,夜里?看书对眼睛也不好。”

姜瑜笑了笑:“嗯,我知道的,你也回去休息吧。”

等绮香离开,姜瑜嘴角便落了下来,想起绮香的话她还是将话本子合上而后身子往下一滑缩进被窝里?。

或许闭上眼,总会睡着,她一边放空大脑,一边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侧躺在床里?侧。然而还没等她意识模糊,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却先一步入耳。

按理说,她和晏迟寒也不是第一天同榻,可不知怎么的她今日意外的紧张。随着脚步声愈近,她甚至不自觉地捏紧了侧边的衾被。

晏迟寒对姜瑜睡着的气息已经很是熟悉,因此才一上床榻就察觉到异样,他侧过头看了眼背过身的人,眸中微闪,面上倒是很淡定。

他将?帐子放下,与往常一般不紧不慢地躺下,侧过身将姜瑜揽进怀里?。

姜瑜不由屏气,微微睁开点眸子却只能瞧见漆黑的一片,鼻息间则是熟悉的龙涎香。腰上的臂膀仍旧充满力量,禁.锢着她的身体。

突然,眉心处传来一丝凉意,她心口一紧整个人顿时僵住。

晏迟寒的唇停留在她眉间久久未撤去,直到察觉怀里?的人僵硬地连呼吸都忘了他才低笑一声放过她。

姜瑜听到这声笑,这才明白自己装睡的功力已经不足以在晏迟寒面前蒙混过关,可这个时候她当然不能自己主动暴露,只好当作无事?发生一般揉揉眼睛,故意口齿不清道:

“陛下,你回来了?”

晏迟寒也确实没有拆穿,低低哑哑地“嗯”一声,大掌压在她后腰处微微施力。姜瑜没有防备,这下整个人都更贴近了些。

“陛,陛下?”

姜瑜瞪大双眸,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