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什么。”姜瑜淡淡地回了句,倒也没有刻意想隐瞒什么,只是晏迟寒那些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问话确实不太方便复述。

不过显然,她这般模糊的回答没能满足袖绿的好奇心。

“皇帝离开时面色低沉,你们怎么可能没说什么?”袖绿走到一旁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才转过头继续说道,“你别忘了,辰王派我们两个一起进宫是想我们通力合作,你若是有事瞒着我,到时出了事,我可如何同辰王交代?”

说得倒是语重心长,就好像姜瑜已经变心投靠晏迟寒,她现在说这些是某种程度上的警告。

姜瑜岂能听不出其中之意?她现下虽不想再替男主办事,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于是她轻叹口气,故作为难道:“从你我进宫开始,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有关辰王的事我自是会同你商量的。”

袖绿这才放心点点头,但过后仍旧有些不解:“那皇帝刚刚出去脸色怎么会这么奇怪?”

姜瑜刚刚已经想好了答案,不慌不忙道:“他怕是生我气了。”

“啊?”袖绿一愣,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明明先前还这么关心你,怎么可能生气?”

“君心难测,喜怒无常,怎么不可能。”姜瑜说得有板有眼,甚至还借着病发出些许哽咽后的沙哑声。

她道:“他这人只贪图美色,见我病气缠身,这么久没见好转无法侍寝自是心里生出嫌隙。刚刚我们单独相处,我……”

袖绿赶忙追问:“你怎么?”

“我鼻子一痒,直接打了个喷嚏在他脸上……”姜瑜抓着衾被往自己脸上遮盖,看似是羞愧难当,实则是暗中憋笑。

袖绿见她这般自是信了,嘴角忍不住勾起却还是生生忍下,道:“你也真是,这宫里谁不知皇帝有洁癖,难怪他出去时沉着脸,你能活命已是上苍护佑。”

姜瑜止不住点头,声调因为憋笑差点走样:“是啊是啊。”

“哎,看来想要接近皇帝,还需得等你痊愈。”袖绿一副遗憾的模样。

姜瑜见她这语气顿觉不对,立刻道:“是啊,他说了过几日再来看我,到那时我若还没有转好,怕是我们两个都要受罚。”

姜瑜可没忘记,面前这人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快痊愈扣下过她的汤药。她虽想借着病情推迟同男主亦或是反派的接触,但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受真正病痛的折磨。

就好似今日江子岚来之前,她头昏脑涨,全身酸乏。

她这样说无非是要警告袖绿,太医院送来的药须得给她按时服下,不得再同之前她昏迷时那样直接扣下。

果然,袖绿愣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干巴巴地说:“知道了,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并不会好吗?”

此后两三日,姜瑜都在睡觉与服药交替之中度过。她的热病偶有反复,但好在有江子岚留下的赤清丸,她的日子倒也没有特别难过。

清清静静过了几天,手指头数到第五,姜瑜的病终于明显好转。

这天秋高气爽日光和煦,殿外的桂花香顺着半开的窗户幽幽地飘进里头,惹得窝在床上数日的姜瑜终于受不住殿内的无聊沉寂,挣扎着从榻上下来。

当双脚踩在坚硬的地面,姜瑜忍不住吐出口气,再躺下去她的两条腿怕是都不能用了。不过她没有多想,适应了一会儿后便直接朝着一旁的铜镜走去。

穿过来这么些天了,她连自己的模样都没看见过。

这宫名为承漪,陈设里也大都以水波纹为主,面前这镜台纹路亦是如此。姜瑜撑着案桌面俯下.身去,双眸直直地看着铜镜里头的那个人。

标标准准的鹅蛋脸,柳眉杏眼,眼尾还微微上翘,因着连日服用上好的药材汤药,肌肤似乎也更为白皙清透,楚楚动人。

姜瑜怔愣着抬手,微凉的指尖落在右眼尾处极小的一粒红痣上。

熟悉,太熟悉了,这哪是十七,这不就是她姜瑜吗?!连眼尾的痣也分毫不差。

姜瑜在镜台前僵着许久,也出神许久,便是殿内进来了打扫的侍女,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娘娘,您的病才好些,怎么就这样下床了!”侍女抬眼瞧见镜台前只着单薄里衣的娘娘,吓得立刻丢掉手里的水盆朝那边跑去。

姜瑜感觉到肩上一重这才回过神,她下意识垂眸,身上多了件朱红色的披风。

书中写过,十七自小孤苦,内心对温暖与爱十分渴求,因此最喜欢的颜色便是热烈如火的红色。

姜瑜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床边的衣柜上,她启唇:“你帮我将那柜子打开。”

侍女不明所以,但还是应声往衣柜那头走去,边打开边问:“娘娘可是要更衣?”

姜瑜并没有立即回答,只默默看着衣柜里头的一片红色,这确实是原主十七的寝殿,可为何模样是她?

这种玄妙之处,姜瑜不明白,但只要转念一想她连穿书这种事都经历了,倒也不必再费心神琢磨容貌缘何未变。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笑笑径自走上前从衣柜里头挑了件红色稍浅的裙衫。侍女帮着替她换好,又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搽上点胭脂抹一些粉。

“娘娘,您可真好看。”侍女对着铜镜里的美人,忍不住感叹出声。

镜中的人少了病气,多了几分娇媚,尤其是眼尾那一粒红痣,犹如一滴欲落不落的泪珠,无声无响地勾着人的心魂。

姜瑜抿唇笑了笑,抬眸看着侍女:“麻烦你了。”

侍女一愣,忙惶恐地躬身道:“娘娘言重了!”

姜瑜看着面前忐忑不安的侍女,心里叹了口气,无奈道:“以后若是没有旁人在,这寝殿中便无需那么多规矩,罢了,你自去忙吧,我出去走走。”

侍女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见姜瑜起身离开这才反应过来,急道:“娘娘就一个人出去吗?可要找人陪着?”

“不用了,我就在外头,不会走远。”

姜瑜这边才走出寝殿,抬头就瞧见袖绿低着头步履匆匆地从前头走来,她眉头一蹙,心道,这丫头怕是又在背地里做了什么。

“你去哪儿了?”她冷不丁地出声。

袖绿明显一惊,抬头时都没能控制好表情:“你,你怎么起来了?”

“身子好些了我自然要出来走走。”姜瑜从台阶上走下,直接朝着一旁引诱她出门的金桂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这两日我都没怎么瞧见你,是在忙些什么吗?”

袖绿和十七不同,她对辰王的忠心不过是对强大势力的趋附,可当她进宫后才发觉拥有这世上最大的权势的是皇帝。辰王确实有能力夺位,可在这过程中存在太多的风险,倒不如在做眼线的过程攀附上皇帝,两边都不得罪。

只是袖绿歪心思多,但眼界却极为短小,为了眼前一时的小利被后宫妃子利用,最终是自己害了自己。

不过……

原著是以男女主为中心所写,袖绿这样的配配角剧情大都是一笔带过只说结果,具体什么时候发生何事,姜瑜还真记不清楚。她唯一记得的是同袖绿暗中联系的那位妃子是什么惠妃。

“我们初进宫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不熟悉,我这两日趁着有空便到各处看看。”想来袖绿也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刚刚那般惊慌也不过是意外姜瑜突然出现。

“那你可有探到什么?”姜瑜面不改色地问。

袖绿跟着走到金桂旁,低声道:“这后宫中如今最得势的便是千夙宫的舒妃,哦对了,她就是沈姑娘的长姐。”

沈姑娘的长姐?袖绿口中的沈姑娘自是女主沈安羽。

说到这里,姜瑜忽又想起一事。

反派皇帝是从未掩藏过自己对沈安羽的心思,但沈安羽也曾明确拒绝过。反派皇帝心有不甘,遂暗中给沈家施压。

沈家长女,也即沈安芝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同皇帝做了个交易。只要她入宫为妃,她便会以思妹为由宣召沈安羽入宫,让反派可以有更多机会同沈安羽相处。

反派虽看出沈安芝的私心,但对沈安羽的执念大过被人利用的恼怒,因此应允了此事,册封沈安芝为舒妃。

沈安芝表面温柔大气,可实际上却是这后宫之中藏得最深的毒手。不论是沈安羽亦或是十七,都曾受其或大或小的陷害。

姜瑜看了袖绿一眼,心道,幸好这人私下勾结的不是这位恶毒女配,否则原主十七的下场怕只会更惨。

“你在想什么呢?”袖绿见面前的人久久不回话,忍不住发问。

姜瑜回过神,轻咳一声道:“除了这位舒妃,还有什么吗?”

“你以为我打探消息这么容易吗?”袖绿话里故意带着为难,压低声音道,“我们现下最重要的还是等辰王传消息进来,在那儿之前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姜瑜看着她,差点就要怼一句:不是你自己先出去打探的嘛!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忍了忍笑道:“你说得对,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袖绿见此忙点头,后又转移话题:“对了,你既然身子已有所好转,那是不是要去同陛下说一声?”

姜瑜瞧她一副迫不及待想见晏迟寒的架势,随口回道:“我这病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但病气还在,还是先不要禀告陛下了。”

“……好吧。”

姜瑜见此,心想,看来又能再多放松几日。

可谁知,袖绿此人当着面应下,背地里却又不知何时将她病情好转的消息通禀了上去。隔天,一位样貌清秀的内侍带着晏迟寒的旨意来到承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