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良好的家教让她有些?尴尬,她抬头看了下他的下巴斜斜一道口子,渗出丝丝血珠。

她抿了抿唇,还是道了歉,“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针对我。谁知道你躲都不躲。”

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四周的同事见领导当众被打的场面都不敢驻足,招呼都不敢打,装作没看到或低头绕开他们或原路返回。

“这样吧,我爷爷的寿宴你陪我去,我就原谅你。”

他知道她最容易心软,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就顺杆爬。

可就这么个小口子,估计过个两天痕迹都不剩。为了这个还得陪着往B市跑一趟,袁婉婉觉得她亏大了。

“不去,你还是别原谅我了。”她梗着脖子回答。

“你要是这会不答应我,”蔡子明用手轻捻了下手上的血,“那我只好利用职务之便了。坑蒙拐骗也会把你带过去。”

“……”袁婉婉盯着他那道醒目的划痕直白地说,“你非要带我去干嘛?带我去试探你家里人的口风?”

蔡子明伸手揉了下她的头笑了,“谁说要带你去试探口风,带你去认人。我母亲应该也会去,她想见见你。”

***

袁婉婉最终还是去了,倒不是为了他的盛情邀请、也不是因为一点点把他破相的同情心,大概是因为他买通了滚滚,儿子又哭又闹赶她去。他们说好这趟她的身份就只是跟着上司出差的助理,当天去当天就回。

场面话是这么说,主要也因为她个人比较好奇,什么样的家庭和水土养出这么一个人。

这是她第一次到他的家庭里。

蔡老爷子今年的寿宴摆在了家里,一处在B市的老宅。院落层层递进,一道道门十足显示出屋主森严的家风。

她以前上学时来过B市,但?是从没有来过这套城南的宅子,多是跟他住到城北的房子里。

下了飞机他们匆匆赴宴,蔡老爷子坐在沙发,虽然老年斑已落两鬓,可眼神锐利不怒而威。

中式的大厅用实木栅栏做隔断,樗樗红木桌椅,居中一正圆黑白水墨画幅。

只一眼,袁婉婉就知道为什么他十八岁就选择离开家再也不肯回去。

这会还没开宴,已经来了些?宾客上了会客厅。蔡子明顺手把外套脱下,挂了起来。

“爷爷。”他走到沙发前垂眸低声喊了声。

蔡老爷子闻音抬头看了眼,低声说“还知道回来。”

他眼神在两个年轻人身上逡巡一圈,“这是来向我宣战的?邱家的人就在楼上。”

“您不战,我也不战。”蔡子明端起茶杯平眉恭敬递给了蔡老爷子。

说是今年寿宴不大操办,可今天除了家族里的长辈,蔡老爷子还请了邱家,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蔡子明虽然逢年过节都不一定回家里一趟,可爷爷的生?日一定会去。

蔡老爷子就是算准了这一点,请君入瓮,把家族成员一次请了个齐。有着人帮忙施压,就不信他的孙子不服管。

还没等蔡老爷子发作,管家过来提醒到了时间开宴。

“哼,那就先开席。你自己跟上来。”老爷子指了指自己的孙子。

那正好,袁婉婉提着手包准备溜。

“寿礼我送到了,我还有事,也先告辞了。”他牵住她的胳膊作势要一起走。

“啪”地一声清脆声音。

蔡老爷子气得摔了茶杯,茶水溅了一地,“你今天走试试!”

蔡子明皱眉回头,茶水溅了几滴在他的身上。

楼上的会客厅也听见这声动静,几个人轻扶着挑空的栏杆往下看。

一位穿着讲究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安抚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说好了,我们就是纯粹来给您祝个寿,不敢有别的意思。您何苦和小辈置气。”

袁婉婉疑惑看着下来的人,这是什么情况。

蔡子明低声和她介绍,“这个就是要刘妍父亲进大狱的了。”

袁婉婉眨眨眼回过味来,邱慈怡的父亲?今天可真是热闹,都唱的哪出。

蔡老爷子气更不顺了,早就计划好今天趁着几个长辈、小辈都在,蔡家和邱家谈谈两家联姻的事。可前几天,邱慈怡的父亲突然改了口,一再推脱今天有事来不了。

老爷子当然不愿意,还是把人请了来,可邱家只说祝寿,绝口不肯提其他事。

蔡老爷子听着邱慈怡父亲口中的不敢,有了几分计较。又冲着蔡子明瞪眼睛,“今天家里长辈们都在,你说说你又在外面做什么好事了。”

蔡子明还是站在原地没答话,这话不用他说。

果然邱慈怡父亲不愿意当众把家丑抖落出来,脸色有些?难堪,抢先把老爷子拉到一边,把来龙去脉委婉讲了遍。

蔡子明在刘妍父亲的事上没和邱家站在一起,触了他家底线,两家不可能再进一步。就算是他私下赔了邱家钱,也只保住了邱蔡两家往日的交情。

做亲家,大概绝无可能。

袁婉婉看着场上变幻有些?懵,她家里可没这么多事。抬头看见一个仪表端庄的妇人一直在盯着她看,目光对视了下,她转了头。

刚刚还红光满面的老爷子气得发抖,拿起拐杖给了蔡子明一下,“你跟我过来。”

蔡子明朝着楼梯看了眼,刚刚和袁婉婉对视过的人就下了楼,走到他们两个身边,“去吧,这里有我。”

从这长相和年纪,袁婉婉大概猜出这是蔡子明母亲……

更想溜了……她不好奇了,她就想跑路。

四周人见老爷子上楼赶紧四散开,邱慈怡的父亲也回了会客厅。

袁婉婉眼睁睁看着唯一认识的人真就抛下自己走远,留下自己尴尬在原地,心里暗骂……一会你给我等?着。

蔡子明的母亲在她身旁坐下,袁婉婉心里咯噔一声,还是得把复杂问题简单化。她脸上堆了个微笑,“阿姨,我是蔡总的新助理。”

没想到下一秒,她就被人戳破。

“嗯,我认识你。”她尽量笑得和蔼些,“今天本不想来,听说你在我才赶过来。”

认识……是多深的认识……只知道他们的现在,还是连带知道他们的过去。

“我儿子我知道,和他父亲一样,认准了人一辈子都改不了。”蔡母叹了口气,“他从小就有主意,什么都憋在心里。你也不要嫌他闷,不会花言巧语……”

认准了人一辈子也改不了……袁婉婉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是蔡子明父亲一辈子心里装着的都是别人。

但?是阿姨,您儿子认准人变不变不知道。但?是您大概不知道,他花言巧语偶尔也很熟练?

现在袁婉婉有些?头疼该怎么接话。

蔡母趁她低头不语的时候,又从手包里拿出个盒子打开,里面一个通透的玉镯。

吓得袁婉婉把手往身后缩了缩,传家宝的意思?

果然,蔡母不出意料把盒子递给她一脸和蔼,“从小对他有亏欠,没做好当母亲的责任。现在他大了,想照顾他他也不接受。一眨眼他都要成家了,我知道们你什么都不缺。这个送给你做见面礼了。”

“阿姨,您误会了,我不能拿……”袁婉婉赶忙摆手推脱。

这和想象的剧本不一样,还以为他家龙潭虎穴,个个不好说话。

“阿姨看你投缘送你个小礼物,有什么不能拿,你是看不上这个镯子?”

“……不是”

“要是看得起我就拿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蔡母又一再坚持。袁婉婉推脱几次都没有效果,打算先收下回头转给蔡子明还回去。

果然,袁婉婉一收下礼物,蔡母就更加和颜悦色,拉着她家长里短说儿子小时候的事。

天下的母亲都一样。

“走吧。”熟悉低沉声音传来。

袁婉婉正听得入神,转头看看蔡子明已经从楼上下来,连外套都已经穿好。

蔡母少见多怪,“你又来去匆匆,饭也不吃了。”

“嗯,还有事。”他简短地答。

袁婉婉求之不得赶紧离开这个环境,跟着一起告了辞。

还是接机的司机开车,他们一起坐在了车子的后排。

袁婉婉扭头问他,“去哪?机场吗?”

蔡子明抬腕看了表,“时间还早,先去城北吧。我让人预备些?饭菜,是不是饿了?”

“也还好,”袁婉婉看了下时间,确实去机场还太早。“就先去那边吧。”

她想了想,翻出包里的东西递给他,“你妈妈给的,我可不敢要。”

蔡子明拨开木盒看了眼又放回她手里,“收下吧,给你的。我还不回去。”

他也不肯收,这个镯子成色通透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袁婉婉觉得有些?烫手。

“行吧,那我帮你保管到A市,放在你家。”袁婉婉把木盒重新收进手拿包,又和他说了句,“你妈也没你说的那么难相处。”

“看你们相处融洽我就放心了。”他轻笑看着她。

袁婉婉没理他的茬,接着问他,“干嘛今天非带我来转这么一圈,饭也没吃又走了,今天说是过寿可氛围真奇怪。”

“一直这样。”他说完这话神?情好像很疲惫的样子,紧抿着唇。

袁婉婉当他赶飞机太累了,也不再和他交谈,靠在座椅上休息。

城北的宅子袁婉婉很熟悉,寒暑假里来过几次。

推门而入,一切还是老样子,仿佛时光从未曾抛弃他们。

家装一尘不染,暖气开得很足,看来是有人一直打扫。

“我去换件衣服,你的家居服还在,要不要也换上?”蔡子明一边换鞋一边问她。

他的脸色不大好,有些?发白。

“就在这吃个饭临时休息下,也不会太久。你去换吧,我就穿这个了。”袁婉婉指了指自己的线衣。

蔡子明点了头进了卧室,出来时一件宽松的黑色家居服。

他的家居服多是灰色、蓝色,黑色倒是不常见。袁婉婉也没管这些?,坐到餐桌上低头吃饭。

可她还是感觉不对,吃饭时总见他皱眉,状态不太好。她想了想,放下碗筷走过去问他,“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吃饭吧。”

袁婉婉打量了下,他好像咬牙在隐忍什么。仔细看看,发现他后背的衣服有些?贴在身上。

她好奇伸手去摸,手上沾了些?血迹。

“你这是怎么了?”这血迹吓得她声音高了八度。

“没事,一会就好了。我们赶时间。”蔡子明神色如常地答复她。

“早上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哪里在流血?”

她一着急扯开他后颈的衣袍,赫然血淋淋两道猩红印子。

“你爷爷打你了?”袁婉婉偏头看他。

背上显然是鞭子印,留着血还没结痂。

“嗯……”他轻描淡写一句,“下手不重,过两天就好了。”

哪里下手不重,粗粗两道红印都看不到皮肉。

“你不知道躲吗!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医生一会就到,大概堵在路上。过生?日总不能让爷爷窝着火。”蔡子明好像习以为常,指了指座位让她落座,“先吃饭,一会儿凉了。”

“亲爷爷也下手这么重,为什么打你啊?”袁婉婉头一次亲眼见到家庭暴力,还是血肉模糊那种,不太吃得下去。

她皱着眉想了想中午众人的反应,转头问他,“你不会是因为刘妍的事情不仅赔了钱,今天还挨了打吧?”

作者有话要说:九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