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村最近还有一件喜事将要发生,事情还要回到岳仲麟奶奶来闹事之前。

冬日里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在被窝里多呆上一会儿,师无涯自是不能免俗。这天一大早醒来,想着今天也没事要做。也不想起床。就和师无缺一起躲懒,躺在炕上一起逗小安安玩。

安安现在已经差不多三个月大,已经开始会翻身。兄弟俩竟在被窝里以看安安翻身为乐子,就连早饭都是奶奶做好后送到东厢的。有长辈在身旁,永远都会有机会体验一把“小皇帝”的日子。

慵懒的生活也不是说想有就有,总有各种意外出现。

李崇仁,也就是那个兄弟众多的李家老大。一进门就喜形于色,心花怒发地说了大段才步入正题。原来就是他要娶亲了,想要让师无涯帮个忙。在亲迎一事上出出力,撑撑场子。

这种喜事哪有拒绝的道理?师无涯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汉家婚姻讲究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就是男方托媒妁去女方家里提亲。女方家里同意后,就会收下男方送来的采择之礼。古礼讲究以大雁作为纳采之礼,但实际上有多少人可以用大雁做礼物?故而贵家以木雁为替,贫家也用鸡鸭以代。

不过这次,李家小子倒是有大雁可以作为礼物。这大雁还是岳仲麟在秋时帮他猎到的,那时候师家还未穿越呢。

问名顾名思义,就是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姓名,生辰八字。古礼仍是以雁作为礼物。但对平民百姓来说,六礼太过繁琐,故而纳采和问名就合在一块儿。在他们这里,提亲女方同意后,双方家庭就会交换草贴,上面会有男女双方的亲人的信息。

纳吉放在师无涯生活的现代来讲,就是合八字。八字相合便可立下定贴,按惯例当由男方先于女方送出定贴,定贴除了草贴所列内容外,还会增加男方的聘礼与女方的嫁妆内容。

小竹村虽不富裕,李家还是为自家长媳备足了聘礼。不是多值钱的东西,而是该有的都有。

女方其实是村正妻子的远亲,这场婚事就是吴氏作的媒。女方家也不是刻薄人家,也是想着给自家丫头找上一个忠厚老实之人,看重的是李崇仁这小子敦厚能干。

嫁妆也是根据李家聘礼备的足足的。李家兄弟众多,总不能因为自己家聘礼太寒酸。而让自家这要去做长媳长嫂的女儿,遭了李家兄弟爷娘的埋怨。

在他们这里,这纳吉完成后,男女双方还会被安排进行一个私下的相亲。这是最后一步的保障。男方见过女方觉得不合适,还是可以在这时候悔婚的。不过出于时代局限,也都是只有男方可以悔婚。

纳征其实就是定亲,男方要将聘礼送到女方家里。而完成纳征后,男女双方就是道德与法律上的夫妻了,在这时候悔婚就会遭到族老村正的处罚,甚至遭到官司都有可能。

在师无涯看来,这种做法更多的是保护女方的名节。被悔婚的女子,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总是容易被人看低一等。

请期就是再通过媒人约定好成亲的具体时日,李家小子和吴家姑娘日子就定在腊月初一。

最后一步也就是亲迎,这一步也就是师无涯需要去帮忙的时候。

……

这成亲的吉日很快就在李家小子的期待中到来了。

成亲前三日,还需要男方往女方家里送上一些供新妇打扮的首饰,谓之曰“催妆”。李家小子送的除了一支他娘给他的银簪子外,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但农家婚事,哪有条件讲究这般多的?

而女方家里也需要在成亲前一日派人来铺床,为新人布置好新房,送上各种祝福。

亲迎男方本人去不去,去哪里迎接。这代表的是男方对这场婚事的重视程度。李崇仁自然对这亲事无比看重,要不也不会拜托师无涯来帮忙。

这里的婚礼与师无涯那时代不同的是,举办的时间是在晚上,是谓“昏礼”。也没有女方宾客去男方家里吃酒席的说法,故也不需要担心没有送女方宾客回去的时间。

吃过午饭,师无涯便穿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与一身劲装打扮的岳仲麟来到李家门前。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家里的老黄牛,今天它可是这场婚礼的而重要角色。

婚车用的就是师家的牛车,村里也有公用的两头牛,也打了车。但那车就远比不上师家的,师家的车不仅结实牢靠,上面还有简单的花草浮雕,甚至还有一个可拆卸的顶棚。在这时代,可算得上是一辆豪车了。

迎亲的队伍除了媒人吴氏外,就主要由村中小伙们组成。他们村子本就人少,就连半大的孩子都跟着一起来凑热闹。

农家的迎亲队伍也没什么大的仪仗,李崇仁的二弟驾着牛车,其他人都是步行。平时都是短打的李崇仁,今天穿着一身由吴家娘子亲手缝制的黑色深衣,红色的腰带竟衬得这农家汉子意外好看了不少。

吴家小娘子居住在大竹村,离他们这里本就不远。

“结亲的来啦,接新娘子哟。”

一行人一进大竹村,便被看热闹的村人尾随着一路来到吴家大门。

而吴家也是一大早就忙活起来,吴家娘子还要去拜家庙,告知祖先自己成亲这件大事。忙活完这些,便是在闺房中梳洗打扮,静候新郎上门。

但哪怕是李家的迎亲队伍到了门口,新娘依旧还得等。拦门还是一大难关呢。

这时候便需要师无涯、岳仲麟这些人上场应对。任吴家亲友出武题还是文题,皆有人可以轻松应对。

当然,还少不了利是钱,也就一两枚铜钱,讨个吉利罢了。不仅拦门的人会得到李家小子奉上的利是。师无涯他们这些帮着迎亲的,也会得到女方亲人给的利是。

今天的主角是李崇仁,拦门只是意思意思。师无涯这些人也肯定不会不自知的去抢新郎的风头。闯过拦门关,李崇仁终是得以见到这段时间朝思梦想的吴家姑娘,新人一起拜别了吴家父母,便由新娘的本家兄长将其背到牛车上,这就又开始迈向回程之路。

那红色盖头下的吴家小娘子此时又是什么心情呢,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吧。不舍、期待,亦或都有。

昔日吴家乖俏女,今朝李门贤良妇。

吴家送亲的是吴家娘子的几个兄弟,这也有给自家姑娘撑腰的意思。

带着比来时更为庞大的队伍,还有吴家娘子的六抬嫁妆,一行人再次回到小竹村。

此时,天色便迫近黄昏。送亲的人将新娘送到。喝过三杯喜酒便需告别。他们的走送任务此刻便已完成。

在后面的事情则是过门槛、撒谷豆、拜高堂、祭家庙、合发髻、饮合卺……

那些事情和师、岳二人关系不大。他们这些前来吃酒席的人,便是相熟的围坐一桌。吃喜宴,喝喜酒,谈喜事。

话题谈着谈着,自然会落到那些尚未婚配的儿郎身上,师无涯和岳仲麟自是难逃话头。

还是师无涯仗着喝惯高度酒练出来的酒量,将这些人灌醉。才得以脱身。

酒席散场,村人归家。

今晚的师无涯与岳仲麟没有分开。两人饮了酒,身上一股味道。在和各自家人睡一张炕难免熏到家人。

于是就一起来到师家西厢,原本师无涯和师无缺住的地方。这里还有竹编架子床,师无涯去抱来一床褥子,两床被子。天气冷,两人没必要分开睡。

两人去简单清洗了一下,就钻进了被窝中。

“阿麟,你想过娶亲的事情吗?”师无涯双手抱着后脑勺仰躺着,他不太习惯古代的硬枕/用的还是奶奶缝制的,和现代差不多的布枕头。

“我还没有,舅母之前问过我,要不要给我寻上一门亲事,但是被我推掉了。”那时候母亲的病还是个大问题,他是根本没有功夫想这些。

想着现代都是先恋爱后结婚。而在这个世界,结婚的双方可能在进行纳采之前恐怕都不认识吧?后面也是通过媒人来传递消息。

“唉,你会不会想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好奇怪,为什么自己会问岳仲麟这个问题,他也是一个古人啊。

“我不知道。”当听到喜欢的人的几个字,岳仲麟下意识竟然想到的是师无涯。这不对,他们是兄弟。这不是喜欢,不是的,一定不是!

“唉,我只想找到一个我喜欢的人结婚。”师无涯顿了顿又说:“如果找不到的话,就一直不结婚。”

岳仲麟这次问的竟然有些急切,“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啊,合得来的吧?”猛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师无涯才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是从来没有碰到过喜欢的人的缘故吗?

“要是你是麟妹妹,我就喜欢你这样子的啦。合得来,还能一起打拼。”

岳仲麟的心猛地紧了一下。

“哈哈,我开玩笑的啦。”

麟妹妹?唉,两个男的就不能在一起吗?岳仲麟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

“无涯,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两个男人在一起的?”天哪,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个问出来,岳仲麟有点后悔问这个。

“当然有啦。”等回答出口后,师无涯才发觉有点怪怪的。

气氛静了下来,正如冬日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