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娅坚定地说:“这件事一定有鬼。要么我朋友没死,要么贝斯德冤枉了她,还害死了她。我必须要找到真相。”

老张瞥了一眼章行瑀,没立刻答应。

章行瑀反倒语气平淡地拒绝了她的要求:“驱魔师我可以替你找到,但是女巫不行。她年纪很大,没几天好活了,到基地就是不想再被打扰,这也是我和?她的交换条件。”

莱娅非常失望,但能找到驱魔师也不错。她也认识些驱魔队,但贝斯德的古怪不同寻常,那些民间的驱魔队很多?也都是半瓶水瞎晃悠,碰上低等邪祟还能勉强应对,要是运气不好撞上了真正的魔鬼,基本团灭。

像章行瑀这样的商队,反倒见多?识广,手里把握许多?靠谱的人脉。

“那就约定好了,”她从半露的胸衣里掏出个小巧的黑色袋子,“这是定金,等事情解决我再支付你另外三分之二。”

张君靖接过那袋子打开查看,里面装了小半袋金沙,纯度极高。他就朝章行瑀点点头。

“我们在哪里交接?”章行瑀问她,“贝斯德还是你另外指定?”

莱娅想了半天:“贝斯德吧,在你把人送来以前,我可以先自行打探线索。”

两人谈完了交易,气氛陡然变得轻松。

章行瑀喝了一大口苦荞酒,随口问道:“你说的朋友是诺玛?”

“是她……”

莱娅苦笑,“你还记得她。”

章行瑀沉默着放下酒杯,努力回忆,却只想到一个面目模糊的棕发女孩。当初他认识莱娅并不是在走商途中,反而是在坎贝拉斯的贵族家。

他与莱娅的父亲做交易,找寻一些珍贵的海珍珠,好为莱娅成年礼制作头冠。当时的莱娅,还是一个举手投足克制谨慎,从不正眼看人的贵族小姐。

诺玛是她的贴身女仆。

“我自己从家中跑出来,也吃了不少苦,”她点燃一根卷烟,惆怅地回忆,“咱们后来再见面的时候,我刚把诺玛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她是个傻孩子,一心想要把我找回去,差点丢了性命。”

章行瑀困惑地看她:“她后来一直跟着你,为什么会留在贝斯德?”

莱娅耸耸肩:“我向往自由,诺玛却一心想回家去做女仆。我就在贝斯德买了房子,让她在那里给我看家……”

她一开始还记得十天半个月回去看一眼,后来想着反正她给诺玛留了足够的钱,对方也已经找到了工作,有了朋友。也许等她过个几年再去,诺玛就已经结婚生子了呢?

没想到她再次踏进贝斯德,再也见不到她那个小姑娘了。

“我不明白,”莱娅捂着头,“她没有信仰,而且性格很坚强,为什么会被恶魔选中?”

章行瑀没说话。

他遇到很多?差不多?的事,他们的家人总是这样悲痛地问自己或者问别人,为什么会是他呢?为什么恶魔会选中他?

在命中注定这件事上,人们自然更愿意相信美好的命运,而非注定的不幸。

“我会帮你找靠谱的驱魔师,说不定也能确定诺玛的下?落。”章行瑀抽掉莱娅手里的烟熄灭,手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两人正是气氛微妙的时候,墨尔斯和李希下?楼过来了。

“这是什么酒?”李希挤到老张的里侧,好奇地探头看向木头酒杯,“怎么闻起来不像啤酒……”

墨尔斯站在老张旁边,后者只好无奈地让出位子,坐到另一边去。

“小鬼,你还没喝过酒吧?”章行瑀注意力一下?转移,嘲笑道,“要不试试你能坚持到第几口?”

李希还戴着一顶有硬衬的麻布帽子,帽檐正好遮挡住他的双眼。他抬起头从帽檐底下?睨着章行瑀,不屑一顾:“就这?我能喝倒两个你信不信!”

他在西圣城里见过的餐前酒就是度数比较低的葡萄酒。这个苦荞酒更像是中世纪那种民间自酿的荞麦酒,度数低,口感苦涩浑浊,纯当解渴罢了。

“咳,”墨尔斯低头看他一眼,“希里安没喝过酒吧?”

李希突然人间清醒。

对哦,他能喝和?希里安有什么关系……希里安误他!

“拿点吃的来吧,”墨尔斯笑道,“他是饿狠了,刚才小靖送的那点面包根本不够吃。”

侏儒很适时地送上来一大盘煎香肠和?一碟子摞得高高的煎鸡蛋。香肠又圆又粗,里面混着动物内脏,表面沾着盐粒和?黑胡椒,煎得肠衣焦裂,顶起一个个油泡。旁边还配了一些薄荷叶和酸瓜。

一桌人拿起叉子吃起来,李希饿了挺久,吃得满嘴冒油,等他抬头去叉煎蛋,就发现大家都笑眯眯地看着他。

“……干嘛?”他迟疑地问。

“看你可爱呀。”莱娅托着腮,冲他噘嘴抛了个飞吻。

李希反射性地双手交叉挡在脸前方:“拒绝!”

“……”

莱娅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他妈是什么奇葩的小可爱?天底下?竟然还有男人拒绝她的飞吻?

是不是男人!

墨尔斯和章行瑀同时大笑?起来,笑?声差点把屋顶掀翻。

李希尴尬地低下?头,快速从墨尔斯的盘子里偷来半截香肠继续啃。他是以前和?会员逗惯了,都被锻炼出条件反射来了。

这一晚的前半夜气氛轻松愉快,章行瑀没特意向墨尔斯介绍莱娅的身份,莱娅也很自觉地不去打探墨尔斯的背景。几个人各怀心思,总体相处还算融洽。

“不喝了……”莱娅打了个嗝,搂着章行瑀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乱亲,“走吧小宝贝儿,接下来该轮到午夜场喽。”

章行瑀俊脸通红,既扒拉不开身上的女人,也不敢抬头看对面几个人的表情。尤其是那个臭小鬼,恨不得把眼珠子贴过来看热闹。

“你——你还是不是男人!”莱娅掐着章行瑀的下?巴扭向自己,醉眼朦胧地质问他,“你是不是下面站不起来?!”说着手就往下?探。

“喂!”章行瑀崩溃地抓住她的手,两人的力气竟然势均力敌。这么一来一回的,他额头青筋爆了一串,忍耐到了极点。

老张扶额劝他:“头领,你先带莱娅回屋去吧。”

他这一晚真是够了,狗男男和狗男女凑在一起,害得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基地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李希笑?嘻嘻地看着章行瑀把莱娅抗走,转头就对上墨尔斯沉得发黑的眸色,不由暗道不妙。

“我们也早点睡吧。”墨尔斯低沉道。

李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是睡觉,还是睡他?

“哎我们十几岁的年轻人啊,就是精力旺盛昂!”他故作不经意地说,“不像你这种老男人,天没黑就困了。”

墨尔斯根本不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看他作妖。他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撑着墙,硬是压迫着少年往墙上缩。

他俯身过去,高挺的鼻子亲昵地蹭着李希的,带着淡淡酒味的热气打在唇角,就算一言不发,也充斥着强烈的暗示意味。

“……真不睡?”

李希从耳朵酥到了脖子,镇定地扒拉开对方的脸:“睡。”

两人手拉手,挨挨蹭蹭离开座位,只剩下张君靖无语地留在原位。

老张环顾四周,只剩下十来个小子还在喝酒吹牛,此时已经快到子夜,酒馆里气温骤降,连墙壁都开始反出了潮气。

他走到门口,见站岗的两班人都还精神抖擞的:“千万要留意内外,天不亮咱就要出发,你们最后一班站岗的人打点好大家的早饭,再给马喂一次水和?干草。”

“是!”领头的小队长笑道,“您快去休息吧,离天亮没几个小时了,张叔。”

张君靖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酒馆。他原本和章行瑀还有另外三个人睡一屋,等他上了楼,就看见另外三个小年轻尴尬地蹲在走廊里。

他看向那间房,里面传来莱娅毫不掩饰的叫声。

“走吧,大家都分开和?别的屋挤一挤。”他无奈地笑,“你们头领年纪也不小心了,要是能找到个对象,咱也不算白辛苦。”

几个年轻人挤眉弄眼,笑?成一团。

李希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但是头顶上粗糙的屋梁提醒他,他确确实实离开了西圣城。屋顶上没有洁白的腻子和?鲜艳的浮雕,原木横梁穿过屋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投射出大片的阴影。

他动了动露在毯子外的脚趾,一阵冰冷。

墨尔斯睡得很沉,坚实的手臂垫在他的脖子下?面,散发着屋子里唯一的热度。李希稍微蹭了一下?,就碰到对方温热的胸膛,不由脸红。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憋醒的。

李希叹了口气,竟然还有点白雾,可见晚上温度低得有多?离谱。深夜醒来实在让人不爽,可惜人有三急……

他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尽量努力不去惊动旁边的男人,裸露在外的身体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他听到屋顶有些奇怪的动静。

李希先是疑惑地抬头找寻声音来源,过了大概十几秒,他再次听到那种声音。非要形容,大概就是老鼠……或是蟑螂之类的东西,快速地从木头上爬过——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

“讨厌。”

他嘀咕着小心下?床,脚尖探向靴子,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一道黑影从他头上掠过。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着写着有点麻。

在此之前,我为了营造气氛就看了点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