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一鸣的海报在男生眼中特别扎眼。

全员嘉照露影迷。

但是像楼一鸣那样直接彰显主权的嚣张模样还是令人讨厌。

其他少年们多次半开玩笑要不要私下藏起来让楼哥找不着,言语之中带着调侃也带着微微的不怀好意。

这一批孩子是经嘉鸿爵和谷铭义的手领回来的。

有进取心,有底线。

不少有过人性最边缘的经历,兽性与人性只在一线之隔,没有兽性怎么可能在生物链中存活。

人类是从兽性走向神明。

不敢明惹楼一鸣。

一来他比他们大两岁,身高快到一米九,对于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们来说,大两岁力量上就已经很悬殊,二来对方逞强斗殴的样子极凶狠,他们养子的位置最初惹来外面不少人的嫉妒,在学校上课高年纪会找他们的茬,那些人被楼一鸣堵在巷子里揍得鼻青脸肿,他自己脸上也是血,满脸在笑,像感觉不到。

他父亲拿过世界拳王争霸赛冠军。

嘉照露亲笔签名海报就像楼一鸣的战利品,被他展示着,引发其他人内心的阴暗面。

傅苏哲从不参加其他人的鼓动,他只去过一次楼一鸣的房间,对于楼一鸣的展示露出过一个微不可闻的冷笑。

一晚,少年们踢完球回来,别墅里传来楼一鸣的吼骂。

“谁他妈动了我的海报!”

海报不翼而飞。

余柏吹了声口哨。

被傅苏哲看了一眼,余柏的口哨声断在嘴里。

楼一鸣把全楼彻查了遍,惹烦了不少人。

最后找到傅苏哲。

“能不能帮我调监控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傅苏哲的电脑才能已经在他们之中传开了。

楼一鸣对傅苏哲的印象很异样。

傅苏哲这个人比较冷,很少与他们打成一片,他似乎天生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有他的世界,所以吝于把自己的时间分给他人。

楼一鸣知道自己拳击厉害。

但傅苏哲身上仍有一种令他莫名不安的东西。

那是强者天生面对危险时会有的本能直觉。

傅苏哲盯了他的脸半晌。

眼皮透着冷感。

“可以。”

傅苏哲消失了两周。

嘉照露不动声色,当做一点也不关心这个人的存在,时间与存在总是这么有趣,两次周末晚餐那个跟傅苏哲交好的余柏经过她身边时她也忍住了好奇。

还不值得她花心思关注。

周末聚会。

下午茶喝到一半,遮阳伞打在她们头上,林间竹风正好,几个朋友在她的泳池玩,主宅有三个游泳池,国际上一位崇尚侘寂美学设计师设计的,她们用的这个是最小的,大马吉列岛的海水微蓝很适合拍照。

嘉照露靠在沙滩椅上懒得下水,从友人包里抱出对方家娇小的小狗狗,小狗狗乖乖舔着她的手。

狗脖子上的狗绳和她的指甲油颜色很配。

上面的金币吊坠是给狗狗过生日时她专门定制的,刻着狗狗的生出日期还镶了一颗单钻,没想到一眨眼就一年了。

嘉照露产生了想养一只小狗狗的念头。

但是摸着它四处转动的小脑袋,又一想,男孩是狗,她家皮小子还不够多吗?

新鲜的大马吉生蚝夹着柠檬片盛在冰堆里被陆续送上来。

冰桶里放着白葡萄酒。

有个金发男性频频看她好几回,想闹她,从下面用水往她身上泼,但是不敢太用力,怕惹她生气。

对方在美国当过名模,腹肌漂亮,轮廓也很深,被朋友带入场。

这种情况太常见。

遮阳伞下小千金穿着白色古典保守式泳衣。

白色窄式墨镜时尚复古,胸前成交叉状扣在一个金色环里下身套了一件乳白色薄纱裙。中间是黑色极细腰线。

她这个身型阶段的最佳风格。

不过分性感、没有强行装大人。

男模等了半天,她连白色墨镜都懒得摘下看一眼。

见嘉小千金没有对他感兴趣的迹象,金发男模笑着给自己打圆场,又转身又抱起另一个女孩子在嬉笑中把她拖下泳池嬉玩。

嘉照露喂狗狗吃了一块泰式小香肠。

沙滩椅上湿了一点,她漫无目的准备在沙滩椅上躺一躺,隔壁副宅的花园传来一片嘈杂声,后院的泳池离副栋只有一片花墙之隔。

“傅哥回来了,傅哥回来了。”

“傅哥从美国带了礼物。”

原来是去了国外。

嘉照露捋了一下狗狗的毛。

“全球编程挑战赛一等奖,还有奖杯,牛逼。”

“世界级编程大赛,傅哥我们的神!”

“这么叼,不得不说咱傅哥,隔三差五地拿奖,看来以后嘉先生是关不住我们这么有能耐的傅哥了,对不对?”

“那还用说,咱傅哥自尊心强的一批,哪需要嘉先生相助。”

有人酸了又不敢过于明显。

嘉照露把狗狗举起。

小狗狗在半空中好无辜,黑溜溜的小狗眼睛瞅着她。

嘉照露用鼻子亲昵地跟它碰了碰。

少年们很吵像一通列车轰隆开过,泳池的消遣氛围被破坏个干净,那边如此有人气,这边的人也被动静调动起好奇。

“嘉嘉,是你们家那些少年么?”

朋友们知道她家的一些事问得很含蓄,不过谁都有八卦心,对对面那些人言语中的焦点人物傅苏哲最为关注,问他问得多。

嘉照露没想到,就算傅苏哲本人不在现场都能引发别人的好奇。

“那个叫傅苏哲的,很帅么?”

“还成。”

也就他们之中数一数二的颜值。

“个子高么?”

“还行。”

高中,一米八几。

“他拿了国外大奖?那很厉害。”

“还成,应该是拿了个什么奖吧。”

反正听着挺给她长脸的。

几个玩伴跟着说牛气,想让她介绍一下跟认识认识。

嘉照露扶住吸管抱着缀有三角花的金椰轻吸了一口。

她一向大方。

朋友们想认识什么人,她可以介绍给他们,唯独这一次,她可以介绍别的少年们给她们认识,却有那么一丁点不那么想介绍傅苏哲给别的女孩认识。

肯定是这家伙回来了也不知道跟她说一声。

把她惹气了。

对,都是傅苏哲本人的原因。

花树影缝隙掠过少年们动来动去的身影,一片青春活力的男孩子,就是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嘉照露盲猜了一下傅苏哲的方位。他的声音挺好听。

她还记得对方那句你欠我一次的声线。

金发男模看到嘉照露了站起来,对方原本一直懒懒散散懒得动,他在她面前想引发她的注意力,对方司空见惯、无动于衷。

可此时,嘉小千金却摘下一直戴的白色墨镜,让她的视野更清楚,朝那边不经意望去一眼。

不知谁这么好命能引起她的注意。

那边又传来声音。

“今晚开香槟!”

“开开开!”

“为傅哥庆祝!”

他们能开什么香槟,嘉照露想,要是通知她她直接给他们开一座香槟塔。

快到傍晚。

大管家给她送来一张邀请函。嘉照露拿出裁纸刀一裁,打开,读起来,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满意。

邀请她过去。

傅苏哲的手写。

男孩子的字,竟意外不那么差,她还以为会像狗刨呢。

还算是有点诚意。

邀请函的用纸不是最特别的,但嘉照露还是把它收到了右手抽屉里。

算是回报上次他没要她当场认输。

副楼她好久没去过。

印象里没有主宅奢华,嘉照露打了个内线电话,吩咐女管家过去先按宴会等级装饰,BBQ也准备好,海滩篝火也要,若是提前跟她说会策划得更好,但现在她脑袋里已经在想晚上要穿什么衣服。

傍晚。

海风在空气中留下最后一丝躁。

大马吉的落日很美。

她迟到了十五分钟,场子已经热了起来,挂了不少金色气球和彩带还搭了一个亮蓝色花墙。

并非全员在场。

有几个跟傅苏哲关系并不算好没在,余柏不知傅苏哲邀请了嘉照露,他向傅苏哲这样建议过,但傅哥没正式说请没请。

八点十五,嘉照露姗姗来迟。

一袭淡橘色亮片裙,纱披肩裹在她的小香肩上,柔和优雅的宽缎系在她乌发上,衬得脸庞雪□□致,脖颈与耳环是一组以星空为概念的首饰,手上一个圆形水晶手袋。

“我去,嘉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居然来了。”

“傅哥太有面子了吧。”

嘉照露拂去后颈的发丝,从托盘里端了一杯鸡尾酒慢悠悠晃了一晃,这才慢条斯理踱入进来,已经有人围过来。

“大小姐,你过来了。”

“嗯。”

“您怎么赏光过来了?”

“跟你们一起庆祝呀。”

其他人围过去。

余柏见到这场面也忍不住瞎激动,在他心中,嘉照露就是神,他永远是嘉照露最忠诚的信徒。

“傅哥,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大小姐也会来?”

要是早知道,他就不会一踢完球就赶过来了。最起码他也要提前两小时沐浴搞搞他的小发型,喷一喷香水。大马吉日光充足,他们穿着随意,身上还有踢完球后汗水味海风味。现在全场就傅苏哲一个人着装最正式,他还以为那是傅哥是今晚主角的关系。

傅苏哲睨了他一眼,坦荡得没有丝毫包袱。

“为什么要告诉你。”

“……”狠人。

不过事实上,自他让管家递出那封邀请函,傅苏哲也没得到确定的回复。

管家只说大小姐的原话是,晚上已有安排,有时间会过来,提前为他感到开心,特地请女管家帮忙布置一番。

很会在人的心上跳舞。

嘉照露跟周围的人打过招呼后,才迟迟来到宴会正主面前。

她举起香槟示意干杯。

“恭喜。”

傅苏哲杯子与她相碰,男方眼睛好看,睫毛长,在香槟杯子光源的折射下更迷人。

“你怎么愿意赏脸过来。”

他对她说话是陈述语气,没有询问的意味,一个主控欲很强的男人。

嘉照露慢慢品了品香槟。

“还人情。”

“用这个还我很亏。”

“我们嘉氏也不喜欢亏本买卖。”

“我还没同意。”

“有时由不得你。”

两人喝着香槟你一言我一语,表面笑容优雅,又暗藏玄机,其他人虽然刚刚与嘉照露打过招呼聊过一两句,但总感觉她对上傅苏哲时有些不一样。

她就像一个猎手,先在别的猎物旁边转两圈分散一下真正猎物的警戒心,再去主攻她看中的目标。

莫名有些嫉妒被她看中的对方。

新的香槟被端上来。

杯壁上残下一点点红,嘉照露换了一杯,傅苏哲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半秒,正准备与她再聊聊时,嘉照露已像大马吉列岛最漂亮的红鱼游到别的养子身边。

傅苏哲看了看时间。

五分钟。

她今晚过来,却只肯给他五分钟的待遇。

娇矜的小千金。

傅苏哲抿了一口香槟,余柏又在他耳边激动念叨,说上次嘉照露给过他一张海报,刚刚他期期艾艾又想让嘉大小姐再给他一张亲手签名的,嘉大小姐很好说话竟然同意了。

傅苏哲含了一下香槟。

身上的正装穿久了其实有点不舒服,刚从美国回来亦还有时差,他用手把头发往后一捋。

“你知道楼一鸣墙上那个签名海报是怎么消失的吗?”

“啊?”

海报失踪是前两周的事。

那张海报是他们之中唯一签过名的,被楼一鸣当宝贝,其他人越看越扎眼,不过忌惮着楼一鸣那野脾气没人敢。

后来不见了,找了多少次也没找到一点踪影。

那时楼一鸣还让傅哥帮忙调取监控,要求查看是谁趁他不注意搞得鬼,傅苏哲当时把监控调给对方看完了才去的机场。

傅哥怎么现在突然提这事?

难道是傅哥他……

余柏无法言语,两周了,不会吧,傅哥可藏得够深了。

他望向傅苏哲,偷偷。

“傅哥,是不是你做的……”

当时监控要靠傅苏哲才能调出,视频中也没有他的出现所以没人怀疑过他,不过,就凭楼一鸣那心机好像也玩不过傅哥。

若真是傅哥做的……

那楼一鸣还亲自找上门求帮助,始作俑者一直就在身边,那可是绝了。

傅苏哲端着香槟杯,神色没变,只是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想哪去了。”

“你搞到嘉照露签名海报,不怕楼一鸣记恨你,怀疑你才是真凶,不怕同样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拿走?”

“到时哭去吧你。”

余柏顿时开窍。

是有这种可能性!

大概嫌他烦,傅苏哲不再看他。

余柏看过去,对方的视线只跟着嘉大小姐游走。

亮片裙美到牵扯着人的注意力,细闪纱披肩是一种朦胧的美,又游离遥远又似乎近在身边。海风、夜色、她身上流动着水的味道。

傅苏哲心里浮现出一个隐喻。

她就像嘉鸿爵下在海洋中的饵看他会不会咬饵。

那的确是世上最美最香的饵。

惹人婪瘾。

只不过不怕钓出来不是一条大鱼而是一个深渊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