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阵阵,伴着野猫儿的叫秧子声,蔺青浑身僵硬的摊着双腿,食指死死的扣着身下的瓦片。
感受着趴在自己腰间处的娇软小人,蔺青慌张的从房檐上爬了起来,干涩的嘴唇始终咬在嘴里。
“嘿呀!”蔺青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逢欢直接摔在了瓦片上。
她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下颚,泪眼汪汪的仰头看着一脸阴沉的蔺青。
“师父,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在蔺青面前自己向来是规规矩矩的,就是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厌恶自己。
逢欢委屈的憋着嘴巴,环抱着手里的竹篮子。
果然,这总管大太监的大腿,可不是谁都能抱的。
瞧着身下这小太监可怜巴巴的模样,蔺青强忍着身体的躁动,万分僵硬的坐回到逢欢的身旁。
他双手放于膝上,正襟危坐目视前方道:“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与你无关。”
蔺青沉了口气,余光瞄着坐在他身旁的逢欢,见她惊吓的抱着篮子往旁边挪了下,蔺青一把摁住了她的衣角。
“师父,你这是……”逢欢盯着自己被他拽住的衣角,摸不清头脑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诶呀贵贵儿,青爷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吧!”元宝抻着脖子冲她使了个眼色。
逢欢抱着篮子听话挪回了原地儿,一点点的将蔺青手中的衣角抽了出来。
“贵贵儿啊,许久不见,我瞧着你这头发长了不少呀!”元宝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她几乎快垂间的短发。
“这可都是它帮了我的大忙!”只见逢欢从怀中掏出半块生姜,朝着元宝示意着。
看着逢欢手里的土黄色的姜块,元宝好奇的从房檐上滚了起来,屁颠颠的跑到了她的伸手。
接过逢欢手中的生姜,元宝惊讶道:“这玩意还有长毛的作用?”
逢欢嘴角一咧,怎么好端端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这般难听。
她点点头,指着自己的头发说:“亲测效果不错呢!”
还不是上辈子爹爹将她从莲华寺接出来后,为了让她留长头发早些进宫,寻尽了各种偏方,唯有这生姜块最有用了。
元宝兴致勃勃的摘下了逢欢的太监帽,拿着他手里的生姜在逢欢的脑皮上轻轻摩擦着。
“可是这般?”
逢欢舒服的点点头,一旁的蔺青借着月光静静的凝视着她的侧颜,面无表情的铁黑脸孔上,竟浮现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
“贵贵儿啊,从方才就瞧着你一直抱着那个竹篮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啊,让你这么宝贝?”元宝在逢欢的背后抻着脖子,“可是什么金银珠宝?”
逢欢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半盖子。
看着篮子里堆得满满的猪肘子,元宝眼睛放着光芒抬手抹了把嘴角的哈喇子。
“我的贵贵儿果然出息了,这肉都是大块大块的!”元宝心急如焚的伸手向篮子里摸去。
还未等他触碰到那肥美的肉肉,就见逢欢拍了拍他的手背,将那盖子严严实实的扣了起来。
“这些都是我家主子的,不能给你!”逢欢紧紧抱着竹篮子,低头嘿嘿的笑着。
蔺青瞧着她笑的这般清甜,不禁眼底透露一分不爽,默默的撇过了头去。
“好啊你,当初在监栏院时,我们哥俩可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如今你有了新主子,就嫌弃上我这个不中用的哥们儿了是不是?”元宝生气的摇晃着逢欢的肩膀,满脸的醋意十足。
不管元宝如何大吵大闹,逢欢始终护着怀里的竹篮子,倔强的摇着头。
“等,等下次,我一定再偷偷给你藏一些可好?”
听到逢欢这番话,元宝才心满意足的撇了撇嘴巴,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后,手里的生姜在她头顶小心翼翼的蹭着。
聊了许久,从他们入宫至今的种种,在元宝的眉飞色舞下又一幕幕重现。
月光下,房檐上,手舞足蹈的元宝,拍手笑盈盈的逢欢,还有始终臭着脸不苟言笑的蔺青。
笑着笑着,逢欢便打了几个哈气,脑袋倒在蔺青的肩膀憨憨睡了起来。
“贵贵儿白天做了什么啊,怎么困成了这样?这就睡着了?”元宝抻着脖子看着逢欢的睡颜。
一旁的蔺青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膝盖,僵硬的咬着下唇。
他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上的人,见她微张的双唇如桃子般娇嫩,散发着阵阵清香的枣泥味。
蔺青脑子里浮现出那日在连榻上,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他的脑袋不自觉的慢慢凑近了她的脸。
为何,连今夜的风,都充满着枣泥的香甜?
元宝目瞪口呆的看着青爷的嘴巴一点点的接近贵贵儿,眼看着马上就要贴了上去,元宝吓得仰首一声尖叫。
“青,青爷,你快看啊,那那那里有,有仙子!”
元宝的这声惊吼让蔺青回复了理智,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清秀的脸,眼色深沉。
他僵硬的坐直了身子,望着元宝手指的方向,声音略发颤抖道:“嗯,仙子,很漂亮。”
元宝震惊的打了个嗝,张大了嘴巴看着望天的蔺青。
天呐,青爷这是被鬼附身了,还是中邪了?
……我可怜的贵贵儿啊!
蔺青撑在身子两侧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他僵硬的低头看着逢欢怀里的竹篮子,神色不明。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从逢欢的手里将那篮子提了出来,扔给了一旁惊慌失措的元宝。
闻着满鼻的肉香,元宝拱了拱鼻子,他快速的打开盖子,看着油滋滋的大肘子,又看了看青爷。
迎上蔺青深邃的目光,元宝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舔了舔嘴巴,徒手抓起最大的那一块,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瞧着一旁狼吞虎咽的元宝,蔺青抬手颤抖的抚上逢欢的小脑袋,让她安稳的枕在自己的肩头。
嘴角慢慢勾起。
江晏白找到监栏院时,一抬头便瞧见了坐在房檐上的三个太监。
一个胖得憨头虎脑的正盘腿啃着肘子,而他一直担心着的小奴才居然靠在别人身上,睡得那般甜美!
他眼见着那个黑脸的太监伸手摸了把逢欢的小脸,袖口中的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攥在了一起。
“富贵,你给我滚下来!”
听到这一声怒吼,逢欢吓得立马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胡乱的抬手抹了把留下来的口水,迷迷糊糊的从房檐上弹跳了起来,结果一个没站住,又倒进了蔺青的怀里。
江晏白仰着脖子看着那小奴才撅着屁股,趴在那个黑脸太监的怀里,顿时气的火冒三丈,脸色通红。
他伸手指着还一脸茫然的逢欢,呵斥道:“你,你若再不滚下来,我今夜就把你扔出去!”
房檐上,蔺青冷眼俯视着下面面红耳赤的江晏白,一直抓着瓦片的双手竟不听使唤的抬了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那双悬着的双手还是落在了逢欢的肩上。
慢慢扶起怀中的人,蔺青余光瞄了眼下面的江晏白,低沉道:“可有摔到?”
蔺青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逢欢有些受宠若惊,她仰着脖子呆呆的望着面前的蔺青。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撅把子吗?
见逢欢还趴在那个太监的怀里,还楚楚可怜的望着人家,江晏白咬牙切齿的原地转了两圈,气急败坏的褪下了自己的锦靴,甩手扔向了房顶。
被从天而降的靴子一砸,逢欢六神无主的趴在瓦片上,委屈的看着站在下面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江晏白。
“带着爷的鞋,立刻马上,滚下来!”
逢欢抱着怀里的鞋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完了,完了,他生气了!
听着耳畔出来的呼噜呼噜的声音,逢欢扭头望着沉醉在猪肘子中的元宝,目光落在自己那一篮子猪肘子上。
看着元宝脸上的油渍,逢欢生气的一把抢过他手里仅剩的那些肘子,万分心疼的迈着小碎步跑下来房檐。
急匆匆的跑到了江晏白的面前,逢欢一手挎着篮子,一手将那双好看的锦靴递到了江晏白的面前。
“爷,你怎么来了?”
江晏白夺过她手里的靴子,俯身抬脚踩了进去。
他双手掐腰的上下打量着逢欢,气愤道:“我瞧你这奴才真是分不清轻重,昨夜刚发生了那般事情,今日又这般不管不顾的四处乱窜!”
听着江晏白的话,逢欢脑袋一歪,脸上露出了满满的笑容。
“爷可是在担心奴才?”
逢欢激动的踮了踮脚,窃喜的低头笑着。
看着她这般羞涩扭捏的模样,江晏白邹着眉头,抿着嘴巴道:“我竟不知你还有做白日梦的习惯!”
“昨夜,有何事发生?”
听到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逢欢扭着脖子,看着已经下了房檐,站在自己身后的蔺青和元宝。
江晏白上下打量着站在她身后的太监,眼底染上了一抹阴凉。
他伸手拉住了逢欢的胳膊,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后,江晏白直视着蔺青冷漠的双眸,平静道:“无事!”
方才他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奴才身上,竟没认出这个黑脸太监,居然是将来的总管大太监,蔺青!
他永远也忘不掉,上辈子自己在东华门内被万箭穿心时,城墙上那些人冷漠的神情。
宗晔、皇上、还有站在皇上身后的这位,蔺公公!
蔺青看着被江晏白握住的那只手,眼神越发的冰冷。
躲在江晏白身后的逢欢抻着脖子,在他的身后软绵绵道:“爷,他是我的师父,蔺青。”
江晏白斜眼瞪了下他身后娇小的太监,将她整个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蔺青,冷笑道:“奴才见到主子不跪,这东八所的奴才,莫不是都这般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