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逢欢睡得格外的香甜,连东八所里头那吵人的鸡叫声都没有听到,就这么一直睡到的日照三竿。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逢欢软绵绵的从凉榻子上坐了起来,一眼便瞧见了瘫坐在床榻上,披着被子,一脸颓废不堪的江晏白。

“爷,爷你这是怎么了?”逢欢担心的跑到了床榻前,刚伸出手,就瞧着江晏白裹着被子风速般缩到了床角处。

逢欢伸出去的胳膊尴尬的悬在半空中,她发蒙的看着满脸写着惊恐的江晏白,屈膝爬上了床榻。

见这小奴才一双懵懂的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又像只软糯的猫儿般一步步爬向自己,江晏白紧紧的攥着身上的被子,瑟瑟发抖的咽了下口水。

目光落在逢欢那张粉嫩的嘴唇上,江晏白的眼神越发的发直,就是那个东西,昨天夜里,就是那个东西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眼见这小奴才越发放肆的靠近自己,江晏白一声颤抖的尖叫,伸手抵住了逢欢的脑门。

“停,停那儿!”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声音的颤抖,不禁憋闷的嘴角一蹙。

想他堂堂南燕皇子,虽说寄人篱下,但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即便上辈子落下了万箭穿心的下场,那好歹也是统帅千军万马,大杀四方的。

如今,却被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奴才吓成了这样,若是传出去,自己这面子岂不是丢大发了!

看着戳着自己脑门的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指,逢欢脖子一歪,小脸凑到了他的面前,左右打量了一番。

“爷,你昨夜是没睡好吗?”逢欢看着他脸上那明晃晃的两个黑眼圈,有些不解,他昨夜睡得明明比自己早的多呀?

江晏白快速的收回手指,缩进被子里,沙哑道:“我怎么会没睡好?”

“那你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还出了黑眼圈。”逢欢指了指他的眼下,乖巧的跪坐在他的身旁。

看着逢欢歪着小脸,乖乖聆听的模样,江晏白眼神躲闪着望着旁处,嘀咕道:“是蚊虫,这都深秋了,蚊虫还是这么多!”他假模假样的挠了挠自己的脖颈,余光偷偷瞄着一脸恍然大悟模样的逢欢。

看来,是唬住她了!

“晏白,可在?”

听到门外温柔沉静的声音,床榻上的江晏白和逢欢纷纷一愣。

逢欢呆头呆脑的转头看着殿门外的蹁跹身影,心里纳闷,如今这歧阳殿一向是凄凄凉凉门庭冷若的,除了那个隔三差五来兴风作浪的宗五爷,根本无人敢来。

今儿,真是稀奇了!

这是听着这声音,怎么这般耳熟?

听着这一声晏白,坐在床榻上的江晏白甩开了裹在身上的被子,一出溜的翻下了床榻,他自行穿戴好衣物,扭头看着还呆滞在床榻上的小太监。

“还愣着干什么,准备迎客!”

迎客?

逢欢嘴角一蹙,怎么听着像是什么勾栏瓦舍接客的模样?

捯饬好了一身干爽的太监褂,逢欢带上了宽大的太监帽,慢慢拉开了殿门。

映入眼帘的男子,一身月白色槿花纹底长衫,黛色的绸缎腰封上挂着枚金镶玉,杏眸含光,下颚微仰。

在秋风叶落下,他的披散着的长发肆意的飘荡,衬着嘴角的那丝浅笑,温润如沐。

逢欢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他手中挑着的那两坛桂花酿,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般好看!

看着面前一脸呆滞的小太监,来者也是一愣,但很快又扬起了那抹温柔的笑容。

“晏白可在?”

听到舒服温柔的声音,逢欢赶忙合上了一直微张的嘴巴,乖巧的点点头,甜声道:“十四爷,我家主子在的!”

一觉醒来就能看见这般美好的画面,佛祖老爷待自己真好!

“那我现在进去,他可方便?”宗羡缓缓开口道。

“方便,当然方便!”逢欢呵乐呵呵的让开了条道儿,看着宗羡从自己身旁缓缓走过,逢欢笑得嘴角差点咧到了耳角。

宗羡将手中的两坛桂花酿放置在江晏白面前的桌案上,规规矩矩的颔首行礼,这礼刚行至一半,便迎来江晏白的几声打趣儿。

“你小子,就我们二人在还讲究什么劳什子礼数?”江晏白掀开酒坛子上的红布,凑近嗅了嗅。

宗羡果然藏了不少的好酒!

宗羡眉眼温和,却还是行完了一半的礼节,他翩雅的坐在江晏白的对面,笑道:“礼数,少不得。”

江晏白无奈一笑,心里嘀咕着,古板无趣的小儿!

仰头一口酒还未喝进肚,江晏白便瞧着那个小奴才屁颠屁颠的端着盘糕饼跪在了他们面前。

江晏白一口酒喷了出来,看着她将那满满一盘子的糕饼推到宗羡的面前,还冲宗羡笑的那般灿烂,江晏白抬手抹了把嘴角的酒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宗羡侧脸看着一脸明媚的小太监,轻声道:“多谢。”

“不谢,不谢,十四爷可还喜欢?”逢欢抱着托盘,满脸期待的望着他。

宗羡微微一愣,他小心翼翼的捻起一块芙蓉糕,小口的抿了半下,咀嚼片刻后,点头笑道:“甚好!”

甚好!

看来十四爷喜欢自己准备的东西!

逢欢激动的嘿嘿一笑,压在身下的小脚情不自禁的动了动。

一旁的江晏白冷眼瞧着面前一脸痴傻模样的奴才,恶狠狠的咬了口手里的芙蓉糕,把自家主子撂在一旁,反而对一个外人献殷勤,这是把他放在了何处?

怎么不见她给自己芙蓉糕吃?

江晏白一口吐出了嘴里的半块芙蓉糕,满脸不高兴的将手里剩下的那半块扔到了逢欢的腿上,负气道:“你备的这都是什么,十四爷是我的贵客,你就拿这东西出来见人?”

他伸手一把抢来的宗羡面前的那盘糕饼,强硬的塞进了逢欢的怀里,厉声道:“拿出去,別在这里丢人现眼!”

看着江晏白火冒三丈的模样,逢欢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盘糕点,委屈的嘟着嘴。

十四爷明明很喜欢啊!

逢欢抬眸瞄了眼江晏白阴沉的那张脸,知趣的抱着小盘子乖乖的退了出去。

听到殿门关上的声音,江晏白托腮得逞一笑。

“这便是父皇指给你的那个内侍?”宗羡撕开红布,轻声问道。

“嗯,万分不中用!”

宗羡抿了口酒,抬眸看着他:“这人,你得提防。”

江晏白眼神一闪,抹了把嘴角,低声道:“放心,我明白。”

听到江晏白这句回应,宗羡微微一愣,他静静的凝视着江晏白面上的认真,不禁有些惶恐道:“从前我同你说这些,你总是不耐烦的打断我,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知道,歧阳殿里的奴仆们十之八九都是各路人派过来的细作,以他五哥为首,偷偷往晏白这处塞了不少人。

从前每每他警告晏白提防他宫里的这些下人时,他总是转移话题的绕道别处,或者赶上他哪日火气大了,便直接将自己轰出去。

也不知怎么了,他今儿居然听进了自己的告诫。

江晏白仰头灌了口酒,眼底深邃而动容。

这两辈子,在这大邺的宫中,唯一真心待自己的,怕是便只有这一个宗羡了。

正在他内心隐隐感慨时,殿门又被推开了。

江晏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小奴才又捧了一盘子东西,又屁颠颠跪在了他们的身前。

逢欢将托盘中的五格果盒推到了宗羡的面前,笑盈盈道:“十四爷,可喜欢?”

还未等到宗羡的回应,逢欢便被身后的一个大力腾空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