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饶命啊!”跪在四周的太监们看着徐得财血肉模糊的样子,纷纷发抖的磕头在地。

江晏白手中的木桶已成了的碎块,那木板尖锐的一头染着赤棕的鲜血,一滴滴落在他的脚旁。

他望了眼趴在池子旁六神无主的逢欢,握紧了手中的木板扭身刺进了一个太监的胸膛里。

看着四溅而出的鲜血,和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的太监,逢欢攥着自己的单薄的衣襟,止不住的颤抖。

这才是他,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大杀四方,无所畏惧的南燕质子!

鲜血溅洒在她的脸颊,逢欢瑟瑟发抖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即便不看不听,可方才那徐得财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却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子里,一闭上双眼出现的便是徐得财那张猥琐恐怖的脸。

逢欢弓着身子,将自己的小脸埋进了臂弯里,眼泪又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在那最后一个太监倒地后,江晏白将手中的木板狠绝的插在了地上,他抬手抹了把脸上溅洒的血滴,面无表情的从满地的血红中淡然起身,走到了逢欢的身侧。

看着地上不能遮体的太监褂,江晏白凝视着抱团单薄的逢欢。

“冷?”

听到江晏白的声音,逢欢抽了下鼻涕,埋着小脸呜咽了起来。

瞧着逢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晏白恨铁不成钢的转过了头,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攥在了一起。

他皱着眉头快速的解下了自己的长袍,弯腰裹在了逢欢的身上。

俯视着她炸了毛的头顶,江晏白抿着嘴巴目光瞥着她湿漉漉的身子。

他自小便是在深宫中长大的,这宫中奴才们见不得人癖好他不是不知道。

一个小太监,长得白白净净的,腰段儿又瘦软成这幅模样,比那豆蔻年岁的姑娘家还要婀娜,也难怪被那些阉人惦记上!

眼神落在她若隐若现的锁骨处,江晏白顿时觉得身子燥热了起来,他又不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当然晓得这股燥热意味着什么。

江晏白面露尴尬的握紧了拳头,他瞥了一眼埋头嘤咛着的小太监,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这是怎么了,为了欢儿清心寡欲了两辈子,憋出了毛病吗?

怎么能对一个男人……

不对,是一个阉人……

江晏白猛烈的甩了甩脑袋,赶快打断自己这可怕的想法。

他佯装冷静的咳嗽了两声,沙哑道:“还能走得动吗?”

逢欢慢慢从臂弯中露出半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冲着江晏白摇了摇头。

她腿软的怕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月光下看着逢欢泛着光亮的睫毛,江晏白心底一直成成密闭的城墙突然裂开了条缝隙,一枝嫩芽穿破砂砾泥浆,沐浴着朝阳和晨露,踏进了他的暗不见光。

暖意而盎然。

江晏白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刻意回避着心底那莫名出现的情绪,他伸手小心翼翼的衡抱起地上娇娇软软的人,缓缓起身。

贴着江晏白温热的胸膛,逢欢裹着他宽大的袍子,仰着脑袋静静的望着他,心底的那分情愫越发的清晰。

她低头在江晏白的袍子上擤了两下鼻涕,眼角刻上了再也无法抹掉的柔色。

逢欢低眸一笑,不管不顾的扑进了江晏白的怀里,伸手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颈。

被逢欢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江晏白身子一个踉跄,险些将怀里的人丢了下去,他表情僵硬的低眸看着怀里笑的香甜的小太监。

“你,你给我松开!”江晏白身子僵硬的每迈出一步,都好似能听到他骨骼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抱着逢欢的双手紧张的崩得直直的,犹如捧着一件圣品般不知所措。

逢欢缩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无赖的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江晏白嘴唇颤抖的张了张,本想呵斥出口的语句不知为何全都憋了回去,他咬紧了牙根紧了紧怀里的人,目不斜视且僵硬的一步步向歧阳殿走去。

一回到歧阳殿,江晏白便扛来了自己沐浴用的木桶,烧上了整整一桶滚烫的热水。

他伸手在木桶里试了试水温,很是满意的转头看着身后的小太监。

见她还裹着自己的那件长袍,躲在角落里慌慌张张的模样,江晏白掐着腰走到了她的面前,道:“还站这儿干什么?”江晏白上下打量了着她,挑眉道,“要我帮你脱?”

逢欢脖子一缩,双手紧紧攥着自己身上的大袍子,胆怯的摇了摇头。

今夜自己已在北六所那几个太监面前漏了身份,可听着江晏白的话语,还有他对自己的态度,显然是还未发现自己的女儿身份。

既然如此,她定是能隐瞒多久是多久的!

“不要我脱,你又不自己脱,怎么你还想这么湿漉漉的挺到明日一早?”江晏白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心里想着定是被方才那副场面吓到了。

这一晚上的事情,想必对这小奴才打击颇大,自己不能对她太凶了才是!

江晏白挠了挠脑袋,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的拍了拍逢欢的肩膀,道:“那你自己洗着,我出去了。”

刚刚背过身,江晏白又退了回来,看着逢欢缓缓开口道:“有爷罩着你,莫怕!”

说罢,江晏白神色一慌,尴尬的轻咳了两声,便转身踏出了歧阳殿。

殿门一关,逢欢抹了把眼泪。

低头看着这一身墨色长袍,逢欢紧张的向外望了望,在确定江晏白不在门外后,她小心翼翼的捧起长袍嗅了嗅。

淡淡的檀木香。

……好喜欢!

逢欢甜甜一笑,低头羞涩的咬紧了下唇。

浸泡在温热的水里,逢欢食指轻轻的扶过木桶的边缘。

这是他的浴桶……

想起那日自己在歧阳殿里撞到他沐浴时的场景,逢欢脸色通红的傻笑了起来,万分娇羞的咬起了巾帕。

今夜在那池子旁,就在自己要被黑暗吞噬时,是他劈裂了那片压得自己透不过气的阴暗。

脑子里浮现着他杀红了眼的模样,逢欢眼中情意绵绵。

活了两辈子,从未有人对自己这般。

逢欢嘴角刚刚挂上笑容,便听到了殿门被推开的声音,嘴角的浅笑立刻僵硬了起来。

她震惊的转过身子,看到已经踏进门的江晏白小脸吓得煞白。

眼神一慌,逢欢赶忙用巾帕遮住了自己的胸口,趴在了木桶内。

“爷,爷你怎么进来了?”

江晏白的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肩膀,咽了下口水便将眼神瞥向一旁的黄梨架子上。

他声音有些颤抖道:“……帮你擦,擦背。”

擦背?!!

逢欢瞠目结舌的看着江晏白歪着脖子一步步走向自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木桶里。

她在水里扑腾了半天,惊慌失措的随手抓起飘起来的巾帕,扬手扔在了江晏白的脸上。

湿帕子从头顶滑落到脚边,江晏白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

他转过眼神直直的盯着缩在木桶里,小脸憋的通红的小太监,满心憋闷的吹了下黏在额头上的长发,便转身踏出了大殿。

双手颤抖的掩好殿门,江晏白背靠在门上心里发着慌。

自己是中了邪不成,好端端的热脸去贴一个奴才的冷屁股!

脑子里浮现出小奴才白净光滑的肩膀,江晏白脚底一颤,他摸了摸自己越发滚烫的脸颊,脚下生风的冲到了储水缸旁,往脸上泼了三捧凉水。

见鬼了,见鬼了!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猛的席地而坐。

颤抖不停的双手从怀里掏出那张画像,江晏白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画像平铺在地上。

盯着画中人,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睁得大大的,嘴里不停的碎碎念着:“清心如水,清水即心,无痴无妄,无欲无求。”

待半个时辰后,逢欢终于推开了殿门,看着逢欢一身干净的素色长袍,四周围绕着袅袅的水汽,江晏白看得有些挪不开眼。

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后,他低头清了清喉咙,从地上爬了起来,从逢欢的身侧擦肩而过。

……好香!

江晏白扇了扇面前的水汽,努力的佯装得万分镇定的模样。

“快去睡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看着江晏白褪下身上的袍子,走到床榻旁翻身而卧,逢欢乖巧的掩好了殿门,静悄悄的走到了自己的那方凉榻子处。

烛火一熄,逢欢坐在凉榻子上裹着棉被,偷偷的望着床榻上渐渐入睡的江晏白。

待听到他的呼吸声越发的平缓后,逢欢抻着脖子瞧着他已然入梦的模样,便从被子里钻出来,蹑手蹑脚的爬到了床榻旁。

她双手轻轻的把着床沿,只露出了半个脑袋,眼睛圆溜溜的凝望着江晏白熟睡中的侧脸。

夜里这般寒凉,他连被子都不盖,惹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逢欢盯着角落里的那团被子,又瞄了眼一动不动的江晏白,她万般小心的抓住了被子的一角,一寸寸的捂在了江晏白的身上。

掖好了被角,逢欢托着下巴细细的望着他。

他一个人从南燕到大邺,又一个人住在这歧阳殿里,一定很寂寞吧。

逢欢歪着脑袋嘴角慢慢浮起温如三春般的笑容,能做他的内侍,真好!

看着看着,逢欢脸色暗沉了下来,转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忧虑。

想着将来等待江晏白的是万箭穿心,惨死于东华门内,逢欢的心里便越发的刺痛。

他会死的!

床榻上,江晏白紧闭着眼睛,努力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压在被子下的双手却一直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

好热!

明明已是深秋,却比盛夏的夜晚还让他燥热!

这小奴才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打了鸡血不成,他在这里看着,自己睡不着不说,还不能踢被子,肚子痒得很还不能挠,那样有损他英明潇洒的形象。

而且,这心呐还一直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从未如此煎熬过。

这时只听身旁稀稀拉拉的一阵起身声,江晏白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这小奴才总算走了,自己终于能睡上一个安稳……

吧唧——

江晏白眼睛腾的一睁,又赶忙闭了起来,身下的被褥已被他攥成了一团。

他憋着气息,只觉得心跳都顿了一下。

这奴才……这奴才……

居然,亲了自己?!!!

一吻轻轻落在江晏白的脸颊,逢欢眨了两下眼睛,再三确定他没有被自己吵醒后,便捂着小脸跑回了凉榻子上。

她躲进棉被子,羞涩的咬着自己的袖口,傻傻的笑着。

万箭穿心便万箭穿心吧,那也喜欢!

床榻上,江晏白翻了个身子,他捂着自己的心口,眼泪啪叽落在了玉枕上。

欢儿,我对不起你!

我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