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鬼?
蔺青不明所以的听着逢欢嘴里的绵绵细语,只见逢欢又一个翻身,吓得蔺青裹着被子又往身后挪了挪。
“青爷?墙角可是闹耗子了不成?”被蔺青挤得快喘不过气的三七扬了下脖子,扭着头看他。
“闭嘴,睡你的觉!”蔺青拉起身上的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炯炯有神的紧盯着面前的逢欢。
他紧绷着身子,眼睛时刻保持警惕着,就这么熬了整整一宿。
翌日刚过辰时,蔺青正端着瓷碗,一勺勺给逢欢喂着汤药,监栏院的大门便被一脚踹开。
“这太监待的地方,果然是臭味熏天啊!”
听到外面的喧闹之声,元宝趴在门缝后,偷偷看着门外浩浩荡荡的人群。
这边的蔺青也放下了手中的瓷碗,擦了擦逢欢的嘴角,站起身子向门外探去。
见着站在院子里,掐着腰,吆五喝六一脸厌恶的宗五爷,蔺青和元宝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回头,望了眼躺在连榻上睡得深沉的逢欢。
“诶呦,五爷您怎么能到这奴才的地方来呢?”陈公公猫着腰跑到宗晔的面前。
他俯下身子,朝着身旁的小太监们使着眼色,让他们赶紧离开不要沾染了祸事。
宗晔捂着鼻子从陈公公的身旁饶过,他上下打量着这东八所监栏院的破旧楼阁,抬脚踢开挡在身前的罐子。
“爷没空子和你这奴才在这里鬼扯,去把那个秃脑袋的给爷叫出来!”
陈公公眼睛一转便知,这宗五爷是来要小富贵儿的。
他侧着身子看向房内倚在门上的蔺青,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五爷找的,可是富贵?他就在里面,只是这奴才病了,一时半刻怕是醒不过来了。”
宗晔挑着眉毛瞪着低头哈腰的陈公公,戏谑道:“病了?爷要找的人,即便是死了,也得爬出来!”说罢宗晔冲着身后的随从们挥了挥手,便见着三个膀大腰圆的随从扒开了面前的陈公公,冲进了房内。
领头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躺在连榻上的那副娇小的身子上,他刚一伸手,便被蔺青挡了下来。
看着挡在他们面前,一脸阴鸷深沉的太监,领头的轻蔑一笑,撸起了袖子一把拎起了蔺青的衣襟,将他甩出了屋子。
陈公公瞧着从屋子里被腾空扔出来,直接扑在地上的蔺青,心疼的皱了下眉毛。
宗晔倒背着胳膊走到了蔺青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的奴才,抬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爷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奴才们的兄弟情,轻贱的很!”宗晔戏谑的笑着,脚下狠狠的捻着蔺青那张倔强的脸。
蔺青咬着牙,双手狠狠的扣着地面,眼底却是不可动摇的倔强与固执。
见那三个随从将不省人事的逢欢从屋子里抬了出来,宗晔才作罢抬脚。
可脚才刚刚放下,就被身下的蔺青一把抓了起来。
宗晔身子一顿,不可置信的低头瞪着地上不知死活的奴才。
“五爷,她还病着。”蔺青一字一句有力的说道。
宗晔嫌恶的蹬了下脚,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了,奈何却甩不开脚下的臭奴才。
“五爷,等她病好了,等她醒了再……”
还没等蔺青说完,宗晔便一脚踹在了他的肩上,将蔺青远远的踹飞到石阶上。
宗晔拍了拍自己的锦靴,瞪着蔺青厉声道:“脏了爷的鞋,你是不想活了是吧。”宗晔扭头看向身后的侍卫,冷眼道,“给爷打,不见血,不准停!”
说罢宗晔留下轻蔑的一个眼神,便甩袖离开了监栏院。
蔺青捂着胸口,看着被抬出去的逢欢,咬牙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方才五爷的那一脚踹得着实狠绝了些,让他控制不住的身子一个踉跄。
还未等他脚下迈出半步,便见那三个膀大腰圆的家伙操着棍子,朝他的身子重击过来。
在重重棍杖下,蔺青一直苦撑着的身子再次倒在了地方,蜷着身子,一口血喷洒在布满青苔的石板上。
他抓着地面,十指深深的陷入泥土中,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眼底是渐染的执着与不甘。
“几位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陈公公瞧着蔺青那一脸倔强不服输的模样,终是忍不下去的挡在了他的身上,一脸求饶的仰着脖子看着面前的几个壮汉。
“这血也见着了,几位爷犯不着和他这一奴才动气是不是?”陈公公侧脸看着地上的那一滩鲜血,面无波澜,袖口下的双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
几个壮汉看着地上的血,又瞧了眼蜷缩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奴才,彼此对视了一番,便扔下了手里的棍杖,拍了拍手转身踏出了监栏院的大门。
一见那几个牛头马面离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元宝一溜烟的跑了出来,紧张的蹲在蔺青的身侧,帮着陈公公一起将他搀扶了起来。
“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五爷的性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惹上那个祖宗?”陈公公气愤的瞪了他一眼,可瞧着他这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是心疼的抬手擦去蔺青脸上的血水。
却不成想这袖口还没碰上他的脸,就被这个臭石头一巴掌给扒开了。
陈公公惊诧的望着蔺青一脸阴沉的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那撕裂红肿的嘴角竟浮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只见蔺青挣脱了陈公公和元宝的搀扶,独自摇晃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他捂着肩膀,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屋子。
沉默不语。
歧阳殿里,江晏白躺在竹椅上,眼神呆滞的看着手里的红泥花盆,里面埋着半颗姜块。
“小白啊,你这当主子的连奴才丢了都没发现吗?”
听到宗晔的声音,江晏白一下子抽回了放空的思绪。
他望着从歧阳殿外进来的浩浩荡荡的人群,将手中的花盆安安稳稳的放在了身侧,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
江晏白的眼神掠过宗晔的身侧,落在了那个失去意识,任人拖拽的小奴才的身上。
“呵,我竟不知你这么清闲,还有闲工夫将我这歧阳殿走丢的奴才送回来?”江晏白抻了个懒腰,万分惬意的拄着脑袋,躺在竹椅上望着宗晔。
“小白你可是我们大邺的上宾,父皇国事繁忙,我这不是在替他多关照关照你吗。”说罢只见宗晔拍了两下手,身后的随从便将晕厥着的逢欢扔在了地上。
看着摔在地上娇弱怜人的小太监,江晏白心里一蹙,可表面还是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扬着下颚看着宗晔缓缓道:“所以,你就把一个半死不活的奴才扔给了我?”江晏白余光看了眼趴在地上的逢欢,一声冷漠的嗤笑,“你这到底是让这奴才来伺候我,还是让我伺候这个奴才?”
宗晔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江晏白脸上的神情,却还是让他找不到任何漏洞,他眉头一挑,笑道:“这奴才可是我父皇金口玉言亲自赏赐给你的,既然是你的人,谁伺候谁当然是小白你说的算了,你说是不是?”
江晏白笑了两声,冲宗晔摆手道:“还真是多亏你想得周到啊,人也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我可是你在大邺最好的兄弟,我不懂你,谁懂你啊?”宗晔背着双手,戏谑一笑,便带着他身后一帮乌合之众转身离开了歧阳殿。
殿门掩上后,江晏白才从竹椅上直起了身子。
他双手抱拳放在下颚,坐在竹椅上凝视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太监。
眼底的失望中,慢慢多了一份疑虑。
就这么静静的盯了她许久,江晏白终是紧闭上了双眼,思索了片刻便起身甩袖走进了寝殿。
殿门一关,又留下了躺在院子里孤零零的逢欢。
桂香树上的莺哥儿叫了两声,便听着“吱吖——”一声。
江晏白推开寝殿的大门,脚下生风的走到了逢欢的身前,他低头望着脸色苍白的逢欢,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子,慢慢横抱起地上娇小的人。
紧了紧怀里软绵绵的小奴才,江晏白抱着她大步走回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