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的事情啊,她再清楚不过了,江晏白手指的那个女子名唤绿柳,在殿选之上失了礼数,还未等说上几句话,就被太后娘娘遣送了出去。

瞧着逢欢这头头是道的模样,江晏白拄在栏杆上,饶有趣味的看着她道:“那你觉得皇上能选中谁?”

逢欢伸手指了指下面的陆挽知,冲身旁的江晏白挑着眉毛道:“她,爷敢不敢同奴才打赌?”

江晏白低头瞧着下面恬静的陆挽知,原本满满笑意的双眸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歪头瞧着江晏白阴气沉沉的神色,逢欢疑惑侧凑近了些,小声道:“爷不觉得她长得好看吗?”

“让咱家一顿好找,你居然躲在这里偷懒?”

听到背后的声音,逢欢吓得一个激灵的弹跳了起来,她握着手里的扫帚瑟瑟发抖的看着一脸凶神恶煞,气喘吁吁的大太监。

“咱家看,你这个脑袋是不想要了吧!”

“是我叫住了这个奴才,不要苛责她。”江晏白慢慢起身,扑了扑自己的下摆,一脸平易近人的看着身后的大太监。

逢欢歪着脑袋震惊的看着他,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吗,这家伙居然没有火上浇油!

那大太监瞧见开口之人是那个南燕的公子晏白,立刻收敛了训斥的目光,换上了好言好语的奉承模样。

“奴才真的是瞎了眼了,竟没发现公子在此处,还望公子不要怪罪奴才!”

宫里谁人不知,这个公子晏白背后有着南燕,还有皇上护着,虽说是邻国送来的质子,但实际上就如同个贵公子外出游历一般,金贵的很。

见着大太监卑躬屈膝的模样,逢欢心中暗暗惊叹,这南燕质子的身份果然不一般啊!

江晏白凑到逢欢的耳侧,挑起嘴角轻声道:“今日,我又救了你一次,此番恩情小奴才你可要记得还啊。”

听着耳畔传来的蛊惑之声,逢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果然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段时日她吃了这个短命鬼半只烧鸡,还被他从狼嘴里捞出来好几次。

莫不是又要自己做他的狗腿子,替他卖命不成?

一想到这里,逢欢便忍不住的垂下了脑袋,看着自己不安分的脚尖。

却只听耳边又传来了江晏白魅惑又好听的声音道:“下次来歧阳殿送饭时,帮我带块猪肘子!”

逢欢还停留在猪肘子的木讷之中没反应过来,小脚却不自觉的跟上了大太监的步伐,她转过身子望着还站在栏杆处的江晏白。

只见他已经背对着自己,正低头望着下面的那些秀女们,眼底竟有着几分深邃与苦涩。

逢欢迟疑了片刻,心底是满满的困惑和不解。

看着江晏白落寞的身影,逢欢摇了摇头快速的转回身子。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那个短命鬼怕不是在偷瞧着下面年轻貌美的姑娘吧。

在大殿外,逢欢紧紧的跟在大太监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干着手里的活儿,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而在她的谨慎忙碌之余,那江州陆府家的小女陆挽知被封了个美人的消息,也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小太监们说,皇上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开心了,那陆家的姑娘出落的像朵芍药花般娇艳动人,一颦一笑之间尽是溶溶媚意。

那般娇艳欲滴的美人,也难怪皇上见到她时眼神都亮了,还不顾皇后的阻挠,硬是赐了她玉牌,给了个美人的封号留在了宫里。

逢欢低头看着脚边儿的尘土,挥动着手里的扫帚。

当年她与陆挽知一同入宫,同封美人。

不同的是,自己这封号是皇上念着爹爹的官职勉强许的,而陆挽知则是皇上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给的。

在后来的几年里,陆挽知一路从美人坐上了皇贵妃的位置,而自己依旧是不受待见的卫美人。

“富贵儿,你那边收拾好了吗?”

听到大太监的声音,逢欢赶忙将地上几片还未扫好的落叶踩在脚下,冲着大太监点了点头。

回到监栏院已是戌时,她刚瘫软在地上的小角落里,就被跑进来的元宝一把拎了起来。

“贵儿啊,今儿是我俩夜值,你不会是忘了吧?”

逢欢揉了揉满是困意的双眼,抿着嘴巴委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瘫软无力的跟在了元宝的身后。

半夜三更的宫闱阴森的很,而这夜里的东八所更是恐怖。

不像是北面儿的华灯初上,这东八所里头原本废院旧阁就偏多,入了夜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四面还时常传来野猫儿的叫秧子声,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逢欢手里提着小腊灯,靠在宫墙上,双眼恐惧万分的四处乱瞄着。

一旁的元宝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纸包的四角,将里面包裹着的一块核桃酥掰成了两半。

他咽了下口水,将那块大个儿的递到了逢欢的面前。

“给,玉芙殿小厨房里的活招牌,我藏了好久了,趁没人赶紧吃了。”

逢欢接过他手中的核桃酥,张着小嘴咬了一口。

桃酥在嘴里香喷喷的,入口即化,酥软香甜,逢欢笑眯了双眼,身子情不自禁的左右摇晃了起来。

瞧着逢欢着喜笑颜开的模样,元宝憨头虎脑的将手里的小半块桃酥塞进了嘴里,支支吾吾道:“贵儿啊,你吃个东西怎么像个姑娘似的。”

一听到姑娘两个字,一口桃酥直接噎在了喉咙里。

逢欢咳嗽了两声,扬着脑袋看着元宝激动道:“你,你不能因为我没了,没了根子,就是我像姑娘啊!”

可千万不能被他察觉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不然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元宝扑了扑嘴上的渣子,慌忙的摇手道:“不是的,我没说你像姑娘,就是觉得,觉得你吃东西好看而已。”

逢欢看着手里剩下的半块桃酥,眼神一横。

元宝只瞧着她忽然扬起了脖子,张着血盆大口,将那手里的一大块桃酥全都塞了进去,全然是饿死鬼托生的模样。

“你慢点,慢点,别噎到!”元宝惊吓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逢欢边嚼着嘴里的桃酥,边往外喷着渣子。

这下看谁还敢说她吃东西像个姑娘家!

“你说说,这人和人真是不能相比,我们哥俩在这风餐露宿,靠一个桃酥饱腹,而青爷呢,却能去海爷的私宴!”元宝晃着脑袋嘴里滋滋滋的,“多不公平!”

“海爷的私宴?”逢欢歪着脑袋看着元宝。

汪禄海设了私宴,还请了那个黑脸的撅把子?

上辈子她就听宫里的小太监们说过,那个汪禄海定是中饱私囊收了不少的好处,然后私下里还有大设私宴的喜好。

也不知道那个有特殊癖好的汪禄海,请蔺青去私宴做什么?

逢欢想着那日在废院里撞见的场景,不禁一身战栗。

但想着,那个撅把子将来可是能够站在皇上身侧的总管大太监,逢欢便清除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走吧,贵儿,该去下个墙点儿了!”元宝架起手里的小腊灯,戳了戳逢欢的肩膀。

瞧着再往前走就是废院儿那处了,逢欢咬了咬牙,拽着元宝的袖口,跟在了他的身后。

可还未走到废院,元宝便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后的逢欢没来得及收脚,猛地撞在了他的背上。

“怎么了?”逢欢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元宝后倾着身子,指了指远处摇摇晃晃的那个人,颤抖道:“青,青爷!”

逢欢从他的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望着远处黑暗中那个扶着脑袋,撑着宫墙壁的蔺青。

“他,他这是怎么了?喝多了?”离得太远看得不清楚,但凭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影,逢欢也能看得出来,那个撅把子与往日的不同。

看起来虚弱无力的很!

还未等元宝张嘴,他便看见了从转弯处突现的那道黑影。

元宝睁大了眼睛,赶忙将手里的小腊灯吹灭,搂着逢欢的肩膀,一起躲进了身旁的矮树堆里。

他捂着逢欢的嘴巴,一脸谨慎的指了指外面。

逢欢看着元宝的嘴型,立马明白了过来。

是汪禄海!

汪禄海和那个撅把子?!!

逢欢慢慢瞪大了双眼,冲元宝点头示意了两下,待元宝松开了捂着自己的手,她贴在元宝的背上,向外面探出了头。

只见蔺青还未挪几步,就被后面的汪禄海一把抱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