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欢拽了拽自己湿漉漉的褂子,小声道:“我晕倒了,被公子晏白拾了去。”

她有些胆怯的抬头瞧了眼蔺青的神色,这回可不是她自己想要逃跑的。

“歧阳殿?”蔺青冷瞥了一眼满脸委屈的逢欢,和她脸上被晒红的光晕,沉了口气,“去换衣服吧。”

听到蔺青的话,逢欢立刻竖起了脖子,满脸的笑颜,可对上蔺青的一脸严肃后,又瑟瑟的收起了笑脸,抵着脑袋从他的身旁走过。

看来今儿这撅把子心情还不错,居然没有揪着自己的小辫子不放。

蔺青看着那一路小碎步走进屋子里的逢欢,面无表情的转身拂袖而去。

五爷府邸

“你可是当真瞧见江晏白带了个小太监回歧阳殿?”宗晔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震惊的看着回来答话的眼线。

“回五爷,奴才瞧得千真万确。”

宗晔挑着眉头,细眯着双眼,眼底是道不尽的筹谋与阴险。

这还是江晏白变得不正常后,第一次接触外人。

一个被送来的邻国质子,本应安分守己的活着,这个江晏白却仗着邺朝与南燕的友好关系,还有父皇的喜爱,在宫里大摇大摆的,实在是让他看不过去。

好在这个江晏白是个头脑简单又重义气的,才让自己能这么容易的将自己的人安插在歧阳殿,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谁知道,原本好端端的一切,都被那道天雷给毁了。

劈傻了那个无脑的不说,没过多久江晏白便将歧阳殿里所有的奴仆都遣散了,当然那其中就包含这自己送过去的几个眼线,给自己来了个措手不及。

“可瞧清楚了是哪个太监?”宗晔深沉的目光看向回话之人。

“样子没瞧清,不过那小太监是东八所的人,而且还是个秃子。”

秃子?

宗晔摸着下巴仔细的回想着,莫不是那日偷看自己的聋哑奴才?

只见宗晔的嘴边挂起了一抹狡黠的笑意,真是天助我也。

翌日一早,逢欢刚塞好了干草灰和棉布条,便被召集到了院子里,她歪脖子瞧着院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太监,元宝不在,蔺青那个撅把子也不在。

“今日是秀女大选之日,大殿那头人手不够,你们几个今日便放下手头里的差事,去帮忙扫尘吧!”

逢欢接过分配给自己的小扫帚,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定是自己这几日干活干多了,竟忘记了今日是秀女殿选的日子,可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领队的大太监推着后背送了出去。

她握着手里的扫帚低头默默的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上辈子的今日就是自己初次进宫的日子。

踏进宫门的那一刻,便是她漫长孤寂、倍受冷落的开始。

也因此丢了性命。

行至安庆殿外的白玉台阶,逢欢望着下面仪态万方、翩翩婀娜而来的秀女们,心中惬意。

看来这辈子她的选择,终是改变了些什么,至少那列女子之中不再有自己。

当她瞧见那一袭绯色萃蝶留仙裙的女子时,不自觉的停下了脚下的步伐。

望着那女子温婉撩人的姣好容颜,逢欢握着扫帚的双手越发的颤抖,脸色也惨白了几分。

陆挽知!

上辈子第一次见到陆挽知时,逢欢便沉浸在她的妩媚动人之中,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却没有那些大家小姐们的古板与拘谨。

那时逢欢觉得这样天仙儿般的女子,定是值得世上万般宠爱的。

可如今,逢欢盯着下面低眉莞尔的陆挽知,一模一样的面孔,而自己的心境却已是大相径庭了。

这个女人会是未来的皇贵妃,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女人。

也是那个披着羊皮,害了十四皇子一生的恶毒女子!

白玉石柱后,江晏白一袭低调的墨色长衫,静静的望着下面排排而过的秀女。

他的眼神落在一个又一个背影上,却无一人像他心里的那个人。

扶在石柱上的手越发的有力,江晏白闭上眼睛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了几下,又慢慢睁开双眼,继续的寻找着。

上辈子总是不等自己多说几句话,那丫头便匆匆跑开了,至死自己也未曾见过她一次面容。

可那般我见犹怜的背影却早已刻在他的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

江晏白以为自己只要一眼,便能在这些秀女中寻得到她。

可当他的眼神落在最后一个人的身上时,那一直含在眼中的憧憬与期盼,终是化作了乌有。

手无力的垂落在身旁,江晏白眼底的失落已掩盖了眼前所有的色彩。

定是自己对欢儿的心思还不够,还不深,不然又怎会认不出她。

一想到此,江晏白气不过自己的抬手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当他带着心灰意冷的心情慢慢抬起头时,一眼便瞧见了对面躲在栏杆后面鬼鬼祟祟偷看的小太监。

逢欢捧着手里的扫帚,咬牙切齿的盯着下面的陆挽知,就恨不得朝她吐口水的时候,便听到了身侧突如其来的一句戏谑之言。

“你个小奴才,可是春心荡漾了?”

逢欢身子一颤,慌忙的一转脸,便贴在了江晏白的脸颊上。

看着身旁俯身看着自己的江晏白,逢欢的心里咯噔一下。

迎上这小太监的一张小脸,江晏白也落了个措手不及,感受着脸旁的温热,他冷静了几分,便一把推开了面前已经吓得失了魂的小太监。

江晏白拍了拍脸,整理了两下自己的衣襟,略有些尴尬的轻咳的两声。

“看好哪个妙龄姑娘了?”江晏白瞥着逢欢一脸惊慌失措的窘迫样子,打趣道。

逢欢咬着嘴唇,余惊未了的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脯,她早晚要被这个短命鬼吓死不可。

“爷,您又打趣奴才了。”逢欢揉了揉鼻子,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小扫帚。

江晏白走到她的身旁,蹲下身子,瞧着下面站的规规矩矩的秀女们,扭头看着逢欢问道:“那你趴在这里偷窥什么?”他回头扫了眼下面的人,眼神落在几个护送的侍卫身上,笑道,“不看秀女,看的是侍卫不成?你个没根儿的小奴才还好男色?”

逢欢立起脑袋,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玩笑样子的江晏白,她气鼓鼓的转过身子,望着下面一个个如出水芙蓉般的秀女,破罐子破摔道:“爷觉得哪个好看?”

听到她这么一问,江晏白有趣一笑,满眼忍不住的笑意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奴才。

还真是不害臊。

反正欢儿也没寻到,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逗逗这个有趣的奴才。

江晏白俯视了一圈,随手指了个穿着鹅色长裙的女子道:“她!”

逢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着那个鹅黄色衣裙的女子,不禁有些嫌弃的呲了呲嘴。

“爷这眼光不行啊,那清汤寡水的模样一看就是选不上的!”

她瞥了眼身旁抱着胳膊的江晏白,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原来这短命鬼竟好这口儿,不喜欢婀娜多姿的美人儿,偏偏中意这寡淡无味的,眼光竟差至如此。

想必他日后娶进门的姑娘也是这般清淡吧。

不对,逢欢忽然想起这短命鬼连夫人都没娶上,就被射成箭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