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一眼小六身后的小宫女,瞧着她的面相逢欢便知,也不是个什么好果子,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逢欢脑筋一转,嘴角狡黠的上扬,挑着眉毛说道:“小六姑娘冰雪聪明,人长得又俊俏,那可是旁的小宫女不能相比的。”她余光看着身后的那个小宫女脸色暗淡的模样,又添油加醋的说道,“小六姑娘在我们东八所,那一向是很有人气的,很有人气的!”

上辈子就因为这个小六的卖主求荣,害的太医晚来了许久,也让自己落下了夜咳的病根。

自己做卫美人时委曲求全,唯唯诺诺的,重活这一次,敌人在明她在暗,可就没那么容易放过这个坏丫头了!

不让这个小六吃吃苦头,怎对得起自己重活的这一次?

听到逢欢的奉承,小六羞涩的低头笑着,还抬手用她绵软的小拳头锤了锤逢欢的胸口。

逢欢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两步。

矫揉造作的坏丫头!

进了监栏院,逢欢一眼便瞧见了倚躺在连榻上的蔺青。

这家伙,居然在看书?!!

逢欢蹑手蹑脚的蹭到了他的身旁,抻着脖子看着他手里的书册,看着上面红红绿绿的图案,逢欢才收回了自己的惊讶。

原来是画本子。

注意到一旁的逢欢,蔺青放下了手中的画本子,两道阴鸷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逢欢,冷言道:“草都拔完了?”

对上蔺青阴冷的双眸,逢欢吓得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沉默了些许后,猛的打了一个饱嗝。

都怪那半只烧鸡!

逢欢手忙脚乱的从衣襟里掏出小六的那封信,塞进蔺青的怀里,缩着脖子小声说道:“这是,这是一个天仙儿般的宫女姐姐让我给你的。”

蔺青看着逢欢躲闪的眼神,剑眉一挑。

他从信封里掏出一张褶皱的纸,看着上面的内容。

看着蔺青波澜不惊的神情,逢欢一点点蹭上了连榻,抻着脖子看着那张纸上的内容,她倒要看看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六能写出什么花花样。

只见那褶皱的纸张上歪歪扭扭的画着两个小像,一男一女,相对而站,举案齐眉的模样。

这小六果然打着的是和蔺青对食的心思!

虽说小六心眼坏,可眼光还是很独到的,居然能在这么多的小太监中,相中了未来的总管大太监。

蔺青听着身旁逢欢滋滋滋的声音,将手中的纸张揉碎在掌心里,转过头一脸阴冷严肃的看着她。

抬眸对上蔺青阴鸷的目光,逢欢屏住呼吸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青爷,可有此意?”

看着蔺青越发深邃的眼眸,逢欢只觉得这闷热的监栏院顿时变得阴冷刺骨的很,让她的后脑勺一阵阵发麻。

“滚下去!”

听到蔺青突如其来的一句呵斥,逢欢立马缩紧了脖子,低垂着脑袋颤颤巍巍的爬下了连榻。

完了完了,这撅把子生气了!

逢欢攥着袖口瑟瑟发抖的朝监栏院外走去,可刚要踏出门,她挣扎了片刻还是扭回来去,胆怯的望着盘腿坐在连榻上的蔺青。

“青爷,我瞧着那个宫女姐姐的面相,乃十足的克夫凶煞之相,不堪为良……”还未等自己说完,便瞧着蔺青扬起了下巴,将手里的纸团直接扔在了她的脸上。

“去监栏院外头手举水盆,跪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这外面正是烈日当头的,跪上一个时辰怕是就要一命呜呼了,这个蔺青是想要了自己的小命啊。

逢欢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咬着袖子可怜巴巴的颤抖道:“青爷,小的错了,饶过小的吧。”

心里碍着上辈子小六对自己的背叛,她才说出啊方才那一席子话来,就是不想让那个小六得偿所愿的同蔺青对食。

却不曾想竟惹毛了这个黑脸撅把子,自己就不该多嘴!

“四个时辰!”

逢欢跪在地上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蔺青万分严肃的神情,终是默不吭声的咬着嘴唇默默退出了房间。

若是再说一句话,怕是就要跪上一整天了。

烈日当空,照的宫墙下的影子都烈炎炎的晃了几分。

逢欢看着木盆里的清水,委屈的抽了两下鼻子。

上辈子在宫里即便自己再不受人待见,在这大晌午的也是能够在殿中纳凉、吃冰李子的,可如今何止是冰李子,连口凉水都没喝上,就被赶出来领罚了。

逢欢扬着脖子朝监栏院内望了望,瞧见了抱着胳膊正不苟言笑监视自己的蔺青,赶忙垂头丧气的跪在了地上,双手举起了怀里的水盆子。

看着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们,逢欢羞愧万分的低下了脑袋。

在院里也就算了,偏偏还是这监栏院外面,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逢欢歪着脑袋倚在自己高高抬起的胳膊上,也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思的这一番到底值不值当,若是下场和上辈子一样的惨烈,那她如今遭受的这一切岂不就成了笑话?

她斜眸偷偷瞄了眼远远靠在门檐上的蔺青。

四目相对,逢欢赶忙躲闪了目光,佯装眯了眼睛般仰头挤了挤眼皮儿。

无论如何,先在这个撅把子手里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太阳越发的高照,本来就闷热的太监帽,再加上元宝那一撮得来不易的马尾巴毛,逢欢只觉得自己已是满头的大汗,看人也出了双影。

举了将近两个时辰,胳膊酸痛打颤不说,不知为何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疲惫难受让逢欢连一走一过的异样眼光、和窃窃私语的顾及不上了。

她耷拉着脑袋,看着印在石砖地上自己的身影。

看来这辈子她的小命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呵,又挨罚了?”

听到头顶上传来的挑逗的声音,逢欢吃力的慢慢扬起脖子。

她半眯着双眼,瞧着站在自己身侧一袭烟青色染竹长衫,手举纸扇遮着阳,一脸看戏模样的江晏白。

逢欢轻咳了两声,抿起了嘴巴。

虽说这个短命鬼的歧阳殿就在这东八所里,可距离这监栏院也是有段路程的,怎么好巧不巧的让这短命鬼见到了自己出糗的样子?

“这回是因为什么?是偷听了哪位主子的话儿?还是又偷窥了什么香艳蜜事?”江晏白头顶举着扇子遮阳,低眸瞧着这个一脸憋屈劲儿的小奴才。

逢欢张了张嘴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短命鬼,忽然多了一个脑袋,又多了一个脑袋……

见这小奴才不说话,江晏白合上了手里的纸扇,俯身戳了戳她的脸蛋。

却只见她脑袋一沉,身子一晃,“哗啦”一声,那满满一木盆子的水全都扣在了江晏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