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逢欢终于蹭回了监栏院,一迈进房门她便瞧见了赤驳着上身躺在连榻上呼呼大睡的元宝。
逢欢猛地捂上了眼睛,一步步蹭到了墙角处,艰难的坐在了地上。
她撩起长褂的一角,看着自己泛红发肿的小腿,真是造了孽了!
原以为后宫女人之间勾心斗角就够残酷的了,没想到还真是处处不得安宁。
忽然只听步步沉稳的脚步声,一袭太监褂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逢欢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眼色的蔺青,委屈倔强的将脸瞥向了一旁。
蔺青瞥了眼她发红的双腿,轻咳了一声道:“上榻子睡去!”
逢欢抱着自己的双腿,缩在角落里倔强的摇了摇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看着逢欢这幅模样,蔺青扭头看向躺在连榻上占了三个人位置的元宝,他抬腿迈上连榻,一把将憨憨沉睡中的元宝拎了起来,扔了下去。
听到“嘭”的一声,逢欢瞠目结舌的看着站在连榻上气势汹汹的蔺青,还有躺在地上揉着肚子的元宝。
没想到这蔺青居然如此张狂狠毒,惹不过,惹不过,她可不想像元宝那样被他扔来扔去的。
元宝肉多还有的受,自己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可经不起。
地上的元宝呆滞的爬了起来,他闻了闻自己的身子,一脸无辜的看着蔺青道:“青爷,小的今儿真的是洗完澡才上的榻子啊,没有味道啊。”
蔺青将元宝躺过的布枕一并扔了下去,他拍了拍连榻上的灰尘,冷声道:“看你碍眼!”
逢欢瞧着屋子里其他的太监们只是静悄悄的看着,谁也不敢上前说些什么,便知这蔺青在这东八所怕是小霸王般的存在吧。
当逢欢抱着膝盖抬起头时,正正好好迎上了蔺青投来的目光,逢欢头皮一麻瑟瑟的缩起了脖子。
见蔺青点了点他身旁的空位,逢欢更是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如今因为自己耽搁了差事就挨了他一顿打,若是让他发现了自己是女儿身,那岂不是真的连脑袋都不用要了。
一想到掉脑袋,逢欢便紧张的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冲着蔺青猛烈的摇了摇头。
见逢欢不识好歹,蔺青一脸冷漠的盖上了被子转过身去,可不过片刻还是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朝逢欢那处砸了过去。
好巧不巧的那小瓶子就刚好砸在了逢欢的脑门上,逢欢震惊不已的看着那个再次翻过身子背对着自己的蔺青,他这是方才没打够自己吗?
逢欢委屈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刚一低头就瞧见了落在长褂上的小药瓶。
看着药瓶上的红纸,逢欢打开盖口小心翼翼的闻了闻,是金疮药。
还算这个蔺青有良心!
逢欢步履蹒跚的握着手中的药瓶走出了房间,一推门便瞧见了一脸受了惊模样的元宝。
“贵儿啊,你是要吓死你宝哥哥吗?我还以为是青爷呢!”元宝拍着胸膛说着。
“你可是何时得罪了他,他怎么这般不待见你?”逢欢凑到他的身旁小心翼翼的问着。
元宝瞧着逢欢红肿的小腿,滋滋滋道:“我看是那个蔺青看谁都不顺眼,不让我上床睡,还打肿了贵贵儿你这白皙的小腿。”
注意到元宝的眼神,逢欢赶忙撂下了自己的长褂,这身子刚一弯,她便听到了从自己肚子里发出来的咕噜噜的声音。
“饿了?”元宝一脸好笑的看着逢欢。
这一天里晌午擦墙角,然后在歧阳殿里晕了一下午,晚上回来又挨了蔺青这一顿毒打,哪里有吃饭的时候。
逢欢捂着自己瘪瘪的肚子,委屈的点了点头。
元宝拉住逢欢的胳膊向隐蔽处挪了挪,挑着眉毛自信满满的冲她拍了拍胸膛道:“走,宝哥哥带你找吃的去!”
以夜色为篷,月光为笠,逢欢猫着腰一瘸一拐的跟在元宝的身后,避开了两拨巡逻的侍卫,才终于偷偷溜进了元宝口中的小厨房。
刚刚从偏门的狗洞钻进来时,逢欢便觉得此处眼熟的很,当她仰头瞧着正殿上挂着的匾额时,才恍然大悟。
玉芙殿!
可不就是那个眼睛长在了天灵盖上,一身脂粉味的沈昭仪住的狐狸窝吗。
上辈子这个沈昭仪亲手做了一道桂鱼羹,害的皇上鱼刺卡了喉咙,却因祸得福的获得了一夜恩宠,自从那一夜颠龙倒凤后,这个沈昭仪可谓是得了道的野狐狸,更加的一身狐媚子味了!
想着她上辈子对自己冷言冷语,趾高气扬的模样,逢欢便猫着身子拽了拽元宝的衣袖,死活也不想走进这个狐狸窝。
“贵儿你别怕,这东八所里头属这里的东西最好吃了,把守还松懈,保准万无一失!”
“我,我不饿了,我们回去吧。”逢欢攥着元宝的衣袖往后拽了拽,一使力气,肚子又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逢欢嘴角尴尬一笑,这个不争气的肚子!
见逢欢口是心非的样子,元宝摇摇头,贵贵儿的胆子倒不如她的力气大。
元宝抓住逢欢的胳膊,无视着她的百般不依,一个箭步俩人便冲进了玉芙殿后的小厨房。
“贵儿,别愣着,动作快,看好什么就拿什么!”元宝小心翼翼的掩上了门,又不放心的打开了一个门缝向外探看着。
逢欢攥着衣袖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吃食,可再色香俱全的东西在自己看来,怎么都散发着一股野狐狸的味道。
“贵儿,你先挑着,我去旁边的二厨房再去偷点!”
只见那个肉墩子元宝从门缝里一溜烟的挤了出去,留下了一脸惊慌失措的逢欢。
也不知道那个肉墩子靠不靠谱,不会丢下自己就这么跑了吧,逢欢赶忙跑到殿门处,趴着门缝看那个肉墩子果真钻进了旁边的二厨房,才安心的慢慢掩好了房门。
转身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逢欢饥肠辘辘的咽了下口水,她谨慎的四处瞧了瞧,确定万分安全后摘下了头顶上的太监帽,雀跃的跳到了桌子旁。
“芙蓉糕两个,琥珀仁四个,白玉酥两个……”逢欢一边往帽子里放着糕点,一边拼命的往嘴巴里送着,远水解不了近渴,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她低头看着怀里盛着满满糕点的太监帽,原来这帽子还有这番用处。
待逢欢又塞了两块玉梅糕后,终于有了饱腹之感,她拍了拍嘴巴上的糕饼渣子满满转过身去。
“啊!”
怀里的太监帽猛地飞上了半空,好不容易装满的糕饼们一块块的掉了下来,渣子糊了逢欢一脸。
逢欢瞪大了双眼看着墙角处站着的江晏白,那张妖孽的面孔让自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白天不做亏心事,夜里不怕鬼敲门,可对于逢欢而言这个南燕质子比孤魂野鬼还要可怕!
“我看你这奴才,胆子大得很呐,那日偷看鱼水之乐,白天偷听皇子讲话,夜里又跑到嫔妃的殿里来偷吃。”江晏白倚在墙角抱着胳膊挑眉看着她。
逢欢紧张的抬手扑了扑脸上的糕饼渣子,神色慌张的四处乱看着,声音颤抖道:“才不是这样,奴才没有偷听两位爷的讲话,也没有,没有偷吃!”逢欢抿着嘴巴细声说着。
江晏白咬了口手里的芙蓉糕,看着逢欢光秃秃的头顶,嘴角一丝戏谑道:“我竟不知这宫里还收小和尚做太监。”
看着江晏白脸上的玩味,逢欢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红着脸赶忙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帽子,她倒了倒里面的糕饼渣子,重新扣在了脑袋上。
逢欢捂着脑袋小步的向后退了两步,她斜眼瞄着那头津津有味吃着芙蓉糕,一脸戏谑的江晏白,负气道:“爷还说奴才,爷不也是来这里偷吃的吗?”
只见江晏白又拿起了盘子上的一块八宝糕放进嘴里,傲慢道:“爷是来品尝这邺朝各色佳肴的,为了两国的交好与往来,与你这偷吃的奴才怎能相提并论?”
堂堂南燕的四皇子,不仅还会恶人先告状,还谎话连篇,冠冕堂皇一大堆,还不就是来偷吃的。
逢欢偷摸摸的白了他一眼,心里默默嘀咕着自己才不与这将死之人一般见识!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刚才那是什么眼神?”江晏白丢掉手中八宝糕,大步走到逢欢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抬手戳了戳逢欢的脑门,“你信不信我把你两个眼珠子挖出来!”
听到江晏白这番话,逢欢缩着脖子猛地紧闭上了双眼,软糯糯的搓着小手,瑟瑟道:“奴才知错了,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奴才一般计较。”
重活一次,逢欢没什么大志向,只愿卫家长久不衰,爹爹健康常在。
还有,便是一定要活过这个短命的南燕质子!
“什么人在里面?”
听到门外的声音,逢欢一下子睁开了双眼朝门口处看去,见到映在门纸上的黑压压的人影时,她倒吸了口冷气。
所谓的瓮中之鳖也不过如此了!
瞧见了外面的人影,江晏白一把松开了拎在手里的人,他捏起了桌子上的一块糕饼神情自若的靠在墙上。
逢欢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这火都要烧到眉毛了,他怎么还能这样四平八稳的吃着糕饼?凭着那野狐狸的性子,自己若是被她抓了去,何止是脑袋,怕是要落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啊。
看出了逢欢眼中的惊恐,江晏白嚼着嘴里的点心,无所谓的撇嘴道:“我是南燕的四皇子,有何惧怕,倒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这脑袋怕是要……”只见江晏白抬手在自己的勃颈处划了一下,眉眼充满了挑衅。
逢欢眼底一晃,立马氤氲了起来,自己是踩了狗屎运才能重活一次,还没活够滋味怎么能就这样束手就擒的去送脑袋呢!
她委屈的低头咬着袖口,弱弱的抬眸看着江晏白有恃无恐的神情。
事急从权,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的事情了!
只见逢欢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梨花带雨的爬到了江晏白的身旁,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努力的抽泣着鼻子。
“求,求爷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