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快半夜的时候,天气冷极了。

哈出的气热乎乎的,可怎么也暖不了冰冷的手心。

舒轻言头发和胸口的衣服都湿透了,上下牙不受控制的打颤,抱着手臂身体哆哆嗦嗦。

她又冷又饿,喉咙喊的哑了也没有人理她。舒轻言无精打采的蹲坐在角落,过了一会才?终是想起了昏倒在房角的两个丫鬟。

她呼吸都放缓了许多,双腿像灌了铅挪动的异常艰难。

就仿佛走过去查看一番,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

等走到两个丫鬟面前,舒轻言颤抖的伸出手推了丫鬟舒清,舒净一下。

两人推了一下,身子晃动人却没有起来。

舒轻言没法子,伸出食指探着丫鬟们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

要让她和死人待在一处,舒轻言可受不了。

她抚了抚胸口,胆子也大了一点。舒轻言把长裙抱在怀里,挨着两个丫鬟席地而坐。

后来越坐越冷,外面的人也不搭理她。舒轻言目光显得呆滞,精神也有些恍惚。这时候听到几声微弱的声音。她扭过头去,看到是舒清、舒净两个丫鬟醒了。

主仆三人自然是抱在一处哭了一场。

哭了一会,三人便感到饥肠辘辘,冷得发抖。

最后还是舒净看到挂在墙壁上的两盏煤油灯,与舒轻言提议把灯拿下来烧点东西取暖。

他们都快冷死了,两盏煤油灯完全是黑暗中的一点荧光。三人顾不得主仆分别,合着搭人体微微颤颤的把悬挂在将近两米高墙上的油灯取了下来。

关着三人的房间原本就是二楼的储物间,干净不到哪里去,但堆积了不少可燃烧的物件。舒清舒净筛筛检检,抱了许多东西放在空地上。

很快东西烧了起来,虽然还饿着,但不冷了。

门外看守的壮汉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没闹出什么事,也不管舒轻言他们。

舒轻言几人烤了会火,渐渐入睡。

另两人休息,留一人看火。

到第二天,依旧没有人来。

舒轻言主仆三人睡了一晚,大约中午房门咯吱一声从外打开。几个黑乎乎的馒头被丢了进来,守门人态度傲慢无礼,粗声粗语喊道?:“赶紧吃吧!”

舒清舒净两个丫鬟听了提着裙子就要和那个人理论,谁成?想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好在她们动作慢了一点,不然鼻子岂不是要被夹断。

舒轻言却没说什么,率先捡起馒头机械性的啃了起来。

她倒不是沉得住气,只是再不吃东西恐怕真要饿死了。

两个丫鬟见此,也拿起馒头蹲在舒轻言身边大口吃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击垮许樱雪苦苦撑起来对褚杰承的期盼。就算昨晚褚杰承折磨她,舒轻言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褚杰承是在气头上才?会如此对她。

可随着时间的蔓延,舒轻言渐渐没了耐心,胸口的怒气烧得尤为旺盛。

舒轻言把褚杰承附加在她身上所有的怨恨和怒气都转移到了尤姝身上,她咬馒头发着狠,将它当尤姝的血肉撕扯着。

忽然她咬馒头的动作一顿。

艰难的吞下喉咙硬的像石头的馒头,舒轻言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会不会是尤姝死了。

所以褚杰承只顾着伤心,忘了还把她关在这。

想到这一可能舒轻言咯咯咯的笑声更是止不住了。

她的表情疯魔,两个丫鬟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你们两不用担心,我好得很。”

舒轻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极有耐心的扶正裙摆上一丝一缕的褶皱。舒清舒净自要上前帮忙,舒轻言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来。你俩省着点力气,一会给我死劲拍门。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不管,可咱们不能一直被关着。”

很快三人商议好,两个丫鬟负责拍房门,舒轻言则举了个火把威胁囔囔着:“你们快把我们放出去。不然本小姐就一把火把这艘船给烧了。你们让我不痛快,那成,大家都别活了。”

尤姝死了就死了,褚杰承可别想能一直关着她。

舒轻言冷笑想着。

*******

且说尤姝想着是要去救火的,临到门口又折身到房内换了一身轻便的上衣加长裤。

此番行事尤姝瞒着蓝海琼与魏滢萱几人。

毕竟她面对琼琼和滢萱两人,还是极难自然的说出那理由的。

实在太羞耻了。

几个姑娘还在隔壁摸着牌,看尤姝带着双芽双葵和陆璟玉出去也没疑心。

耽误了一会功夫,尤姝几人到二楼的时候已经将近四点三十了。

距离任务上所说的五点二十三分还差不到一个小时。

二楼的客房多是各家的下人或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居住。走道上孩童追来逐去的嬉闹声,妇人嗑着瓜子大声说话的笑闹声,男人们抽烟打牌的玩乐声充斥着这条狭长褊狭的长廊。

陆璟玉没说什?么,只把牵着尤姝的手改而搭在她的肩上,揽着她。

尤姝每走过一间房,都会偷偷往里面看一眼。

倒不敢明目张胆的仔细瞧。

因居住的人身份地位都不高,所以不太讲究,房门多数是敞开的互相串门。

此举倒方便了尤姝。

只是尤姝和陆璟玉一个生的娇小漂亮,一个高大英俊,每个人都忍不住转过脑袋来他们一看。

生的好看都令人赏心悦目,不过人们对这双神仙人物出现在二楼还是纷纷感到惊愕。

那些人只敢小心翼翼的看,生怕举动太过引起‘贵人’的不满。

尤姝没察觉,她还一心一意在找有可能起火的地方。

陆璟玉看着身侧的人儿认真的寻找着,握着她的肩弯下腰轻声问着尤姝:“阿姝是担心梦会成?真?”

系统不让说,尤姝没法解释。

不过陆璟玉事事顺她,尤姝指鹿为马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说那是一匹马了,尤姝甚为敷衍的以梦来当托词哄得陆璟玉跟了一起来。如此,她回答上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对啊。你说我万一梦到的是真的,那不是救了一船人的命。”

得,这话听得后头跟着的双葵双芽羞得脸发烫。

观月见怪不怪,观阳呆头呆脑,独独观言一人憋着不敢笑出声。

“绵绵可真是厉害。”

陆璟玉顺嘴夸了尤姝一句。

尤姝回握着陆璟玉的手没像往常那般顺着撒娇几句。

陆璟玉不知道尤姝的梦境是什么,但二楼鱼龙混杂,如果起火也不甚稀奇。他清澈凤目望着走廊尽头,到头往左拐的第三间房间关着舒轻言。

至于把舒轻言关起来的褚杰承现在人在六楼的东屋,想到他陆璟玉轻蔑的扬了杨嘴角。

褚杰承除了把气撒在别人身上罚骂手下,还能做出抵抗呢。

人为刀俎,现在的褚二少不过是他案板上一条垂死挣扎的鱼罢了。

似乎想到什么,陆璟玉侧身叫了一声观月。

观月敛起面上笑意,快步走上前去,垂头走在陆璟玉身侧。

“去叫陆六他们过来,直接把人带到左拐第三单间房,见机行事。”

陆璟玉做这般安排只因忆起一件被他遗漏的小事。

昨天后半夜,陆一确有来报,说舒轻言主仆几人用油灯内的火焚烧杂物间内木料取暖。当时他听罢没放在心上,后有谴了陆一去办别的事。眼下陆璟玉却忽然想了起来。

褚杰承到现在仍然把舒家几个关在那处,依舒轻言莽撞易怒的脾气来看,今天必定要闹起来。

至于怎么闹,大抵是以性命要挟。

而房内的火能够轻易被舒轻言利用起来。

原本是不用亲自过去,不过显然绵绵对梦中的事好奇,陆璟玉乐意陪着尤姝走一趟。叫观月去把陆一几个人带过来,是为了防止舒轻言发疯的时候能护绵绵安全,以免被波及。

陆璟玉搂紧了尤姝,低头看着身侧女孩说道:“绵绵,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乖乖待在我身边知道吗?”

尤姝雾眉皱了一下应了陆璟玉的叮嘱。

陆璟玉平白无故叫人过来,难道是有什?么发现吗?

如此尤姝注意力也从一间间客房收了回来。

*******

正如陆璟玉所推测一般,六楼宽敞奢华的房间内褚杰承正摔着桌上柜子内精美贵重的瓷器,摆件等泄愤。掐丝珐琅香炉还冒着烟,圆滚滚的身体滚到跪趴在地上人的脚边。他们也不敢去扶只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瓷器摔在地板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从羌城出来,光褚秉派下保护褚杰承的人马便是不少。后来爱子心切的董秀华仍嫌不够,又塞了数个拳脚功夫厉害的小厮贴身保护宝贝儿子。

褚杰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发,本是打算做出一番成绩给自己的总统爹看看。顺便挫挫他那个不可傲视同父异母好大哥的锐气。

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弄得狼狈不堪。

先是在源城弄得褚杰承心情抑郁。

临走前那些人在他父母面前吹嘘自己如何?厉害,在源城却不堪一击。

仓皇逃离,人手本已剩不多。

沿路又折损了不少。

数百号人,现在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十几人。

昨夜褚勇几人的暴毙对褚杰承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毕竟褚勇等人的本事不小。能悄无声息的结果了他们,那背后之人必定是个狠角。而这人心计手腕下属样样不缺且步步为营,一点点取了他身边可能之人的性命,其用力不言而喻。

只怕下一个目标就是他褚杰承了。

昨晚出事到现在褚杰承不是没有派人去查。可是查来查去,寻不到蛛丝马迹。

迄今为止他都不晓得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不知为何?,一双清冷俊逸的双眼浮现在褚杰承面前。他用力摇了摇头,握紧了拳头。不可能,那个人不过是尤家的一条狗,怎么可能有天大的本领。

脑海内的胡思乱想驱散后,褚杰承更暴躁烦闷。

褚杰承再狂妄,也惜命。

挫败感和恐惧感交织在一处,褚杰承心情能好才?奇怪。

他暴跳如雷。

生怕自己稍不注意就被人无声无息的弄死了。

正是心情烦闷,褚杰承连尤姝都顾不得去看了,敲门声却在这时忽的响起。

似乎料到褚杰承此时心绪不佳,来人敲了门后只战战兢兢把舒轻言一事说了一遍,随后便没有作?声。

褚杰承一夜没睡,双瞳内布满红血丝,眼下泛青,表情冷漠整个人颓败阴气沉沉的。听到舒轻言要用火烧整艘船为要挟时竟然笑了出来。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把火用得好,说不定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昨夜杀了他的人,只怕现在对方还在船上。

如不能把人引出来,趁乱逃跑也使得。

来日再报这仇。

这一声笑打破了房内安静,却使得气氛更为诡异。

跪趴在地上的人不说了解褚杰承的为人,至少对褚杰承的脾性摸得很清楚。此时以为舒轻言此番动作激怒了褚杰承,几人怕被迁怒更被吓唬得不敢动弹,就怕闹出什么动静吸引了褚杰承的注意。

说完褚杰承几步走向门口,看着门外守着的人:“跟上。”

褚杰承一行?人走的另一边的楼道,到二楼的杂物间竟然比尤姝等人的速度还要快。

且说尤姝见事情有了眉目,一是想着尽快把可能起火这事的苗头给掐了;二也是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好回去窝在自己的房间。

哪晓得却出了岔。

尤姝身体已经恢复大半,但毕竟昨晚落水,身体还有些虚弱。陆璟玉刚吩咐完观月,回过神尤姝已经被小孩撞到,即便尤姝很快站定仍是崴了脚。

撞了尤姝的孩子慌张不已,两只小手握着战战兢兢的给尤姝赔礼道歉。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尤姝忍着脚踝的阵阵刺疼安抚了小孩几句。

那孩子又弯腰道歉了才?离开。

陆璟玉不好和一孩童计较,等人走后扶着尤姝的小臂:“有没有撞到哪里?”

尤姝水润的猫瞳眨了两下摇了摇头,很快咬着下唇可怜兮兮的喊着疼:“陆璟玉,我好像崴到脚了,有点疼。”

她本来就矫情,憋着就是怕陆璟玉不管不顾要找人小孩算账。

那也太不好了。

陆璟玉皱着眉,浓密睫毛下覆着的双眼满是心疼:“回去我让黎医生给你看看。”

此时陆璟玉庆幸这回来荷花村把黎医生也给带来了。

要不然这娇娇儿可怎么办?

尤姝可不愿在这紧要关头回去。

“不行?,我得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无非便是会不会起火。

尤姝有时候乖巧听话,你说什么她便是什么。有时候又完全听不进去,你指东她非往西。

陆璟玉也不劝,蹲在尤姝脚边轻轻揉捏那细白的脚踝。

尤姝疼的掌心握成个小拳头捶了陆璟玉肩膀一下,“板板,疼!”

软软的声线任是怎么拔高声调捏着嗓子都动听撩人的紧。

陆璟玉神色都软了几分,站了起来略弯腰把人抱在怀中,“数你最娇气。”

尤姝‘呀’的轻叫了一声,莹白的脸蛋霎时腾起粉雾。她捂着脸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窝在陆璟玉怀里,生怕让人看到。

太丢脸了。

不管尤姝他们和褚杰承怎么想的,舒轻言本意并不想真的放火烧船。

如果大船真的着火,她也会遭殃。

舒轻言话已经放下,就等着人通知褚杰承了。

褚杰承来不来见她无所谓,最关键的是能让人把她给放出来。

此一事后,她再不也不会缠着褚杰承不放。

不过相反,褚杰承也得不到尤姝了。

在这种?盼望中,舒轻言见到了褚杰承。

一晚上没见,褚杰承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比昨晚还要糟糕。舒轻言见此心中更笃定是尤姝死了,心上人离世所以褚杰承难过。

他情绪低迷,舒轻言心底掩不住的喜悦。

她受点惩罚换尤姝一条命值了。

不过很快舒轻言就笑不出来了。

面前站着的男人似乎嫌弃屋内脏乱,空气难闻。他手帕捂着口鼻才?勉强进到房间,强忍着退到房外的冲动。

褚杰承黑如墨锭的眼直直的望向不远处的舒轻言,他的眼神就和他这个人一样,让人觉得冷。

“褚二少,现在我只求你能放了我们。”

舒轻言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不如刚才?气焰嚣张。

“舒小姐,你既然要放火就放。只要你开心,就算是火烧了整个荷花村又能怎么样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是落在手背肩头的毛毛细雨,什?么都没留下。

不过那种挥散不去的纠缠感却令人恐惧。

舒轻言咬着舌根,强迫自己对上褚杰承的视线:“储二少难道就不怕死吗?”

“怕死?”褚杰承勾唇讽刺:“有什?么好怕的。我爸是储大总统,有他在谁敢要我的命。就是阎王爷都不敢收!”

话是极为猖狂,但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站出来反驳的。

藏在隐蔽处的陆一几人心底忍不住翻白眼。

褚杰承说完走上前,白的病态的手握住舒轻言的手腕,她手上的火把还在烧着。

“刚才?不是还一副吃了熊心豹子胆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我来了你又不敢了?”

“我,我,”舒轻言浑身都在发抖。

她现在才知道,以前认识的褚杰承都是她虚构幻想出来的。

“我早就应该想到舒山水那个胆小怕事的人怎么能生养出一浑身是胆女儿。我借你胆,你都不敢做。”说完,褚杰承狠狠拽着舒轻言的手把她往后头的窗户带。

舒轻言被吓得六神无主,等反应过来手上的火把已经掉到了后面一堆放着绳子的木箱上。

火很快烧了起来。

外面的陆一几人意识到情况不对。

再看过去时,褚杰承和舒轻言两人不知如何?纠缠双双从窗户掉了出去。

“扑通!”

陆一和陆二几人对视一眼,很快动身。

尤姝和陆璟玉等人赶到的时候,小小的储物间已经着火。

褚杰承带来的人见他落水都去营救哪有心思去扑火。

舒轻言的两个小丫鬟看着了火,舒轻言又落水吓得不知无踪。

好在尤姝他们及时赶到。

叫了船员合伙把烧的正旺的火给扑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