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刘然出服务区的时候没见到大小姐,只?看到谭以爻站在渐渐变粉的车旁边嚼着烟草。

听?到脚步声,谭以爻撩起眼?皮,阳光浅浅落在他眉梢,晕染开几?分?柔和,漆黑的瞳孔仍然冷漠深邃,似是能够将所有温度吞没,徒留寒凉。

“咱们?走吧?”刘然默了下,说,“兄弟,那什么,对不住,我也不是医生?,也没怀过,全是看别人怀孕的经验……”

谭以爻拍了下他肩膀示意没事:“走了。”

他上车坐在副驾。

大小姐在驾驶座,正低头玩着手机。

刘然挠了挠头,回?了车上,还是没法平息内心的愧疚。

本来?舔狗生?活就很艰难了,他还给人家岌岌可危的关系又雪上加霜。

徐言安慰他:“别想太多,他们?吵吵闹闹的,说不定关系还能更近一步。”

刘然思来?想去?:“这样,我每天替他们?祈祷一次,希望大小姐能每天多爱保镖一点!”

徐言见娃娃脸抽出脖子里挂着的玉,不知道念叨着哪路神仙,反正挺杂乱的一锅乱炖。

后视镜里的楚浅大概若有所思,不自?觉瞥了荣旻一眼?,荣旻见状连忙握住了楚浅的手,女孩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慢慢就放弃挣扎,任由他握着。

倒车镜中,那辆已经完全变粉的车,粉嫩又温柔的暖色,跟谭以爻完全不相?配的颜色,却又意外的很搭。

……

因为担心从高速上再走下去?,会遇到在那里因找不到离开的路而徘徊的丧尸,避免被围堵,便从高速下来?。

花眠开着车,下了高速就从左侧超了刘然的车,一路上都是速度与激情。

车技好,车的性能也好。

阳光落下,恍惚地似是只?能看到残影掠过,编织成一场色调迤逦的黑-暗-童话?。

像是在刀尖婆娑起舞,透着至死的疯狂,美丽又残忍。

“我们?会不会分?开呀,谭以爻?”她突然说。

谭以爻猛地扭头看她。

黑色墨镜遮住了她大半神色,从她似弯非弯的撩人唇瓣,猜不到她所思所想。

男人艰涩:“不会。”

花眠握着方向盘,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笑着说:“为什么不会呢,谭以爻?”

腔调绵软,即便是最冷酷无情的话?,也浸着让人甘之如?饴而又陶醉的深情:“那你说说看,我要留在你身边的理由,好吗?”

谭以爻竟然说不出一个。

他想说,他可以照顾她。

也想说,他可以满足她的一切。

也想问问,留在她身边需要什么理由吗?

他都可以。

可喉结滚动了几?轮,竟一个字也吐不出。

两旁绿色树木不断倒退,偶尔有行动迟缓的丧尸要扑来?,也很快被甩在身后。

谭以爻喉咙滚烫,火燎般难受,微微阖眼?,漆黑眸色幽暗阴郁,藏匿着既癫狂又黏稠的欲-望与难过:“您不要我了吗,大小姐?”

每个字都很轻。

但又想锤子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砸到心口。

花眠唇角的弧度未变,车速倒是又快了不少,语调也轻快:“别这样呀,谭以爻。”

“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要太敏感嘛。”

谭以爻遏制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冷笑。

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音,滑出几?米远才停下。

安全带勒着才没磕到。

又换成自?动驾驶缓慢前行。

她摘下墨镜,狐狸眼?含着星光:“谭以爻……”

是你先离开的。

男人也看向她。

那双乌黑幽深的眼?眸如?阴暗洞穴里布满裂痕的洞顶,而不知从何而来?了水珠盘踞其中,向内探究,难过如?汪洋大海,却未曾向外泄露一滴。

后面的刘然终于追赶上来?,“怎么了?出什么了事了?怎么突然减速了?”

车内两人都没回?话?。

花眠垂下眼?睑,撒娇:“我累啦。”她顿了顿,又说:“你来?开车吧。”

正要停车的时候,谭以爻忽地攥住她手腕,“你不需要任何留在我身边的理由。”

花眠沉默着。

又听?到男人的嘶哑嗓音:“正如?我跟着你,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逼仄的空间,似乎连空气也渐渐稀薄,仿佛也听?的清楚彼此的喘息。

那迫切的,难捱的,如?那晚的疯狂一般要将两人融化的,滚烫灼热的喘息。

花眠慢半拍地啊了声,又戴上墨镜:“走了。”

中午的时候,随便找了个能遮阳的地方休息,坐在一起啃着早就吃腻了的干脆面。

刘然偷偷摸摸地瞄着大小姐跟她的舔狗保镖,见他们?之间的氛围依旧奇怪,一丁点的黏糊气息都没有。

……就,挺愧疚的。

他总觉得是自?己误导了谭以爻这才导致他们?俩关系加速破裂。

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徐言小口抿着水,等嗓子不干涸了便说:“按照咱们?现在的速度,不出意外,再开两个小时就能够到D区了。”

“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做两手准备。”

“不要把希望完全寄托在D区。”

大妈插话?:“你什么意思?!”

徐言推了推眼?镜,“这个病症已经漫延到了全球,D区很可能也沦陷了。”

刘然附和:“尤其是军区,虽然纪律森严,但人员密集,哪怕出现一个感染的没来?得及解决,感染速度都不敢想象。”

他见谭以爻跟花眠都没说话?,抓了抓头发:“按我的设想,如?果D区也沦陷了,咱们?就向西走,去?T区,在手机还有网络的时候,数据显示,那里感染的人数最少,而且地势也好,易守难攻,即便有丧尸攻打也能扛得住。”

徐言点头:“我赞同。”

白领男也说行。

剩下的大妈跟楚浅他们?三?人更没有异议,毕竟是被带飞的,要求不敢太多。

但设想之中,到D区以后,见儿子见朋友找爸妈的美好生?活滤镜瞬间破碎,心中总归有些不好受。

谭以爻跟花眠像是根本没听?他们?谈话?。

刘然又抓了抓头发,小心翼翼地问:“大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花眠手里还拿着半袋面包,咬开才发现是夹心的,早就酸了。

她慢吞吞的嗯了声,边把面包又塞回?袋子,手指染了乳白色奶油,竟分?不清哪个更白。

花眠口袋没装纸,都在谭以爻身上,她狐狸眼?低垂,没去?接谭以爻递来?的纸巾,舌尖舔了下奶油,难吃的让人想哭,之后才说:“不用问我的意见啊。”

“到了D区,说不定我们?就会分?开啦。”

刘然震惊:“啊?为什么?”

他又看向谭以爻像是在用眼?神询问真假。

她把面包揣进兜里,手指碰到发烫又坚硬的手机壳,笑了笑:“别这么激动嘛,又不是生?离死别。”

刘然:“话?虽这么说……”

他叹了口气:“行了,咱们?先到D区再说吧!”

谭以爻始终没有说话?。

徐言突然站起身,“我去?车上休息一会儿。”

刘然:“去?车上干嘛啊?热的要死……”

他在徐言的眼?神暗示下,突然福至心灵:“不过车上座椅挺舒服的,我也去?休息会儿,走了叫我。”

白领男和大妈也都是懂眼?色的人,免得打扰了人家,或者当了炮灰,直接走了。

剩下的小情侣就算再不会看人眼?色,此时也懂了,匆匆忙忙地找了个借口离开。

艳阳高照,驱赶走了所有清凉,只?剩下暴烈阳光,将人的理智烤化,侵袭着本就烦闷的思绪。

大半的阴影遮挡住了花眠的诡丽容颜,她趴在谭以爻身上,食指勾着他的耳垂:“谭以爻……”

“他们?故意离开啦。”她开心地说,“为了给我们?机会,让我们?做坏事哦。”

谭以爻抬手,用湿巾擦了擦她的手指:“还饿吗?”

花眠捂着肚子:“好饿。”

“饿的想把阿爻哥哥都吃了。”

谭以爻喉结滚动:“您别闹我了。”

花眠恶劣地朝他耳边吹气:“如?果我一定要闹呢?”

谭以爻没回?话?,任由她动作。

——那我会克制不住。

……

在第一次见面。

被夺走枪以后。

谭以爻掐着花眠的脖子,将按在粉红的床上,冰凉的金属管抵进她口腔,眸中煞气十足,估计已经想好了上百种杀掉她或者折磨她的方法:“谁派你来?的?”

花眠合不住嘴巴,口水不自?觉留下,她狐狸眼?弯了弯,含糊不清地说:“你呀。”

“你受伤了,需要我,所以我就来?了嘛。”

金属管剥离的时候,还牵着丝线,透着道不明的淫靡。

真正来?救他的队员破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暧昧又旖旎的画面。

几?个单身狗暴-躁地踹开门,杀气十足地举着枪,沉默半晌,又默默地退出房间。

“什…什么情况?”

“我眼?瞎了吗?”

“俺也瞎了。”

“我自?戳双目,老大不行啊。哪里要用假枪,用真枪啊!”

屋里屋外的人都反应了下,才知道真-枪-假-枪-指的什么。

本来?只?是震惊老大竟然跟一个女人这么暧-昧,没想到一下子带跑偏到了黄色沟道。

“那确实……挺不行的。”

谭以爻脸色阴沉,朝门口放了一枪,运气不好,是空枪,没任何威慑力。

花眠眨巴着眼?望他,单纯无辜:“这不就是真-枪吗?刚刚还有子弹呢。”

她坐起身,凑近谭以爻:“他们?说的真假是什么意思呀?”

谭以爻收了枪的原因大概是认出了她花家大小姐的身份,冷着脸拔了针管,瞥她了眼?,嗓音磁哑:“花家大小姐。”

“你找我来?,要做什么?”

花眠要趴在他身上,结果他一个侧身躲开了,少女无趣地叹了声,又拖着腔调:“你硬了呢。”

谭以爻脸色臭的很。

确实有很短暂的欲-望,但又立刻遏制下去?了。

毕竟。

……一开始以为她是穿着校服用美人计的妖娆女杀手。

但认出这是,他曾经跟着雇主有幸远远见过一面的花家千金。

真十六岁的高中生?。

瞬间就没了欲-望。

花眠顺势躺在床上,支着侧脸看她,像只?狐狸,天生?就知道该怎么魅惑人,她笑了:“我才十六岁哎,你好变-态。”

门外传来?几?声卧槽哇靠。

“禽兽!”

“畜生?!”

“禽兽不如?!”

“嘿!忒!”

谭以爻阴沉着脸。

站起身就要走。

——花家的势力遍布很广,这一个在外界看来?备受宠爱的千金大小姐,根本不是他一个雇佣兵能招惹的。

花眠狐狸眼?弯了弯:“听?说你很缺钱呢。”

谭以爻脚步没停。

大概是预料到,只?要跟花眠纠缠下去?,就会有他彻底无法掌控的事。

“别走嘛,恩人。”

“赚谁的钱不是赚呢,嗯?”

“一个亿好不好?”

“再送你一个美人?”

她在身后开着价。

谭以爻脚步不停。

“还有两年,我就成年了哦,你一点也不亏的。”

有人跟谭以爻激动地讲:“老大,我心动了!我能截了你这一单吗?!”

花眠笑了:“好呀!”

回?答她的是:“啊老大你踹我干什么?!”

花眠接话?:“当然是警告你不要跟他抢他的小宝贝呀。”

谭以爻脚步连停顿都没有,径直出了这栋房子。

门外是荒凉的郊外。

很难想象,花家千金会在这里有一套房子。

他走出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眼?。

甚至连花眠住的房间都看不到。

谭以爻站在原地。

队员还在猜测花家大小姐打的什么主意,又怎么这么碰巧地知道队长在哪。

顺便还嘻嘻哈哈地惋惜了下队长美人跟钱财都没得到。

回?头见谭以爻没动,又开玩笑说:“队长是不是后悔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大小姐还没走呢!”

谭以爻冷笑了声,从口袋里拿出窃听?器,扔在地上,碾碎。

花眠在屋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一阵嗡鸣,又陷入寂静。

她支着下巴,看向破碎的花瓶,漫不经心地想,子弹打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感觉?

人死了,又会是怎么样?

再次见到谭以爻是在44街。

花眠是随便赌着玩,什么都可以赌,反正她有的是钱。

——那个时间她跟花家父母的关系已经很僵硬了,正进入叛逆期,又怀疑自?己的真实性,做尽了荒唐事。

从人声鼎沸的酒馆出来?,看到了不远处的谭以爻,一袭黑色风衣又冷又酷,身形挺立,站在拐角抽烟。

烟雾缭绕,笼罩着他冷戾的神色,虚化了轮廓。

花眠看了会儿,勾起了个笑,随便找了几?个小混混,给了他们?钱,让他们?帮忙演一场戏。

一场俗套的狗血。

当谭以爻抽完烟,路过的时候。

好戏上演。

花眠瑟缩着,尽情扮演了饱受蹂-躏的小可怜:“你们?放了我吧,我是花家大小姐,你们?放了我,我爸会给你们?很多很多钱的,你们?想要什么都行!”

“我们?可不要钱!就想玩玩小美人!”

那股猥琐气质演的很真实。

一群小混混七嘴八舌的,说的越来?越下流。

44街本来?就鱼龙混杂,可以说是整个G市摆放到明面上,罪恶又下流的城市。

谭以爻脚步不停地路过。

像是根本没听?到花眠一声声的哀求呼救。

等人彻底消失。

花眠失望地哎了声,她看着那群小混混:“好了。钱给你们?,我走啦。”

“别啊。”

“兄弟们?戏还没陪大小姐演完呢,您这就要走,不合适吧?”

女孩吓得花容失色:“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花家大小姐!”

“我们?还是花家大少爷呢!”

“别搞笑了,花家千金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花眠慌乱道:“我真的是花家的女儿,你们?敢碰我一下,我爸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路口那边迟迟没有人出来?。

花眠实在玩不下去?了,也不想听?他们?说的淫-秽言语,在其中一个上手的时候,直接掰断了对方的手掌:“戏里可没这一出呢,想多演戏,得加钱啊。”

“我想想……”

女孩歪了歪脑袋:“要不,把命给我吧?”

“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呢。”

“男孩把女孩堵在墙角,想做些什么,都得红着眼?说,我把命都给你。”

“对啦,就是你现在红着眼?的模样。”

那混混疼的眼?泪直流,命令其他兄弟:“弄死她!老子今天非把她收拾服帖了!”

最后是这群人屁滚尿流地哭着跑走的。

花眠站在墙角里,没动。

拐角处的盲点响起了打火机的声响,然后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烟雾。

她固执地站在原地。

那边的男人咬着烟说:“大小姐,求人办事,不坦诚些?”

花眠笑了,脚步轻快地跑到了男人身旁,咬字缠绵磨人:“谭以爻……”

透着烟雾,男人眼?睛微眯,有几?分?匪气,攻击性十足:“讲讲看。”

花眠假装没懂:“讲什么?”

她抬手很迅速地抽走谭以爻嘴里的烟,咬着没抽:“讲讲我最近有多想你嘛,谭以爻。”

谭以爻眼?皮一跳。

因为没躲过花眠的举动,也因为她妖媚诱惑的动作。

他说:“你才十六岁,该好好上学,不然……”

少女眨巴着眼?看他。

谭以爻换了话?题:“如?果大小姐没事,我就走了。”

花眠拽着他:“哎,别嘛。”

她神神秘秘地凑近谭以爻,闻着他身上的烟草味与独有的成熟男性气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我其实不是十六岁。”

谭以爻抬脚就走。

大小姐拉着他的风衣,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我没骗你,真的。”

谭以爻随口问:“你多大?”

花眠认真:“目前是36。”

谭以爻冷着脸抽回?衣服,步伐迈的很大。

花眠哎了声:“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谭以爻停下来?看她。

花眠笑:“我应该是两岁半哦。”

男人转身就走。

花眠:“谭以爻……”

没再开玩笑:“帮我查个东西吧,价格还是上次谈的。”

谭以爻似是审视了她一番,也像是沉思,随之才问:“查什么?”

“查我的生?平,从出生?到现在。”她狐狸眼?浸着情意,“我知道你有特殊的渠道。”

如?果她猜测是真的。

那确实是两岁半。

花眠笑着,心想,一个奇奇怪怪的怪物,哪里会用人类年龄计算呢?

谭以爻没问为什么,接的爽快:“我只?要钱。”

花眠惋惜:“那你可吃亏啦。”

谭以爻抽走她嘴里根本没抽一口的烟,掐灭,扔了,目光冷冽:“事后,我们?两清。”

“请大小姐离我远一些。”

花眠叹息:“好无情呀。”

……

阴影被阳光驱散。

车辆疾驰。

谭以爻侧头看着副驾正在睡觉的大小姐,眼?里毫不掩饰里面的汹涌澎湃的独占欲。

一开始,是想要远离的。

后来?呢?

谭以爻心想。

后来?,上瘾了吧。

克制不住,上瘾了。

从他收集她所有的资料,看着她割裂的人生?,窥探着那些秘密,像吸-毒一般,断断续续戒着,但却永远也无法戒掉。

沾染上,便无法离开。

愈发沉迷,愈发上瘾。

放任自?己彻底沉醉在这朵罂-粟花里。

谭以爻心想。

他对花眠,自?始至终都没克制住。

好消息是D区建立了基地,并没有被感染。

戏剧性的还是。

大妈的儿子就是基地门口的守卫。

直接泪洒当场。

大妈跟儿子哭的稀里哗啦。

花眠趴在谭以爻身上,像树袋熊一般,懒懒地打着哈欠:“我们?进去?要交东西吗?”

“好哥哥,车不能给他们?哦。”

谭以爻喉结滚动:“好。”

那边哭够了。

负责这里的小队长也跑过来?了,他皱着眉头训斥:“干什么的?!有没有检查受伤没有?感染没有?就在这儿抱来?抱去??!”

来?这个基地的人很多。

检查的长队排的也很多。

被训斥的儿子叫明喆,他连忙道歉说见到母亲太激动了,他马上就带母亲去?检查。

又小声问小队长说:“可不可以让我妈妈先检查啊,她辗转反侧好久才来?到这里的,我真想象不出她吃了多少苦!”

花眠勾着谭以爻的手掌让他搂着她的腰,最好能托着她那就更好了。

她有时候会想,谭以爻如?果是个巨人,超级超级大的巨人就好了,能随时抱着她,臂弯就是床,能让她睡,这样会很有安全感。

但仔细一想,也不是很好,是个巨人,睡起来?会死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

那边小队长还没同意,大妈突然说:“别啊,我这一路过来?,可没少受他们?冷嘲热讽,连吃的都没分?我一口。”

“就连遇到丧尸,都要让我这个快五十岁的,饿了三?天的妇女拿着武器出去?杀丧尸啊!”

好会说话?的一张嘴。

大妈又说:“那个就会勾着男人的小…姑娘啊,她可不是个好东西,就会靠男人,明喆,你可要小心点,别被她勾引了!”

刘然忍不住怼她:“大妈你讲讲良心,哪次遇到危险你不是躲在最里面,什么也不做就坐享其成。”

“吃的也不出去?找,吃完人家给你的东西还倒打一耙。”

“蹭了我们?一路的车,真不知道您还有没有脸皮……”

“闭嘴!”明喆怒斥,“你们?不要颠倒是非,污蔑我母亲,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刘然骂了句妈的。

小队长说:“行了!”

他目光落在花眠身上一瞬,被她的容颜惊艳,同时又把她简单定性为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花。

小队长公事公办:“都给我去?排队,谁也别想搞特殊。”

花眠音调里像是藏着无数钩子,勾的人神魂颠倒:“天啊,这个小队长好可爱呀。”

“我可喜欢这种公正的小队长啦。”

小队长:“……”

他轻咳一下,猛地感觉到脊背发凉,巡视一圈,没找到那种野兽凝视的源头,便说:“去?排队吧,今天人不是很多,晚上之前能够检查完,放心,都会让你们?进城的。”

花眠唔了声:“那,都检查什么啊?”

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

小队长:“检查你身上有没有伤口,只?要没有被丧尸咬过,或者抓过,就可以进去?了。”

“进基地要遵守规则,文明礼貌,不许打架斗殴,更不准持强凌弱!”

大妈像是终于找到靠山,放肆地讥诮:“听?到没有啊,你们?可要注意点,一路上像小学生?一样玩什么孤立啊,冷暴力啊,都不晓得互帮互助,像你们?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真不知道怎么有脸活着!”

刘然卧槽了声。

白领男突然插话?:“其实也知道您自?私自?利,但着实没想到您不仅自?私自?利,还倒打一耙。”

“我车上有行测记录仪,要不要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你说过什么?”

同坐在一辆车上,对着一个愿意给她吃的愿意带她走的人,大妈要是能管住自?己的嘴,一直不说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说来?说去?,还是路上遇到这几?个人。

即便白领男不理会,制止过,但她还是会嘟囔两句。

——一直忍着不说话?是很难的。

刘然:“放!放出来?!让所有人都听?听?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明喆:“我警告你!对我母亲客气一点!”

小队长皱眉:“够了!别吵了!”

下午三?点多,太阳依旧烈的人汗流不止,晃得人头晕眼?花。

花眠又打了个哈欠,对他们?争吵没什么兴趣,恹恹欲睡:“走啦,我们?去?排队。”

她扒拉着谭以爻的手臂,见男人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联想到刚刚对小队长说的话?,她狐狸眼?弯了弯:“阿爻哥哥,我最爱的人是你呢。”

说着松开谭以爻,在胸口比了个心:

“最爱你哦。”

谭以爻耳根通红,撇开视线,又忍不住看过去?,唇角抑制不住地上仰。

花眠见他笑了,怔了下。

好像很少见到谭以爻笑,他大多数笑都带着阴暗色彩,不怎么明亮。

她又凑到他身边,踮起脚,动作顿了顿,最终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啦走啦,要排好久呢。”

很多平淡无聊又乏味的事,好像多一个人,就会变得有趣味起来?。

花眠全靠谭以爻托着才没睡过去?,路过的人都会多看他们?一眼?。

——那张脸实在太过惊艳,在末世逃亡之中,脏兮兮的,灰扑扑的,这之中,突然出现一个诡丽妖艳的,很是夺目。

谭以爻给她戴上墨镜。

“狐狸精!”

不知道是谁说的。

花眠不在意,拉着黑着脸要计较的男人,没骨头似的倒在他身上,笑着说:“我是狐狸精哎,是你的狐狸精吗,谭以爻?”

她抬手给谭以爻擦了擦汗,自?问自?答,很是快乐:“是你的哦。”

大妈正好排在他们?后面,呸了一声,又拉开她的包说:“明喆,你饿不饿,这都是我给你留的,还有一盒牛奶呢,你拿着喝了,多补充补充营养!”

明喆:“妈你留着吧,基地会给我发食物的,我不缺吃的,您一路辛苦了,得多吃点。”

大妈不依:“妈专门给你留的,留一路了,你不吃妈可不高兴了……”

说了很长一大段。

爱子之情很是深沉。

花眠心想,这么自?私自?利的人都爱孩子啊……

想到一半,又笑了。

花家父母不是自?私自?利,也不是不爱孩子。

恰恰相?反,他们?爱的很。

爱到宁愿做出个替身,代替那位千金活着,假装那位还活在世上。

花眠把现实与虚假剖开以后。

才发现,原来?花家父母也有真的喜欢她的时候。

——在她刚刚被创造出来?,最像那位真千金的时候。

一举一动连相?貌都与那位真千金完全相?同。

谭以爻把她所有的生?平都调查完整的时候,她正在43街玩。

花钱找了一群漂亮可爱的成熟男性。

给每个人安排了具体?的工作。

督促她吃饭,给她准备宵夜。

夸她在学习上进步。

天冷要加衣,天热要多喝水。

还有陪她做美容的。

等等等等。

——都是花家父母跟他们?女儿做过的。

她曾经也体?验过。

那短暂的亲情,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却又让人记住了它?的馥郁芬芳与惊艳,令人忍不住回?味,且想要再看一次,或者更多次。

其中一个男的正给她倒酒,刚把酒杯递到她嘴边。

谭以爻就是这种情况下进来?的。

他身心高大,极有压迫感,眉梢眼?角又是桀骜难驯,自?带着股猖狂与放肆,让那群男人女人们?都吓得噤声。

他皱着眉:“你的东西。”

花眠接过男人手中的酒杯,对着谭以爻举了举:“多谢啦。”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卡给谭以爻,摇着酒杯,看里面金色的酒水,莫名出神。

档案袋很厚重?。

却也很轻。

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太轻了。

花眠已经隐隐猜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没去?接那个档案袋,“这个资料帮我销毁了,好吗?”

谭以爻把档案放在水晶桌上,咬着根烟,猩红的光芒亮起,他吐出烟雾:“大小姐,耍我玩?”

“怎么会呢?”花眠笑了,“我可是掏钱了的。”

默了会儿,花眠忽然问:“我很惹人厌吗,谭以爻?”

“哪有,您最讨人喜欢了,怎么会惹人厌啊,他们?讨厌您那是他们?没眼?光!”给她倒酒的男人插话?,语气暧昧宠溺。

花眠蹙眉:“出去?。”

男人愣了下:“什么?”

“我有问你吗?”花眠唇线抹平,“出去?,都出去?。”

男人沉默了下,到底不敢惹金主,很快,灯红酒绿的包厢里就剩下谭以爻跟大小姐。

花眠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又笑了:“你怎么不走呢,谭以爻?”

“不是说,交易结束,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谭以爻喉结滚动,他把烟掐灭,说:“你年轻还小,即便家里有钱,也不要过分?挥霍自?己。”

花眠像是喝醉了,晕晕乎乎地啊了声:“你再说一遍,好吗?”

她伸手拽住了谭以爻的一点点衣角,像她抓住了在繁华世界寻求的一丁点发自?肺腑而又真情实感的关心。

“再说一遍,好吗?”

“我可以给你钱的。”

……

“到你们?了,男女分?开!”

花眠从困意中回?神,蹭了下谭以爻的后背:“我去?啦。”

谭以爻绷着肌肉,沉声说:“有事大声叫我。”

花眠眨眨眼?:“然后你光着腚跑出来?救我吗?”

谭以爻抬脚就走。

身后是花眠撩人的笑声。

检查过得很快。

脱了衣服让对方看一下,只?要没有伤口就可以离开了。

花眠出去?的时候,谭以爻就在外面等着她。

刘然跟在谭以爻身后:“你们?被分?到了哪里?”

花眠无所谓:“应该都是贫民?窟吧。”

“你们?要把车抵过去?了,那就不是贫民?窟了,可惜你家保镖拒绝的很干脆。”刘然说,“不过我也没抵,睡哪里不是谁,以后出去?找物资打丧尸,早晚能挣一套房!”

白领男也出来?了,笑了笑:“没想到末世来?了,还是得为房子努力。”

刘然点头说是啊,这操蛋的世道。

花眠没理会他们?,眨巴着眼?望谭以爻,揶揄道:“拒绝的很干脆呀……”

她狐狸眼?一弯:“谭以爻,你怎么这么惹人喜欢呢?”

谭以爻撇开视线。

只?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妖精勾的吐尽骨头。

基地建的很大,像小队长形容的那样,表面看起来?很是祥和,都很文明。

谭以爻虽然没有用车交换,但用一支枪也是能换个差不多的住处。

烈日下暴晒了很久,即便没有空调,进了房间也感受到几?分?清亮之意。

谭以爻安抚她:“条件不是很好,要委屈您一段时间。”

花眠不在意这些,她又打了个哈欠,见谭以爻开始收拾房间,冷不丁从背后抱住了男人:“委屈一段时间以后呢?”

男人默了会儿。

“有一座城堡。”

花眠倦意浓郁:“什么城堡?”

“我为而你建的。”

谭以爻声线低哑性感,他喉结滚动了下,过了会儿,问:“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顿了顿,“只?有我们?两个人。”

回?答她的是花眠浅浅的呼吸。

睡着了。

谭以爻吐了口气,望着这里简陋的,并不算整洁的房间,轻轻调换着姿势,抱起花眠。

“谭以爻……”大小姐朝他怀里蹭了蹭,无意识撒着娇。

谭以爻说:“我在。”

“谭以爻……”

“我在。”

“谭以爻……”

“我在啊。”

“谭以爻……”

“我在啊,大小姐。”

她反反复复说着梦话?。

叫的都是他的名字。

谭以爻不厌其烦地回?应着。

他坐在沙发上,让花眠躺在他怀里,怀中软玉温香。

耳边是她情意缠绵的呓语。

“不要走……”

“不要走,谭以爻。”

谭以爻动作微僵,捡起她口袋中快要滑落的手机,点开看了看,屏保依旧是他们?俩人的合照。

月色温柔,海浪深邃。

少女狐狸眼?微微垂着,盯着手中颜色诡丽的鸡尾酒,像是对合照混不在意,也像是对他离开的无所谓。

谭以爻也一直这样以为的。

可睡梦中的话?。

——原来?那天,她也有想过挽留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