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等人反应过来,那身后的人已经又凑近一些,紧实的手臂搂了在腰间,又轻轻凑在怀中人的颊边。

那声音很温柔,像是怕吓到了什么胆小容易被惊走的小动物。

他一字一字坚定不移道:“从今以后,我们在一起吧。”

那声音又有些说不出的笃定与期待:“时玉,你亦心悦我,是不是?”

连城璧喜欢的人居然是自己?小狐狸已经傻了。

他看着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不知如何反应。

“我,我不知道。”小狐狸本能地想要拒绝这不合常理的表白。

他转了个身,面对着连城璧。此刻他们的距离很近,时玉几乎已经碰到了连城璧的鼻尖,正对上那期待的眼神。

这距离实在太近了,暧昧的让时玉不由得屏住呼吸。

小狐狸很不自在,脸像是火烧一般,晕红了。

他轻轻退开一步。

“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狐狸纠结的看着他:“你误会了,我一直把你当做哥哥。从没想过你会……”

“你没想过?”连城璧不太相信。

这怎么可能?

“我没想过。”

连城璧一瞬间心都空了,他难以置信道:“若你没有丁点儿喜欢我,那又为何亲近与我,日日夜夜,撩拨我心弦?”

与他一起读书,闲话逸闻,同榻而眠,从小到大与连城璧相伴的同门有不少,可是亲密得非同寻常的只有时玉一人。

而且,回想过去,很多时候都是这只小狐狸主动亲近于他。

连城璧并不相信他对自己没有想法,或许是心悦又不自知吧。

这小狐狸瞪圆了眼睛:“我哪儿有撩拨你?”

“倘若不是对我有意,那你这般亲近我,又是为何?”

便是自小长大的好友,也很少有这般朝夕不离,痴缠撒娇的。

连城璧后来回想,都觉得自己会对这只小狐狸心动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小狐狸想也不想喊出来:“因为我想离你近一点啊!”

“想亲近我,与喜欢我,不都是一个意思。”

缓缓的,连城璧的表情舒展起来,心中喜悦,觉得他的感觉没有出错,时玉同他应当是两情相悦的。

下一秒,小狐狸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时玉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连城璧影响了,喊完这句话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一时间耳膜嗡嗡作响。

“不,不是的。”

看着连城璧骤然喜悦的眼神,时玉满眼的迷茫,他努力的辩解:“我是喜欢你,可是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兄弟之间正常的喜欢,这和我喜欢我的亲人没有什么不同!”

连城璧认真的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在你心里,我与他们当真没有什么不同?”

小狐狸忐忑的点点头。

连城璧看着他的动作,自嘲的笑了:“如此,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看着连城璧有些受伤的表情,时玉有些慌张。

“不是,你……”他想说些什么,挽救一下现在的场面。

可是一时也想不起来说什么。

他下意识说道:“我们做一辈子的兄弟好不好。”

一辈子的兄弟?

这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他可不想一辈子与时玉只做兄弟。

连城璧红着眼睛,看着这只没心没肺的小狐狸,绝不甘自己第一次的心动就这般收场:“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对我没有分毫动心?”

小狐狸从没见过这样的连城璧,他抿了抿唇,有些艰难的回答道:“我,真的没有。我一直把你当做兄长……”

连城璧再也不想听到“兄弟”二字了。

小狐狸的话尚未说完,连城璧却已经捧住他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下去。

仿若蜻蜓点水一般,一个温情又苦涩的吻。

小狐狸惊讶的睁大眼睛,心跳都消失了,整个人像是落入云层中,飘得使不上力气。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有唇间的感觉和心脏的跳动占据了他的所有。

一吻即分,时间好像只过了一秒,又好像已经过了半个世纪。

等到时玉回到神来,对面的男人认真的看着他:“兄长不会对你做这些。”

“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兄长,”少庄主郑重的告诉他:“我只是一个,想要亲近心悦之人的男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充满了侵略性,与平日大相庭径。

时玉已经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看着小狐狸呆滞又满是红晕的面颊。少庄主更进一步问道:“你厌恶我这般对你吗?”

“我,我……”时玉支支吾吾的,很难撒谎说讨厌。

可是,如果不讨厌,那么那个吻又说明了什么?

难道,自己也喜欢连城璧。

小狐狸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

“说出来,”连城璧耐心的看着他:“讨厌我这般对你吗?”

“我,”时玉一句话都没说,然而他的眼神变了,这仿佛已经说明了一切。

连城璧已经懂了他。

天上的焰火绚烂无比,这锦衣华服的少年轻轻笑了:“你心悦我。”

这就足够了。

“以后,你是我的人。”

*

青石镇上空焰火绽放,火树银花不夜天,有情人依偎着说悄悄话。

镇子的另一边,有人刚刚从铁匠铺走出来,肩膀上扛着一把唐刀,满脸兴奋的找了一圈,却发现皮影戏摊位上早就没了人影儿。

“哎,人呢?”

时越一头雾水,他绕着四周找了一遍,丝毫没发现那两人的踪迹。幸而他们形貌出众,时越同路人打听了一下,过了半天终于弄清楚了他们走的方向。

一路找寻着,不知不知觉走到了河道口,忽见到湖面灯光闪烁,漫天焰火,一水河灯,比花前月下还浪漫拥抱着的两个人。

时越直接呆了。

他听到自己干涩惊慌的声音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小狐狸一回头,就看到他瞠目结舌的表哥,心道不好:

“完了完了,我表哥知道了,就等于舅舅也要知道了,然后全家都会知道我们的事。”

连城璧只是一惊,又很快镇定下来安慰这只小狐狸:“知道也没什么,他们早晚会知道。”

他并没有打算瞒着。

如今被时越撞到了,也正好。

他牵着羞窘不已的小狐狸的手走过去,对着时越笑了笑,“你都看见了,我们在一起了。”

*

虽然小狐狸和连城璧的关系变了,但是,他们相处的时候,很多事情好像没有变。

比如,学堂一起读书的时候,连城璧还是会拎着贪玩的小狐狸,与他一同专心读书。

用膳的时候,还是会哄着挑食的小狐狸,让他青菜鸡腿雨露均沾。

歇息的时候,小狐狸还是与连城璧同塌而眠,窝在他的怀中取暖。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小狐狸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早就走进连城璧铺就好的情网中,深陷进去动弹不得了,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和连城璧在一起,任何时候都是。

这习惯就像是他吃饭喝水,自然地不能再自然。

书房里,恍然大悟的小狐狸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身侧眉目如画的男人:“原来,我早就离不开你了。”

确定关系后,气质又沉稳一些的少年轻轻合上古籍。

他的眉目疏朗,比之前多了一些成熟,更兼有这个年龄段典型的少年气,怎么看都怦然心动。

“怎么忽然撒娇。”他捏了捏小狐狸肉嘟嘟的脸蛋,心里很满意,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心饲养,这只小狐狸两颊上多了一些肉感。

捏起来软软的,更添三分可爱。

小狐狸瞪大眼睛,十根手指捂住自己的脸。

“你变了,”他控诉道:“你以前看书的时候都是很专心,现在每天招惹我。”

“你变坏了。”

变坏的连城璧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小狐狸的肩膀:“倘若一个人有变化,那一定是有缘由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便是如此。”

小狐狸气哼哼的推开他的手,“你当我听不出来,你在说我坏?”

面容英俊的少年调笑着逗他:“院子里养的鹦鹉尾羽都被你拔光了,你可不就是个小坏蛋。”

一翻旧账,小狐狸就不高兴啦,虽然欺负一只鸟是他有些理亏,但也不是没有理由的:“那不能怪我,谁让那只鹦鹉总是学人说话,还骂我是小笨蛋。”

时玉看着连城璧戏谑的笑容,心里就不高兴啦。

就是这个家伙,总是说自己笨,所以那只呆头鸟才跟着学话的。

“都怪你,你欺负我,你的鸟也欺负我,不跟你玩了。”

他一想就吃亏了,气呼呼道:“我想家了,今天晚上要回家去睡。”

这话说完,他撂下自己的书本就往外走。

这显然就是赌气。

想起今日一天都阴云密布,夜里怕是要下雨,若是雨中有雷声,这小狐狸又要害怕。

连城璧轻笑一声,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

天空阴云密布,整个大地都被遮掩的暗沉沉的。迎面而来的是潮湿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冷风。

赌气跑出来后没一刻钟,小狐狸就后悔了。

怎么就忘记今天好像要下雨了?

最近总是天气不好,连绵不断的雷雨天,而他现在,最怕打雷了。

表哥时越已经渡过雷劫了,但是一身皮毛被雷劈得焦黑,现在还卧病在床养着。

小狐狸当时看到就被吓得不轻,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

梦里,是声势浩大的电闪雷鸣,粗壮的雷柱对着自己当头劈下。

每当噩梦惊醒,看到连城璧在身边哄着他,会感觉安心一些。

算一算日子,他的雷劫之日也快到了。

这可就把小狐狸忧愁坏了,总是担惊受怕的,生怕这雷劫哪天突然来了,把他劈个狼狈重伤。

一开始发现这小狐狸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模样,连城璧很是担心。

可怎么都问不出缘由来。

没有办法,只好陪着他,慢慢安抚。

磨磨唧唧的小狐狸走到时府门外的时候,终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

他悄悄地回头,发现果然是连城璧追了上来。顿时,他心里开心不已。

“哼,我就知道你一刻也离不开我。”

小狐狸得意洋洋的笑了笑,勉为其难走得更慢一些。

直到连城璧走上前与他并肩而行,小狐狸压下上扬的嘴角,板着脸做出一副大度模样。

他对连城璧说道:“这么快就追上来了,看来你是知道自己错了?”

知道是爱面子的小狐狸找台阶下,连城璧识趣儿的笑了笑,一脸诚恳道:“是我的过错,不该偏袒那只鹦鹉。”

切!

小狐狸一扭头,嘀咕道:“你这道歉,一点儿也不诚恳。不许进我家。”

小狐狸可真难哄。

于是少庄主叹了口气,看着他笑道:“那么,怎么样才能同我和好呢。”

“给我一个保证。”

“好,我保证。”少年的笑容温柔如水:“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一边,永远的偏袒你。”

这一下,小狐狸满意极了。

“这还差不多。”

“看在你这么有觉悟的份上,我就大度的原谅你了。”

转眼间,两人和好,携手并肩,甜甜蜜蜜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