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玉本以为连城璧是在哄他,然而第二天去上学堂,夫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老先生全程都很和蔼,仿若遇到什么好事一般红光满面,提问课业这种事情都只粗略省去,对课堂上调皮不争气的学生更是宽容到离谱。

看着夫子堪称慈祥的笑容,时玉一脸惊悚。

他实在想不通发生了什么。

下课时间一到,夫子背着手,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小狐狸坐在位置上两眼迷茫,一脸敬佩的扭头看着连城璧。

“你,到底做了什么?夫子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连城璧轻笑不语。

小狐狸正要追问,正在这时候,从最后一排蹿过来的同门大大咧咧坐过来,高声咋呼着引起的其他同窗的注意。

“你们知道吗,今天有两件怪事,其一呢,就是咱们风里雨里从未缺席的夫子竟然要告假,不知所为何事?这其二呢,是章振光遇到狐妖了!”

一听到“狐妖”二字,时玉的注意力立刻转了过去。

“你别乱说话。”那名叫章振光的同门一脸焦急的走过来想阻止他乱说话,清秀的脸上有些发窘。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抛出了这两个话题,就有引起了很多同门的好奇心,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

“夫子这事儿倒还有迹可循,你们说的狐妖是什么奇遇?”

听得同窗讨论:“狐妖肯定是假的,还是先说夫子的事儿吧。谁消息灵通知道啊?”

有人轻咳一声走上前来。“在下倒是知道一些,据说,咱们先生得到了张大儒清谈会的帖子,准备赴会扬名呢。”

“这可是一场盛会,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文人。”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夫子这么重视,这相当于咱们的武林大会了吧?”

遇到好事高兴,行为和往日不同,这个大家都理解。

但是另外一件事——

“章振光,你真的遇到狐妖了怎么回事,倒是说给我们听听?”

时玉的目光也落了过去,还有三分心虚,心想不会是哪位族人没藏好身份遇到了章振光。

不会暴露身份坏事吧。

他侧身去听,然而那章振光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回答。只是口中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家还是不要对这种事情好奇了。”

“笑话,我们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个个都有武功绝学的,还能害怕听到这些事情?”

“快给我们讲讲,你遇到的狐妖什么样子,是不是比画本里的还要貌美?”

“在哪儿遇到的?”

随着七嘴八舌的起哄声,章振光无奈的笑了笑,缓缓道出他的经历。

——“这件事儿说来话长,我只能长话短说了。

在今月初,我租了城东南巷的一个旧院子,一个房间做卧室,一个房间读书,每日在玉院中练武,颇为合心。然而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下了学回到那里,我发现原本书房桌子上乱糟糟的笔墨纸砚全都被整理过,不光是摆放整齐,还被擦的一尘不染,就连家里的水缸都被填满了水。

今早习武过后,更是发现桌子上有做好的饭菜,荤素搭配,色香俱全。

在下心里颇为奇怪,是谁为我做了这些事?于是一番寻找,可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丝毫痕迹。

我虽不才,武功却也能在江湖上排上号,有人在我的院子里走动绝不可能一点儿脚步声和痕迹都发现不了。可是前院后院甚至和邻家的夹道都找遍了,没有丝毫痕迹,询问了邻居家的老叟,也是毫无线索。这岂不是大大的怪事?

子凯兄非说我是遇到狐妖了。在下不信这心鬼狐传说,倒是有别的推测——发现不了这人的痕迹,可能是因为这人的武功在我之上。”

听到这里很多人点头,觉得这个说法可行,然而章振光话未说完。

只见他不太好意思笑了笑,继续说出了他的推测:“也许是哪一位高手前辈,见我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所以有此作为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与我交好……”

一时间,同门们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形容。

那位叫冯子凯的学生已经拍桌,狂笑不止:“章振光你是不是练剑练傻了。还前辈高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人怎么可能和田螺姑娘似的,你可真敢想。”

“哈哈哈哈~”

顿时,学堂里充满欢快的气氛。

听完八卦的同门几乎和子凯是一个反应:“哪一家的前辈都没有这样好的脾气,不打你一顿就不错了,高人都是有架子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又有人道:“依我看,倒真的有可能是狐妖。说不得那狐妖瞧上章兄的姿色了,想做贤内助讨好他呢。”

“章兄,你倒不如想想以前有没有和灵物结缘,这事儿听着很像是话本里的妖物报恩。”

一番笑闹过后,很多同门都嚷嚷着要去章振光的居所看一看,试试能不能找出那个报恩的“狐妖”。

听到这里,时玉揉了揉吓得僵硬的脸儿,也举手说要凑热闹看看。

心里却想:“还好还好,不是真的见到了一只狐狸,而且这听着也不像狐妖所为,倒真像是话本里的田螺姑娘。”

不过他的好奇心也已经被吸引过去了,恨不得马上看看“田螺姑娘”是哪位。

见到时玉整个人的心思都飘了过去,连城璧的敲了敲他的桌子才唤回他的神智。

小狐狸抬眼迷茫的看过去:“啊,连城璧你说什么”

连城璧心头一梗,气得捏了捏这小没良心软乎乎的脸颊。

“过河前叫我哥哥,过河就拆桥,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时玉心虚讨好的笑了笑,小声的反驳:“没有没有,怎么可能。连城璧哥哥你听错了。”

少庄主轻笑一声,也不和计较他睁眼说瞎话,转而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说的:“昨日你答应和我一起写课业,还记不记得?”

他叮嘱时玉:“一回儿先不用回家,和我一起写课业,不会的我帮你看看。”

时玉想着去凑热闹看看章振光家里的“田螺姑娘”呢,怎么愿意去写枯燥乏味的课业。

他看着连城璧有些心虚,讨好的笑了下:“那个,我能不能明天再写?”

面如冠玉的少年轻轻摇头,一脸的不赞同。

小狐狸的心里哀嚎一声。

不不不,他不想写作业,想去看热闹的心在猛烈骚动。

小狐狸鼓起脸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他可以带着连城璧先看热闹后写课业,这样两件事情都不耽误。

而且带着连城璧一起去,他就有借口不写课业了。

时玉往前凑了凑,和连城璧商量:“连城璧哥哥,他们都去看热闹了,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我还从没见过妖是什么样子的呢~”

然而连城璧简直比时玉的母亲和舅舅加到一起还要了解他,还没等他完全说完,就知道他的“偷懒想法”断然拒绝了。

连城璧是真的对这种事情不太感兴趣,他劝说自己的小竹马:“这些传闻十有八九是假的,怪力乱神之说而已。你若感兴趣,大可不必亲自去看,等你表哥回来让他讲给你听。”

看着那只黄毛狐狸居然已经和同门勾肩搭背要凑热闹,小狐狸岂能甘心。

反正就是想凑热闹不想写作业心。

心虚的小狐狸张了张嘴,小声反驳:“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觉得可以长长见识……”

“时玉。”连城璧已然有些不耐,他最后问一遍:“你当真要去?”

时玉秒怂:“我,说着玩的。哈哈……”

尚未说完,听到少年改了口:“去也可以。”

小狐狸喜出望外,“当真?”

少庄主点点头:“只要回来时将此一行所见所闻全写下来,做一篇文章。做得到就可以去看这个热闹。”

上一秒小狐狸的心里还在开心得摇晃的尾巴,下一刻已经炸毛尾巴都僵直了。

一向温和如玉的少年轻轻瞥他一眼,戏谑道:“如何?你若是能做到这件事情,那我就放你走。”

这真的太难了。

小狐狸打了个激灵,赶紧保证道:“我跟你走,立刻马上。”

见他点头,时玉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热闹的同窗已经跟着章振光往外走了,时玉羡慕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其中还有他的表哥时越。

哎,快乐都是他们的,自己什么也没有。

小狐狸脚步沉重跟着连城璧往外另一个方向走去。

而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去看热闹的人没有看到热闹,以为看不到的确反而看见了。

连城璧看着时玉写过了课业,见夜色将至,于是亲自将他送到了时府。

当他兴冲冲和连城璧告别,刚一推开自己的房门,就发现窗台上蹲着一只大狐狸。

真的是一只很大的狐狸,把窗台上的花盆全都挤下去摔烂了,看它毛色有些不太好,便知道是上了年龄的狐狸,而且不懂礼貌脾气也不好。

时玉深吸一口气,问他:“你是谁,怎么在我房里?”

哪成想,那只老狐狸比时玉还生气。

听他怒吼一声:“就是你个小狐狸崽子,勾引我恩公不专心读书是不是?”

时玉一头雾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