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韦恩结束了通讯。

没有再谈下去的意义了。寥寥几语中,他感受到了查尔斯·泽维尔的决心——英雄们的决定可不会随便更改。

他们想救,便会竭尽全力去救。

什么困难都阻挡不了英雄的步伐。

所以布鲁斯直接启动了planB:派一个无比强大的人——可以凭借蛮力击溃一切的阴谋,且能每时每刻的察看亚尔林·肯的状态,防止他遇险的人——保护他。

这样的人,地球上,仅有……

——Superman.

氪星之子,人间之神。

唯有他,才能不着痕迹又密不透风的保护亚尔林·肯,最大化的减少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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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肯特收到了蝙蝠侠的短信。

虽然两人都是正义联盟的成员,但关系不算特别亲近,毕竟蝙蝠差点杀了他,又在他死后,为了荒原狼的入侵而复活了他……克拉克的心情仍旧复杂。

他与氪星同胞的战斗确实造成了非常大的伤亡,以至于他被认定成“威胁”。

他理解蝙蝠的做法,却也气愤。

克拉克·肯特根本不想当超人。

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基因。热射线、超级听力、超级视力……这些特异功能曾让他备受折磨,怀疑自己的存在,痛苦不已。

他的养父,至死都在帮他隐瞒身份。

如果可以,克拉克希望自己是个普通的小镇男孩,不用在氪星和地球之间做选择,不用为了保护地球杀掉最后的同胞,不用被人们畏惧、敬仰……

英雄不好当。

英雄的亲朋好友也不好当。

一旦罪犯对英雄产生怨恨,遭殃的往往是英雄们重视的人——千百年来,反派们都热衷于抓人质。偏偏这个手段屡试不爽,效果奇佳。

平凡的活着。

是放不下责任的英雄们万分渴望的。

因此,克拉克接受了“远离亚尔林·肯”的潜规则。

没想到……

【From:韦恩

查尔斯·泽维尔主动接触他了。】

明明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克拉克却知晓了布鲁斯想传达的讯息:你要怎么做?放着不管?或者把他列入保护圈?

……该怎么做。

克拉克的记忆无意识的倒带。

他想起那艘降临于废墟上的战舰。

战舰中蜷缩着一个银发绿眸的漂亮少年。眼泪坠在少年的睫毛上,混杂了绝望而茫然的气息,不断的往下掉,令悬浮着的他微不可见的怔了怔。

是个如动物幼崽般弱小的孩子。

被父母送出氪星,落到地球上的他,应该是以同样弱小的姿态,被善良的肯特夫妇收养的吧。

克拉克轻声叹息,回了条短信。

【我今天就去中城高中做专访。】

-

亚尔林在躲彼得·帕克。

他可以承受别人的非议、排斥,可以忽略“怪胎”的外号,可以被敌视或厌恶。

但他受不了过于友好的目光。

那少年气满满,清透又明亮,仿佛闪闪发光的溪流一般耀眼的神情,能照出他的污垢,使他无所遁形。

亚尔林·肯不配交朋友。

于是他逃课了。

亚尔林坐在阶梯上,听着教室内传出的起哄声或问答声,漫无目的的耷拉下眼睫,望着灰扑扑的水泥地。

——“咕噜噜。”

是滑轮滚动的声音。

他侧头,看到了查尔斯·泽维尔。

……不是一个人来的?

亚尔林的目光上移:推动轮椅的,是一个黑发蓝眸的英俊青年。青年穿着西装,脖颈间挂着一个摄像机,口袋里插着一只录音笔。

……记者吗?

“你好,亚尔林。”

青年弯着天蓝色的、剔透而干净的眼睛,露出了一抹十分灿烂的笑容,模样阳光极了,像是金毛犬。

他道:“我是克拉克·肯特。”

“星球日报的记者,来做校园专访的。”查尔斯补充,“嗯……算是我的朋友?”

“……”

又是一个,笑起来很温柔的人。

亚尔林捏紧了书包背带,垂着脑袋,牙齿咬着下唇,银白色的发丝微遮住碧绿的眸子。

胸膛处翻涌的疼痛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快被善意烫伤了。

作为“罪人”,他根本没资格被别人温柔的对待。这些格外好看的笑容、特别和煦的语调、异常包容的眉眼……全都宛若荆棘,狠狠的刺穿了他的肺腑。

查尔斯悄悄的连接上他的思绪——

伸向他的手,皆长着尖刺。

触碰到他的瞬间,便扎破了他的胳膊、脸颊、心脏。他的世界血流如注,融成了更深的黑暗。

查尔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水光。

男人收回了思维同步的能力,却深受那份粘稠的悲哀影响,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克拉克,你去做专访吧。”

他强装平静,努力的压住了懊恼:“你必须在明天早上之前交稿,时间紧迫,不必推我去校长室了。”

“……亚尔林会帮我的。”

克拉克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明天早上交稿?

专访只是个借口啊,哪有那么赶?

超人暗自嘀咕。

不过,出于对“世界上最强的心灵感应者”的信赖,他顺势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阶梯之下只剩下亚尔林与查尔斯。

像绚烂的夕阳中的初见一样,查尔斯翻了翻口袋,翻出一颗包装可爱的糖果。

“吃吗?”

他扬起唇角,浅灰色的眸子内浮现出春风般的柔和,语气似水,轻飘飘的溅进了亚尔林的耳膜:“当作是我‘雇佣’你的报酬?”

……报酬?

稍稍恢复了冷静的亚尔林瞥了眼他的腿:校长室不近,还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

帮一下忙不是不行,可……

少年感受着手臂处的疼痛,思考着自己的倒霉程度,陷入了纠结。

……应该没问题?

倒霉是独属于他的惩罚,无法闪避,且不会波及到其他人。就算他摔下楼梯,泽维尔先生也是毫发无损的。

那就……

“啊——”

“快躲开!!!”

一声急吼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亚尔林望向声源处:被陌生的少年抱着的运动器械忽然冲出了他的怀抱,飞到空中——

直直的往亚尔林的位置掉。

这现象非常诡异,不合常理。

——是“死神”的惩罚。

这紧急的刹那,亚尔林的脑子里空白一片。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下意识的、仓促的用自己的身体将查尔斯·泽维尔完完全全的盖住。

幸好有轮椅。

不然我没办法彻底遮住泽维尔先生。

和他的庆幸一同升起的,是陆陆续续的、几秒内反复回响的器械打砸肉/体的“砰”、“砰”声。

“……亚尔林?”

查尔斯颤抖着手揽住他:“你怎么样?”

少年的血滴到查尔斯的身上。

一朵朵血红色的花于男人的衣物中绽开。亚尔林的银发被血打湿,精致无瑕的脸添了抹艳色,细密的睫毛亦涂了层湿润的红。

脑部的伤模糊了他的神智。

虽然隐约的清楚,“死神”向来不波及无辜之人,喜欢精准打击,但是——

“太好了。”

亚尔林半跪在查尔斯身前,第一次展现出如此喜悦、如此坦诚的姿态。他的眼泪与血交融,一遍遍的洗刷着纤长的眼睫。

“太好了。”

他喜极而泣:“我没有害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