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们走吧。”片警儿在小本子上一划,眼睛都没抬就让他们走人。
嵇安安来之前原本是打算要先去教育一下这只狐狸的。
沈晏欢乖巧地坐着,双手放在腿上,面前还有警察给他用一次性塑料杯冲的热水,看上去就是一个无辜的小可怜。
嵇安安放弃了。
近年来科技日新月异,很多东西变化太快,沈晏欢不知道其实……根本不正常。
和传统的剑修不一样,沈晏欢向来是更偏爱红尘的,嵇安安还记得百年之前,扬州城上,沈晏欢刚和她比完了一场剑。他额间汗还未擦干就拽着她跑去人间界喝酒,从小红尘到贵妃酒,坊间新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他都能掰着指头给她数出来。
当时鲜衣怒马的红衣少年肆意张扬,惹得无数少女心驰神往。
他本人当时的打扮甚至一度风靡扬州城,成为众人争相模仿的对象。
按照他这样骚包的个性,要有人说他苦修百年不下山,嵇安安肯定会一个冲上去骂他造谣。
可看这些天沈晏欢出门的表现,自始自终,跟在她后头安静如鸡,完全不像他本人的作风,若不是他气息未变,嵇安安定会怀疑这狐狸精被人夺了壳子。
现在回想他的表现,分明是因为不熟悉。
什么情况下会让一只喜欢四处闯荡的狐狸精变成死宅?嵇安安琢磨着,跟着警察找到了狐狸。
沈晏欢正在等待着嵇安安把自己接回去,嵇安安看他的目光满是怜爱,在她眼里沈晏欢现在的样子不是人类,更像是一只把四只脚爪并在一起,尾巴团成一团的乖乖狐狸。
可惜这份怜爱buff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到出来以后,狐狸在嵇安安眼中又变回了原来那种她根本看不惯的骚包样子,还嘴硬——“我自己也能出去的……”
“你想怎么出来?”嵇安安好声没好气地刺他,“总不会是想着要变成原型钻出来吧。”
她当然是在开玩笑,却看见沈晏欢像是被点中心思一样,诡异地迟疑了一下。
“……可别,先不说妖怪不可在人间界化形的这条公司规矩,你若是真的在这里幻化,下一秒估计就得送去动物园了,领导还得打电话去动物保护局赎你。”嵇安安脑补了自己花钱买票去动物园排队看狐狸的样子,眼角微弯,忍不住笑了出来。
“聒噪。”看不惯嵇安安小人得志的嘴脸,沈晏欢默默解开包着茕独的布,露出一截雪亮的剑身。
这是恼羞成怒了,嵇安安当即闭上了嘴,眼光却在扑闪扑闪着偷偷笑。
上京述职是好早以前公司就有的规矩了,建立的初衷倒也不是为了防范他们这些负责人造反,而是怕这些负责人的辖区里有什么特殊能力的妖怪隐瞒了情报,他们天高皇帝远,一时之间发现不了。
可有了上京述职就不一样了,若是半年过去你不在,虽然救人是来不及了,他们也好歹也能派同事出去帮你捡个尸体,修一修你两米高的坟头草。
听到嵇安安带来的情报,领导叹了一口气,神色很是凝重:“最近不太平啊。定迁有个办事员半年没来述职,我派出去找他的人也统统没回来。”
“我在北京抽不开身,若是老五醒了,希望你能能帮我去看一看。”老五指的是那条蛇同事。
领导说话爱按照他们进公司的顺序来排序,嵇安安排第三,领导就一直叫她小三,后来被她按在墙上抽打了一顿才改掉了这个陋习。
“千万别闹得跟……”五年前一样。领导没有把话说完。
五年前的受害者外加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不好揭人伤疤。
找人可不是负责人的活儿,派出去的人都没回来,领导怕不是希望她嵇安安和他们一样,最好也都回不来。
虽然这样想着,她还是笑着接受了委托。
两个人关系不好,面对面也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尴尬的站了三分钟后,还是领导忍不住先开了口:“你身上煞气怎么样了。”
“还和以前一样,凑合着能活。”嵇安安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虚与委蛇没意思,嵇安安一点给领导台阶下的心思都没有,转身就走。
领导尴尬地站在原地,条件反射去摸口袋里的香烟,摸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烟了。
可是为什么给戒烟准备的薄荷糖什么时候也没了?
领导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里空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半晌过后才反应过来,对着嵇安安消失的方向怒吼道——
”嵇安安!”
可人早就走的没影了。
……
狐狸蹲在门口看天。
他不是负责人,也不能参与进他们负责人之间的谈话,索性就待在外头。
人类对妖怪始终是有些忌惮的,这也是他们对待妖族的时候设下诸多限制的原因。
这份忌惮一直伴随着他——哪怕他拜入山门,师父也不会将他认做弟子;哪怕他进了公司,他也当不了负责人。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是有些迁怒于嵇安安。
因为嫉妒。
不过现在嘛……
一个东西冲着他面门袭来,那人胳膊上戴着的那串眼熟的五帝钱让沈晏欢抑制住了身体本能反击的冲动。
“好吃吗?是薄荷糖。”
嵇安安也往自己嘴里放了一个。
甜味逸散在舌尖,沈晏欢皱了皱眉:“哪儿来的?”
“从领导口袋里摸的。”嵇安安点着手上多出来的那几张红色大钞,笑的比他还像只狐狸,“那龟孙儿坑了我这么久,我怎么可能不捞点本回来?”
“走走走,接下来去看看不孕不育是怎么回事。”
……
在联系上宋予平之后,他们非常顺利地就进了这位传说中全国首富的别墅。
唯一的阻挠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小团子。
“这里没有住人。”挡在门口的小团子严肃地说。
“诶?不住人的话,那你是谁?”这团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和沈晏欢小时候太像,嵇安安有心想逗弄他。
“我不住这里!”小团子恼羞成怒,自己把自己绕了进去。
就连被摸炸毛的反应都一样,嵇安安捂着嘴偷笑。
“小少爷,您先回去休息吧。”带他们过来的佣人看不下去了,拦住了嵇安安的动作,礼貌地说,“宋先生还在工作,要很晚才能回来,二位可以在休息室等候一会儿。”
等到好容易把那小团子哄走,佣人关上门,带着歉意对嵇安安和沈晏欢说:“这是宋家的表侄,最近搬来先生这里住,脾气可能有些不好。”
“没有关系,很可爱。”小团子比沈晏欢当年的脾气好上太多了。嵇安安眯着眼睛回忆着。
沈晏欢看着她这副表情,本能的眼皮狂跳。
佣人不知道她说的是大实话,只当她是客套,也没说什么,接着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趁着等待的功夫,嵇安安观察起房子的布局来。
她早些年为了煞气的事情学习了很多和风水相关的知识,这么胆眼看过去,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件房子里的确有摆放不正确的东西,不过也无伤大雅,看风水就怕讲求极致,盛极必衰,物极必反,若是把什么东西都摆对地方反而不好。
看着房子的摆放和布局,虽然显示出了屋主人的极大品味,可惜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女性居住过的样子。
“怎么没见到宋夫人?”嵇安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佣人聊着天。
“二位因为久久没有子嗣的是闹了些不愉快,所以宋夫人暂时搬出去住了。”这件事在圈里子也不是什么秘密,佣人没有替他隐瞒。
嵇安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书柜上,桌子上,全是木雕。尤其是柜子上的木雕,摆放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足以让得了密集物体恐惧人的人口吐白沫昏倒。
嵇安安有些疑惑,哪怕屋主人再喜欢木雕,这样的数量也太未免有些太多了。
更何况——嵇安安好歹也活了很久,许多方面都有些涉猎,虽然她知道看木雕看的是雕工,但材料也是遴选木雕的关键,这些木雕虽然各个雕刻的栩栩如生,但本质上,却只是桃木的里胚。
佣人察觉到她疑惑的眼神,笑着解释道:“宋先生可宝贵这些木雕了,别看这里的东西这么多,可都是宋先生一个人收拾的,平常啊,宋先生就连碰都不让我们碰一下。”
嵇安安转过头看沈晏欢,却刚好看到他啐了一声,骂道:“满屋子的狐骚味,臭死了。”
嵇安安:“……”
沈晏欢,清醒一点,整个屋子里就你一头狐狸精。
宋予平回来的很快。
在接到‘专家’特意赶来自己家里后,生怕专家有走了的宋予平推掉了接下来的行程,急急忙忙的回到了家中。
他对上了一个女人慈祥的笑容:“宋先生,我认为,想治疗不孕不育之前,您得先有一个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