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个煎饼果子,多撒点葱花。”嵇安安穿着一条不知道洗过多少遍边角都发白的裤子,蹬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吱嘎吱嘎地骑到街边的煎饼果子摊边停了下来。

那卖煎饼果子的老板麻利地应了一声,很快就将热腾腾的煎饼果子递了过去。

嵇安安咬了一口,葱花的酥脆伴着浓郁到腻歪的甜面酱,一股街摊子味。

她人俗,就喜欢这味道。

嵇安安递了钱转身要走,就看见那摊子里弱弱探出个脑袋来,脸上陪着笑:“嵇大爷,您今儿个印堂发黑,怕是要……”

“做你的煎饼果子去。”嵇安安踹了一脚旁边的电线杆,那小青年不敢吱声,嗖一下又把头钻回去了,过了会儿又来客人了,他又和客人唠在了一起。

嵇安安看着自己脚底下飞速逃窜的黑气,呲了一声。

那破算命的乌鸦嘴一向很灵,可最近兴陵一直不大太平,藏在黑暗里的那些东西小动作太多了,若是她不在办事处坐镇,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得了,就算倒霉能倒到哪去,这个世界上就还没有能让她嵇安安害怕的事。

她一把跨上自行车,往公司骑去。

……

兴陵办事处藏在居民楼里,简陋至极,树丛遮遮掩掩,将整个居民楼掩藏在阴影里,像极了什么黑心作坊。

嵇安安嘴里叼着一个煎饼果子,慢腾腾地往居民楼里骑,还没进楼那口子呢,就觉得不对劲。

太吵了。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总部说是要派个打手。

这会儿,人应该已经来了。

她往里一探头,果不其然。

门外早就等满了人,有一小年轻斯斯文文,还带着个眼镜,在门口站着,哆哆嗦嗦,在门口拦着不让人进去。

大伙都不是好惹的主,不让进,就堵在门口吵吵嚷嚷,在那抗议着为什么到现在不开门。嵇安安眼见着那小年轻被推了好几下,差一点栽倒在门里头。

嵇安安一捏刹车,小破自行车道发出吱嘎一声尖锐的声响,那边瞬间噤了声。小年轻看着嵇安安的眼神泪眼汪汪,跟看了亲人似的。

“……”嵇安安记得总部之前跟自己说派来了一个打手。

看着这个小年轻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个能打架的。

“办事处八点上班。”嵇安安将那小破车往旁边一堆,锁都不锁,直接往门口走去,人群自发给她让了一条路,

“再吵吵,直接滚蛋。”

她拍了拍小年轻的肩膀,对小青年说:“新来的?”

小年轻站得笔直:“对,我是……”

那就是新来的了。

嵇安安将他后半句话直接略了过去,接着对他说:“辛苦了,以后我没来不用给他们开门,就让他们在门外呆着。”

小年轻那会儿眼圈都红了,吸了吸鼻子,被她拍了这么一下,登时有一种找到依靠的感觉,他没忍住,蹦了一句:“好的,妈!”

嵇安安还没反应呢,人群里忽然蹦出一声笑来。

那笑声不大,但是非常讲究,声音里混着气音,千回百转之后还连着拖长的尾音,能一下让人酥到骨头里去。

嵇安安耳朵尖,顺着声音往人堆里一看,正巧对上一双狡黠的桃花眼。

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她血压瞬间就上来了。

小年轻要替嵇安安带上门,刚好目睹她面露狰狞地将门把手卸下来的场景。

小年轻默默把手缩了回去,乖乖巧巧地跟在她的身后,就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嵇安安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你跟我进来吧。”

办事处能招上个新人不容易,虽然看上去脑子不是很可以,但也别真被霍霍走了,一想到这,嵇安安努力摆出温和的样子:“他们报名字和种族,你用电脑输到系统里,再点击这个回车键,有事叫我。”

小年轻往那电脑屏幕上一瞅,名字电话一寸照片,也就是普普通通登记表的样子,他以前做过这样的活计,知道怎么办,就点了点头。

看到小年轻没问题了,嵇安安捏着一张红色的a4纸,粗粗用黑色签字笔写上了办事处这三个字,折了一折,底下拿矿泉水瓶一压,摆在了小年轻的桌上。

她则打了一个哈欠,摊在桌子上,也给自己支了一个。

嵇安安太凶,没人敢去排她的队,一个个都挤在小年轻负责的那排队伍里,挤得老长。

“同志,你多大?”小年轻第一次到岗,态度非常认真。

“今年刚好五百岁。”他面前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东北汉子,那汉子搅了搅手指,看上去还有些害羞,“我是个兔妖。”

“……同志,我们在办公,您能别开玩笑吗?”小年轻手指顿了顿,说道。

“我怎么开玩笑了?我,纯东北的兔子。”那汉子不乐意了,调高了音量。

这是从哪跑出来的神经病,小年轻盯着那壮汉纹着的大花臂,心想就凭你这比我大腿还粗的胳膊,要真是兔子那还得了。

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不好意思,您怎么会是兔子呢?”

汉子急的脸红脖子粗,捏住小年轻的衣领怒吼:“老子怎么不是兔妖?老子从头到脚都是兔妖!”

小年轻给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求助地看向嵇安安。

“吵什么?”嵇安安打着哈欠靠了过来。

那汉子一改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乖巧地坐着,好像之前掐小年轻的事都不存在,还在委屈地跟嵇安安告状:“他不给我办事,还辱骂我,说我不是兔妖。”

“兔妖是吧,年龄呢?”嵇安安根本不理会他的控诉,开口直奔主题。

“五百岁。”那汉子不知道为何一提年龄就羞涩,脸红得跟刚刷了油漆似的,小年轻看他的样子,越看越不正常。

嵇安安一只手撑着小年轻的椅子,另一只手绕过小年轻的脑袋,啪啪啪在种族那一栏用键盘打了一个兔妖,年纪那一栏打上了500:“办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东北汉子走了,临走前还背着嵇安安瞪了小年轻一眼。

小年轻:“……”

“业务先暂停。”嵇安安一把将小年轻拉到了旁边角落里,“来,我们聊聊,这是哪儿,你晓得吗?”

“不是兴陵办事处吗吗?”小年轻想起了刚才那个自称兔妖的男子,开拓了思路,小心翼翼地说:“或许是一个隐藏的神经病院?”

得,嵇安安明白了,这是个根本不懂行的。

嵇安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继续回去干事,一转头就打给了领导。

“哦,忘记跟你说了,他是个普通人。”领导接的很快,一听情况,马上就做出了回复。

“普通人能来这干事吗?”再一次被无良领导不负责任的话震惊,嵇安安几乎想跨越电话线砍下领导的狗头。

领导还在打着哈哈:“这个人上面有人罩着呢,说他就是要指名来这个办事处,我这不也没办法呢。反正你就安排给他做个登记的活儿,也不危险,哎呀!我这里忽然有点事,先挂了啊?反正你看着办吧。”

嵇安安还想说什么,领导溜的贼快,飞快地挂了电话,嵇安安又打了几次,好家伙,都不在服务区。

干事不行,跑倒是跑得挺快。

嵇安安面目狰狞地放下手机。

这破公司早晚得玩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