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

许慢慢背着沉沉的书包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这是一家沿街咖啡馆,开在二楼。楼上的装潢偏欧洲童话风格,灯光不太亮,座椅都制成了棕黑的树干形状。

她打量了一圈,只看到一个坐在窗边的同龄女孩,头发染成耀眼的金黄色,高高地扎起来,露出白皙而修长的后脖。

许慢慢迟疑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比她更像卢家豪妹妹的人之后,走了过去。

“卢?”

对方闻声转过头来,看着她笑了一下:“卢斯婧。”

许慢慢刚刚抽出椅子往下坐,便听见对方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你就是许慢慢?”

……什么叫“你就是”?

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像藏着“不过如此”的潜台词?

许慢慢僵了一下,坐好后抬起头笑:“我不是,难道你是?”

卢斯婧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她生得白,所以两颊上的一点雀斑就显得有些明显,整个人因为鲜亮的发色显得格外地活泼,还有点异域风情。

“我没这个意思,”她摆摆手,“只是听我哥说,你很能打的,我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

“这么矮?”许慢慢直白道。

卢斯婧愣了一下,继续哈哈哈:“不不,哈哈,我想说的是,娇小。”

她讲话的时候表情倒是都很生动,明明两个人都才第一回见面,她倒是表现得一点都不拘束。

看起来跟卢家豪截然不同,居然是两兄妹。

“我可以冒犯地问一下么?”许慢慢看着对方优美的下颌线,勾起笑容。

卢斯婧道:“你随意,跟我讲话,百无禁忌的。”

许慢慢点点头,心道感觉到了。

“你跟卢家豪……”

她笑:“是不是亲兄妹?”

许慢慢“嗯”了一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卢斯婧又笑起来,眼睛都要笑没了:“当然了,虽然我很想说不是。”

“你们性格很不一样。”

虽然在咖啡厅,但是学校周围的饮料店通常什么都卖。卢斯婧提前点好的就是一壶桂圆红枣茶,放在一个点着蜡烛的透明加热器上方,温吞地冒着热气。

卢斯婧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许慢慢面前的茶杯满上了。

“很多人都这么说,”她眨了眨眼,眼线勾勒出的眼尾精致而俏皮,“先喝口茶?桂圆红枣茶,甜甜的,我生理期时最爱喝这个。”

许慢慢怔了一下,不知为什么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点过于勾人了。

她也不是特别漂亮的类型,眼睛是很可爱的杏眼,按说也称不上特别的迷人。许慢慢自己的眼睛也是被别人夸无敌好看的桃花眼,双眼皮微微上翘,但因为不太爱笑,看起来还是有些酷酷的。

但卢斯婧则完全就是小女儿情态,未来指不定要被人又恨又爱地骂一句“小狐狸精”那种。

许慢慢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那就单刀直入吧,你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卢斯婧歪头道:“别急嘛,我先确定一下。那天晚上。是顾……周尉和顾畅他们帮了你?”

“嗯?你怎么知道?”如果许慢慢没记错,卢家豪是第二天下午才知道的。

“……”她沉默片刻。

许慢慢迟疑地看着她:“你不说的话,应该也知道,我不可能在你不坦诚的情况下继续和你交谈。”

这许慢慢怎么这么聪明啊……明明看起来像个花瓶,反应得也太快了一点吧。

片刻,卢斯婧认命坦白:“我看见了。”

???

许慢慢探究地看着她,不可置信:“在哪?”

“那天,我就在烧烤摊……”卢斯婧思考片刻,眼神有些闪烁。

“所以,你就看着别人打我,观赏了全过程?”

她有点着急:“不,怎么可能,我一开始没想到跟我有关,那两个男生我虽然认识,但是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呀。”

卢斯婧只是也在那儿附近吃小吃。

自从到了夏天,这已经成为了她一个固定的习惯,为了……见到某个人。

许慢慢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做个交易?”

她双手放在两颊,托着自己小巧的脸,期待着许慢慢的答案。

“交易?”许慢慢微微皱眉。

-

“哐当——”

喝光了的啤酒罐摔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随即顺着坡度滚落下去。

李诚仰坐在地上,不服气地盯着眼前的人。他常穿的那件牛仔衣外套都因为刚刚的扭打滑落到肩头,里面的短袖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就是那天围追卢家豪的牛仔衣男,同伴回来之后只告诉他了“周尉”这个名字,李诚虽觉莫名其妙,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反正是附中的学霸,随便带了两个人便来了。

没想到打这两个人,还能被反杀。

草,真他妈点背。

“服不服?”

顾畅带着笑意盯着他,脚尖在路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像是在等待他求饶。

“呸,”李诚白了他一眼,“你打架不怎么样,废话倒是挺多。”

他的目光落在周尉身上:“周尉?”

“我记住了。”李诚笑起来,目光中带着些许阴霾。

“记住了?”周尉抬眉,“不是早就记住了么,不然怎么找上门来的。”

李诚有点窒息:“……”

“我提醒你,你今天打了我,就相当于跟我们整个圈子都结了仇。”他虽还坐在地上,仰视着不远处刚刚把他摔出去的周尉,气势却依旧不减,不愿意输给对方。

顾畅气笑了:“这不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吗?”

“这一笔也该记我们头上?”自己傻不能怪别人啊。

李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妈的,就你话多。

周尉冷淡道:“所以呢?”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李诚身后的人把他扶起来,脸上也挂着彩,恨恨地笑了一下。

“你们怎么跟牛皮糖似的,有完没完啊。”顾畅不耐烦道。

李诚顿了顿:“谁让你们干预我们学校的事儿呢?”

“你们学校?”周尉皱眉,“什么意思。”

他不怕事儿,但不意味着什么浑水都愿意花时间搅进去玩玩。

“呵,装?”

“和着你们还要装着不认识卢斯婧了?”

顾畅下巴都要惊掉了:“卢斯婧??”

周尉奇怪地看他一眼,同样陷入了疑惑。

-

“什么交易?”许慢慢又喝了一口茶,随即拎起桌上的冰糖小碟,朝茶杯里倒了两颗。

她竟然喜食甜。

卢斯婧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高冷的女孩,对方的头发许是刚刚修剪过,发尾很整齐,堪堪到脖子中间,整个人清爽又利落。

难道内里是个喜欢甜食的小公举?

“你先告诉我一下,你跟周尉……”她顿了一下,耳根几不可见地微红,“和顾畅认识吗?”

卢斯婧先前表现得都太御姐了,导致许慢慢没有注意到她难得娇羞的一面。

“认识。”她顿了顿,感觉没什么好掩藏地,便说,“之前在游戏厅认识的,学校里也打过交道。”

“是他们愿意帮你忙的程度?”

许慢慢一瞬有些没懂她的意思:“啊?”

卢斯婧换了种说法:“那天,是他们主动帮你的吗?”

“我当时没有看清楚。”她补充。

许慢慢想了一下:“不算吧,我跑过去,叫周尉帮帮我的。”

“……”那也挺厉害的,卢斯婧点点头。

“你喜欢周尉?”她直白问。

“什么?”许慢慢有些震惊,睁大了双眼,“你在想啥啊。”

卢斯婧打量了一下她,随后放心道:“哦,没有就好,我就盲狙一下。”

难得遇到跟他这么熟还不喜欢他的。

不喜欢就麻烦了……怎么交易呢。

她一边思索一边冲她俏皮地眨眨眼,弄得许慢慢一阵无语。

怎么有这样的人啊。许慢慢莫名其妙地感觉心跳有点急促,心想卢斯婧这脑洞真是惊人,吓死人不偿命。

“咳,”许慢慢清了清嗓子,问,“你为什么问这个?”

卢斯婧暂时没想好备用计划,只好乖乖道:“我跟他们是初中同学,但是现在……你也知道,我在隔壁那破职高读书。”

像是对自己学校不太满意,她翻了个白眼:“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他们了……”

“所以本想跟你做个交易,让你告诉我关于他们的信息,或者有空的话把我也带出来玩。”

“毕竟,我现在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她有些灰心地垂了垂头,眼睛也不似刚才那般有神采。

难道又是周尉的追求者?

不知道怎么地,她心里隐隐地有点不舒服。许慢慢没有深想,但看着卢斯婧显著的情绪变化,也有一点触动。

顿了顿,便听见卢斯婧道:“而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向你提供我了解的他们初中时的样子。”

“关于周尉的,料很多的哦。”

???许慢慢疑惑了,这年头还有人为了知道喜欢的人高中的情况,主动把私藏的他的过去的信息作为交换的吗?

这么真实的?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是周尉吗?”

话音刚落,便听见卢斯婧惊慌失措地道:“你不会想知道顾畅的吧!”

“不行!我不允许!”她表现得有些激动,宛如一个护崽的母鸡。

……许慢慢被自己想到的比喻震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红毛热血又中二的样子,有些不敢确定地问:“你不会是……喜欢,顾畅吧?”

“……”

女孩娇羞地低下头,跟刚刚妖娆勾人的小姐姐判若两人。

得了,实锤。

许慢慢忍住狂笑的冲动,咽了咽口水,随即想起自己之前的疑惑。

“等等,这个交易也不是不能做,只是,我想问你另外的问题。”她悠悠道。

“什么?”女孩光速抬起头,满眼都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