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末说完这句话?后,似是被湖泊上空绽放的烟花吸引住目光,她就这样仰头怔愣的看着天?空,许久没有动一下。

沈老?爷子住的宅院在郊区,他们此?刻车子也还未出郊区。

郊区的路灯稀疏,光线也黯淡,他们的车子正好停在两个?路灯之间,于是透过玻璃落入车内的光就更加的少?,车厢内几乎是昏暗的。

在这样光线昏暗的空间内,沈扶泽却能清晰的看到许景末眼睛里的烟花。

他安静的看了许久,说:“好。”

近几年城市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于是过年过节大家要放烟花都来郊区放了,这个?人工湖算是一个?合法的可以燃放烟花的地点。

湖边烟花爆竹的售卖点都有两三处,两人来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摊点上摆放的烟花花样繁多,他们每样都买了一些?,最后装了满满一箱,由沈扶泽扛着,许景末怀里还抱着一堆。

今夜来人工湖周边燃放烟花的人很多,颇为热闹,两人穿过人群找到一处人少?的空地,摆开了战场。

沈扶泽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搬出来,又找来几块石头,将几个?旋转升空的烟花在地上固定好,全部做完,他回头一看,一直像小?尾巴一样跟他后面的人没了。

是的,没了……

然后,沈扶泽看到后方大概距离这里两米远的地方,藏在一棵竹子后面的一抹熟悉的身影,和在夜色中也很显眼的红色衣角。

视线往上,他看到一双白嫩的小?手正紧紧抱着竹子不放,再往上,他看到从那棵竹子后方探出来的,一张乖巧可爱的脸。

还带着点怂怂的表情,于是更加可爱了。

沈扶泽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脚步已经不受控制走?了过去,手也不受控制在许景末脑袋上摸了摸。

“害怕?”他问。

“嗯。”许景末点头,声音糯糯的,“有一年过年我在路上走?着,突然一群小?孩躲旁边捂着耳朵看着我,然后鞭炮就在我脚下响了,从那以后我对这些?东西就有了阴影。”

她说着从竹子后面走?了出来,顺势抱住沈扶泽的手臂,姿势跟抱竹子一模一样。

沈扶泽:“?”

他好像被当成了竹子?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沈扶泽回忆着,从他们下车到走?过来人工湖,一路上许景末都紧紧跟着他,到了人工湖周边跟得更紧,几乎都要贴着他走?路了。刚才他去捡石块,她也亦步亦趋跟着像小?尾巴似的,原来……是因为害怕么?

许景末抱了一会?儿他的手臂,似乎意识到不妥又松开,手指指了指前方他刚才摆好的旋转烟花道:“你去放,我在这看。”

说完又退到竹子后面用抱沈扶泽手臂一模一样的姿势抱住竹子。

沈扶泽:“……”

他怎么感?觉他还不如一棵竹子?

沈扶泽当然没有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去放烟花,他上前一步,将那棵竹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上手对竹子敲敲打打推推,道:“不错,挺结实。”

许景末十分怀疑沈扶泽后面一句话?是“适合砍下来做竹椅”,不过还好他没有这么说。

沈扶泽将注意力从竹子上收回来,拿出手机瞥了一眼,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啊?”她看了一眼不远处他们摆好的烟花问,“不放了?”

“不放了,”沈扶泽说,而后他朝她伸出手,“手给我。”

许景末看着面前伸过来的大掌,她抱着竹子的手指不自禁的用力,最后依依不舍看了一眼这棵快跟她培养出感?情的竹子后还是松开了手。

她迟疑了一会?儿,将手放到了沈扶泽手里。

她的手因为一直抱着冰冷的竹子,此?刻有些?凉,沈扶泽的手是暖的,掌心很大,几乎将她的手整只包裹在掌中。

沈扶泽牵着她往前走?去,那一边人多了起?来,人多的地方,烟花也多,一个?小?孩子在丢摔炮,也不看看后方有没有人就乱丢,一个?摔炮挨着许景末的脚炸响。

她还没有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被拥进?一个?有着熟悉清冽味道的怀抱,同时她的两只耳朵也被温热的大手捂住。

最后那个?挨着她脚边的摔炮有没有炸响她没有听到,她只听到了她自己的心跳声。

那么快,那么强烈,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她不知道,贴得她这么近的这个?人,他有没有听到?

周围是喧嚷的人群,头顶是炸响的烟花,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她整个?人被沈扶泽的气息包围,像是溺了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住她耳朵的手松开了,而后手再次被牵住,她听到头顶传来的沈扶泽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明?明?那么害怕,还要来放烟花,为了什么呢?”

伴随着这句话?,人群的喧嚷,烟花的炸响再次灌入她耳膜。

像是溺水的人才被人救上岸,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反应过来,然而脑子仍有一些?迟钝,有些?话?不经大脑思?考就说了出来:“刚才你有点不开心。”

她又补充一句:“我看来放烟花的人都很开心。”

她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去。

一下子就对上一双没有任何笑意,亦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沈扶泽这个?人,他满口骚话?没个?正经样,他睁眼说瞎话?不需要打草稿,他金丝眼镜下那双狭长的眼睛总是挂着几分随时能蛊惑人心的笑意……而他此?刻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眼眸中也没有任何的笑意。

她见惯了沈扶泽虚伪的样子,不正经的样子,故意引诱人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见过沈扶泽现在这个?样子。

往日里,与她争锋相对的沈扶泽她尚且能应对自如,而此?刻与她手指相扣的沈扶泽却让她感?到害怕。

他的眼神太平静,静得像是夜晚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

而实际上平静的湖水下面暗流涌动,只需轻轻一碰,封印在里面的怪兽就会?破水而出,掀起?惊天?骇浪。

她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想从沈扶泽怀中退出来,然而握着她手的大掌突然发力将她拽进?怀里。

沈扶泽的力气她早就领教过,沈扶泽想桎梏她的时候她是挣脱不了的,她只能继续亡羊补牢般的说着:“因为,以前听我家阿姨说,过年的时候不能哭丧着脸,会?影响一整年的气运的,所以……”

所以什么?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沈扶泽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后方竹林。

她整个?人被轻易的推到一棵竹子上,两个?手腕骨被男人单手握住摁到头顶,她后背抵着坚硬冰冷的竹子,前方沈扶泽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四周是人们欢腾雀跃的声音,更远的地方是此?起?彼伏辞旧迎新的爆竹声。

“唔。”

许景末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气音就再也说不出话?。

头顶深蓝夜幕下烟花盛开至最繁华热烈之际。

他俯身吻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夜快乐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