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的那一声“谢谢”弥足珍贵,程真知一个人撑着岌岌可危的家,顶着千万重的压力,几乎压断了她对生活所有的希望,可就在那一刻,她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可以让她负重前行还能带着微笑的曙光。
——允儿,该说谢谢的是我,我再也不会辜负你,无论发生任何事。
她们顾不得说上两句亲昵的话,妹妹还在江褚生手里,得尽快救出来。
苏允如梦里那样,一?直在监视江褚生和他的助理,江褚生老奸巨猾,故意声东击西,让助理绑架程真知转移苏允的注意力,他则趁着洒水车加水的空档,狸猫换太子,甩掉了苏允的人,自己亲自绑架了他真正的目标——程真和。
看这架势,江褚生是打算破釜沉舟了。
苏允做事果决,很快就制定了一?系列的营救计划。
一?方面派人暗中搜查江褚生的几个据点;一?方面查找监控尽快揪出江褚生的狐狸尾巴;再一?方面制作假数据虚与委蛇;还有一?个最后的杀手锏,必要时联络军方。
有苏允插手,当晚就找到了人,程真知急匆匆赶到医院,看到的是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程真知怔怔地望着手术室大门,听着老薛痛惜地讲述着来龙去脉,麻木地竟做不出丁点表情。
小和自己割了自己的腺体?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己割了?好端端她为什么要割?还有捅自己,她傻了吗?干嘛要捅自己的肚子?她不疼吗?她不怕死吗?她就没想过,她要是死了,她该怎么办?
江褚生……一定是江褚生那老畜生逼她的!
“我……”
“什么?”
苏允听不清楚她的声音,微微低了低头。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程真知突然发狂地转身就跑!
苏允反应极快,探手拽她,却被她狠狠甩开,老薛见状,赶紧伙同几个同伴堵住了她,她冲不过去,乱发黏在红唇,喘着粗气杀人般瞪着他们。
“让开!”
老薛为难地看向她身后的苏允。
苏允扳住她的肩膀转过来,黑瞳坚定,一?字一?句都是一言九鼎的承诺。
“我跟你保证,他一?定会死,你冷静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守着小和,我相信她出了手术室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
“呵……呵呵……”
程真知笑了,笑得浑身颤抖,前仰后合。
“她想见我,可我有什么脸见她?我有什么脸?!”
她发疯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崩溃道?:“是我害了她!都是我!都怪我!”
她疯的厉害,摇摇欲坠,苏允把?她搂进怀里,搂得紧紧的。
“如果真要怪,那也是怪我,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才是罪魁祸首!”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那个老畜生!老畜生!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程真知不管不顾拼命挣扎着,情绪越来越激动,这里是医院,手术室还有手术,苏允蹙眉看了眼冰冷的手术室大门,低声说了句。
“忍一?下。”
话音未落,程真知只觉后颈一?痛,苏允临时标记了她。
临时标记,意味着苏允现在是她的临时alpha,虽然比不上永久标记那么强烈,一?样可以起到作用。
“乖,冷静一?点,小和还在手术,别吵到她。”
苏允风过沙滩般的微哑嗓音,混着淡淡的茶香,仿佛初夏的海浪,温柔地拂过她的灵魂,熨帖了她焦躁的心,渐渐平复了她的情绪。
她虽然还是恨不得手刃仇人,可终究找回了理智,这时候,什么都没有妹妹的安危重要。
她要安静下来,她要等妹妹出来,她要看着妹妹睁开眼,看着妹妹一?点点好起来。
苏允搂着她,千言万语梗在喉咙,却一个字也没有再说,这种?时候,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苍白的,不如陪着她静静地等待,等待手术的成功,等待情绪的宣泄。
手术时间并不算长,可对程真知而言,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妹妹终于推了出来,惨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成袋成袋的血浆输进青色的血管,简直输假的一?样。
妹妹的脖子缠着一?圈圈的绷带,小腹也覆着纱布,身前背后都有伤,怕伤口偏差,又?不能侧身躺着,只能平躺,枕头靠上,悬空着受伤的后颈。
妹妹还在昏迷着,她和余露各守一?边,守在妹妹的病床前,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哭,都怔愣着一?张脸,视线一错不错落在妹妹身上。
苏允安静地陪了会儿,轻手轻脚出了病房,爷爷奶奶已经接回苏家,没敢告诉他们程真和的事,奶奶才刚做完手术没多久,怕她受刺激,医院这边也有很多保镖,暂时也不会有危险,可她还是不放心,思索了片刻,联络了军方。
事关程真知的安全,她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打完电话,苏允闭了闭眼,没有马上回去,转身坐到了一?旁长椅,背靠着椅背,双腿交叠,看似随意,可放在膝盖的手紧攥着手机,指关节隐隐泛白。
江褚生,就这么让你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你了?你这么想要实验数据,那不如……让你好好体验体验?
程真知并没有守太久,妹妹没多久就醒了,气色也比之前稍微好了些。
余露赶紧按了呼叫铃,医生过来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叮嘱了几项注意事项。
医生走了,妹妹的视线也从余露身上移开,落在了程真知身上。
“姐……”
程真知强忍着眼泪,挤出一抹笑,“你太欠揍了,腺体是随随便便能割的吗?等你伤好了,看我怎么揍你让你长点儿心。”
妹妹虚弱地回了她一个浅不可察的微笑。
“恐怕到时候你舍不得。”
“我怎么舍不得?打你我可从不手软。”
“那我还是好慢点儿吧,挨打挺疼的。”
“那我不打你了,你快点儿好。”
妹妹垂眸颤了下眼睫,再抬眸,眼圈隐约有些红。
“姐……”
“嗯?”
“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会帮我报仇吗?”
程真知握住妹妹的手,暖了暖她因为失血过多冰凉的指尖,强撑的笑差点没绷住,脸有点扭曲。
“当……”她哽咽了下,闭嘴调整了下呼吸,把?眼泪硬生生憋回眼眶,“……当然了,我不会放过那个老东西的,我早就该弄死他了!”
妹妹微微摇了摇头,长发散在枕边,浅淡的仿佛连发丝也失了血色。
“不,我不是说他。”
“那是谁?谁还敢欺负你?”
妹妹缓缓转过视线,落在了强忍心痛的余露身上。
“她。”
“什么?”
程真知和余露齐齐诧异地望向妹妹。
程真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妹妹道?:“我没胡说,欺负我的人就是她。”
余露瞪着满是血丝的眼,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做错了什么,我道?歉,你还伤着,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妹妹一?字一?句道:“对,就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早点标记我?你要是标记了我,我就不用担心被江褚生控制,就不需要割腺体了,都怪你。”
余露一句也不反驳,垂下眼帘,想牵她的手,可那手扎着冰冷的输液针,她抬了抬手,轻轻覆盖住她的指尖。
“是,都怪我,是我婆婆妈妈优柔寡断,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你渴不渴?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妹妹不再理她,转而看向程真知,强装着冷硬。
“姐,你帮我把?她赶走,我看见她就烦,把?她赶走。”
旁观者清,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妹妹没了腺体,以后的日子势必难熬,她不想拖累余露,这才找借口让她赶走余露。
她是赶走?还是不赶走?
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余露的关心,程真知思忖片刻,道?:“余露,听到没?我妹让你走。”
余露坐在床边,仰头望着她,眼圈红得沁血,平时有多犀利强干,这会儿就有多果决冷静。
余露勾起短发挂在耳后,平缓却坚定道?:“我这辈子娶定她了,谁也别想把我赶走。”
程真知转眸对妹妹道?:“听到没?她不走,我也没办法,我去找苏允帮我把?她赶走,你先忍忍。”
程真知依依不舍站起身,哪怕多想陪在妹妹身边,可她清楚,这会儿妹妹最需要的是余露,她得给她们让出空间。
她昂首挺背出了病房,门一关上,整个人都虚脱地靠在了门板。
苏允起身,揣起手机,过来揽住了她瘦弱的肩。
程真知歪靠在她怀里,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凄凄地问:“你有办法救她吗?”
苏允叹道:“我不想骗你,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力。”
有余露在,程真知能陪在妹妹身边的时间并不多,她一直提心吊胆地数着妹妹的发热期。
还有十五六天。
十二三天。
七八天。
三四?天。
还有……一两天。
失去腺体对Omega来说基本等于去了半条命,再怎么精养也活不了几年,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因为信息素的缺乏承受越来越多的痛苦。
尤其是发热期,基因要她释放信息素,可她没有腺体没法释放,基因要她接受alpha信息素,她也根本接收不到,这导致的直接后果是,内分泌严重紊乱,整个身体机能受到重创,那种钻心刺骨的痛苦,没有体验过的人根本难以想象,真的是求生不得只想赴死。
从古至今,不是没有失去腺体的先例,甚至更早时候,割腺体还是惩罚Omega的一?道?刑罚,几乎没有Omega能撑到寿终正寝,大都是熬不过发热期的痛苦,早早就选择了自我了断。
程真知曾在网上看过相关视频,视频里的Omega被绑在床上,头发掉光,脸色惨白,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着,痛苦地连哀嚎都是无声的,冷汗一?层又?一?层,湿透了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每每想到那视频,程真知就心底发寒,她怕,怕妹妹承受不了那种痛苦。
“姐?姐!”
“啊?嗯,怎么?”
“发什么呆呢?”
午后的病房静悄悄的,连走廊都少有人走动,余露难得回家去拿换洗衣物,病房只有她们两个。
程真知撩了下碎发,微笑道?:“春困秋乏,这不是春天里犯困嘛,你也是,刚还闭着眼,怎么又?不睡了?”
妹妹动了动,程真知赶紧起身扶她靠坐在床头,转而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的伤虽然还没好彻底,可早几天就能出院了,医院一直不发话,大家都明白,是担心她熬不过发热期。
可就算熬过第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往后余生还有很多很多次,而且越往后,痛苦越甚,等再过个三五年,基本就不分什么发热期不发热期,每天都是痛苦。
这么想着,在不在医院其实都没什么差别,在医院顶多就是能打麻药撑一?撑,可这痛苦来自基因的,并不是普通的病理性疼痛,药效因人而异,有的很管用,有的则完全没有效果,就算是管用的人,用不了多久也会有抗药性,只不过相对其他无效的稍微好过些。
妹妹垂着眼帘,长睫影下两团暗影,遮掩了眸中的情绪,却遮不住她压抑的情绪。
短短半个月,妹妹明显瘦了一?圈,下巴更尖了,原本肉呼呼的小脸也清减了下去。
“姐,你对余露了解吗?”
“还行吧,肯定不如你了解。”
妹妹苦笑一?声,“我倒希望我不了解她,越是了解,越不知道该怎么办。”
妹妹抬眸,淡色眼眸带着几丝血丝,映着窗外絮絮的云朵,明明都要哭出来了,却没有一?滴眼泪。
“我很害怕,姐,我真的很怕。”
程真知心头刺痛,牵起她瘦白的小手轻握了握。
“别怕,有姐在,什么都给你扛着。”
妹妹眸光惶惶道:“我看了视频,很可怕,我……我问过医生的,医生说顶多三五年,那种痛苦就不会只局限于发热期,天天都会变成那样。”
程真知面前挤出一抹笑,言不由衷地宽慰道:“我会让医生给你打吗啡,没事的,不会很痛的。”
妹妹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是怕痛,我是怕她受不了,一?次痛我能忍,两次三次甚至一辈子我都能忍,可她呢?她能忍心看着我一?辈子受那种苦?”
妹妹突然微抬高了些音量,“你知道她跟我怎么说吗?她说别怕,等真到了我痛不欲生的那天,她会杀了我,保证不让我痛苦。”
“她是安慰你,怎么舍得真动手?”
妹妹苦笑一?声,满是凄凉。
“不,她不是安慰,我了解她,她说到做到,就像她说结婚前绝不碰我,她就真的宁愿掰断手指也不碰我,我真怕,怕她以后因为我成了杀人犯!”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感谢小王子suki~浅水~包养议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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