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真?知醒了,可醒跟没醒没什么差别，她身?体虚得厉害，醒不?到几分钟就又沉沉睡去,接连几天都是这样，只是总体趋势是好的,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醒后?的第几天，她总算能?连续保持半个小时的清醒，甚至能?嘶哑着发出几个单音。
爷爷奶奶来看过她,崔娜娜也来过，甚至连岑岑都来了。
岑岑不?是还伤着的吗？怎么活蹦乱跳跟个没事人似的？
她恍惚想起廖医生似乎说她昏迷了五年多。
不?是吧？五年又五年,她这是前后?总共昏迷了十多年？！
跳个山就跳成植物人的,除了她大概是没谁了吧？
程真?知没顾得想那么多,身?体吃不?消,再次昏迷了过去。
一来二去的，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她终于不?需要?被插胃管了,能?被扶着坐起来“亲自”喝两口粥了。
真?是饿久了喝口凉水都是甜的，那稀的能?照人的小米粥,她喝着竟好喝的不?得了，如果?不?是照到了碗里的自己,她估计能?一口气喝半碗。
碗里那瘪的干尸似的女人是她？
有没有搞错？！
她明明记得上次昏睡五年醒过来脸还是能?见人的,怎么这次直接跟梦里一模一样？
梦里……
程真?知看了看自己干瘪的没有丁点儿肌肉抬都抬不?起来的手,又转了转眼?珠,勉强打量了一圈房间。
这房间跟她梦里的一模一样，跟她当初住的却?不?太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对了，苏允呢？她都醒了半个月了，为什么一次也没见过苏允？
苏允终于对她失望透顶,要?……放弃她了吗？
喝完粥，李姐扶着她躺好，怕她起褥疮，特意让她侧躺着，腰后?给她垫了软枕。
她看着李姐忙碌着扫地拖地，看着那遥远的房门，眼?眸缓缓阖上，干涩的眼?睛哪怕滴了润眼?液依然干涩，挤不?出一滴眼?泪。
她……想起来了……
其实早在苏醒的那一刻就想起来了……
只是……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她不?敢问……
不?敢问苏允是不?是不?要?她了？
不?敢问爸妈的尸体有没有找回来？
更不?敢问……妹妹的坟埋在了哪里？
就像苏允骂她的那样，她就是个窝囊废，只会逃避的窝囊废！
她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让她醒过来？为什么不?直接让她死了？！
她根本……没脸活在这世上。
不?如死了好，死了才干净……
吱呀。
耳畔传来房门推开的声音。
骨碌碌，有轮子滚过地毯。
李姐惊叹了声，想说什么，被人拦住了。
李姐的脚步声响起，门声响起，李姐走了，那轮子也滚到了床边。
淡淡的呼吸声交错在空气中，来人握住了她干瘪的手，微凉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
“对不?起，我来晚了。”
就这一句，程真?知干涩的眼?球瞬间湿润，有什么自心窝涌出，满溢了整个胸腔。
她没有睁眼?，任那人将她那难看的干尸手贴在脸上，温热的唇瓣吻过她的掌心。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丢下我，我真?的不?要?你了。”
程真?知咬紧嘴唇，艰难地伸出胳膊，费尽全?身?的力气扎进苏允怀里，缺水的眼?框流不?出太多眼?泪，独独的一滴，浸湿了苏允单薄的睡衣。
苏允坐在轮椅上，睡衣宽大的罩在身?上，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带走，却?用尽全?力搂紧她。
千言万语，不?及这一个拥抱。
这是她的允儿啊……她爱了那么多年的允儿……
从来都没有什么齐轻言，只有她的允儿……
那还是她高三那年，小她三岁的小苏允跳级进了她的班，做了她的同班同学。
那时的小苏允已经满身?光环，大家都知道苏家十三岁的独生女得了卡斯特医学奖，却?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为了保护她，学校默认小苏允自称齐允，冠的是她奶奶的姓，这种事在大家族很常见，学校都习以为常，只有分化?了才会公布他们的真?实姓名。
那时的小苏允只有十五岁，齐肩的短发微带着小梨花，懵懂的大眼?不?知道迷了多少alpha的心。
所有人都认为她会分化?成Omega，程真?知也这么想。
小苏允实在是……太漂亮了，怎么可能?不?是Omega呢？
自打小苏允跳级过来，程真?知的视线就黏在了她身?上，再也转不?开。
最初，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小苏允漂亮，漂亮的女孩子总是招人喜欢，身?为一个正常的alpha，多看两眼?也是常理。
后?来，她喜欢小苏允软软糯糯的声音，喜欢她没开口先笑的样子，喜欢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乖顺温软的好脾性。
再后?来，她喜欢小苏允标准的美?式英语，喜欢她娟秀的黑板字，喜欢她三言两语就解出老师都费劲的难题。
再再后?来……
越了解，喜欢的就越多。
她喜欢小苏允的美?丽，喜欢小苏允的好脾性，喜欢小苏允的睿智与?从容不?迫，还有偶尔的腼腆与?羞怯……她喜欢小苏允的一切，可也仅仅如此?，对一个还没分化?的未成年，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生出其他龌龊的心思。
直到那天，小苏允垂着头站在学校人工湖畔，颤抖的眼?睫黏着柳絮，桃红的脸颊映着晚霞，葱白的指尖纠结在一起，紧张的话都说不?清楚。
“我、我喜欢学姐，我、我想跟学姐做朋友，可、可以吗？”
因为年纪小，即便是同班，小苏允也都礼貌的称呼同学为学姐学长?，以往听她喊学姐也不?觉得什么，可当时，那一刻，她的心脏突然控制不?住剧烈跳动着，呼吸都随着她的告白而?凝滞。
这么娇软的美?人，这么绵糯的嗓音，这么纯真?又羞涩的告白，换成任何人都会控制不?住心动吧？哪怕是不?当人，她也认了。
程真?知心头滚烫地摸出手机，对准了这个只一句话就让她沉沦的女孩，她想拍下她，就这一刻，最美?的这一刻。
苏允交缠着手指，小鹿似的局促地望着她。
“学姐？这……这是干嘛？”
“当然是录视频了。”
“干、干嘛要?录这个？”
程真?知多想告诉她她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爱，自己有多喜欢，喜欢到必须保存下来，不?然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可是她终究没有说，她不?想崩坏允儿对她的憧憬，她要?做一个温柔可靠的前辈，而?不?是沉迷美?色的猥.琐alpha，更不?是不?当人的混蛋。
“傻瓜，这么重要?的告白时刻，不?记录下来怎么行？等将来咱们结婚了，还可以拿来做vlog，让大家都见证咱们的幸福。”
“结、结婚？”小苏允愣了瞬间，这才结结巴巴道：“可、可我、我还没分化?，万、万一分化?成alpha怎么办？”
苏允扑闪着桃蕊般的长?睫，仰着粉扑扑的脸，仿佛熟透的蜜桃，散发着少女纯真?的芬芳，只是这么看着她，程真?知的心都要?化?了。
“不?管你分化?成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和性别无关。”
后?来她才知道，苏允当时……其实并不?是告白，她所谓的喜欢，只是后?辈对前辈的崇拜，苏允之?前只顾着实验跳级，从没交过朋友，她只是想和她做朋友，是她误会了。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小苏允说她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还说很庆幸这个误会，不?然自己大概要?很久很久才会发现?自己的感情。
直到她们分手，她都不?知道小苏允到底喜欢她什么。
她学习是不?错，可比起小苏允还是差些，她运动一般，也没什么特长?，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口才，学校的辩论赛她从来都是头筹，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到底有什么值得小苏允主动开口说喜欢的？甚至喜欢到可以毫不?犹豫地卖了自己的别墅，给了她……一亿一千五百万？
是的，她想起来了，她的确背着一亿多的债，只是她欠的不?是那个梦里的齐轻言，而?是现?实的……小苏允。
“为什么……我会做那么怪的梦？”
程真?知搂着苏允纤瘦的腰肢，想哭，却?干涩的仅那一点眼?泪，连痛痛快快的哭一场都做不?到。
苏允靠着轮椅，帮她拽了拽下滑的薄被，沙哑的嗓音像是刚从沉睡中醒来，透着淡淡的疲惫。
“那不?是梦，那是事先编程好的虚拟世界，通过粒子电波与?生物电波产生共振，映射到我的意识里，再连接到你的大脑皮层，激发你的脑额叶，从而?连通你的生物粒子，也就是你的意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一直沉溺在自己制造的桃源不?愿醒来，那里没有第二性别，男人之?外就是女人，少了很多无可奈何，多了更多的自由，是你向往的世界。”
程真?知微微抬起头，自下而?上望着苏允。
苏允长?发披肩，消瘦的脸颊微微有些凹陷，苍白的脸上透着虚弱的病态，不?是形销骨立也差不?多了，唯独睫毛纤纤，还是当初的模样。
程真?知心头揪痛，探着干枯的指尖，小心翼翼轻抚着她的脸。
“怎么……瘦成这样？”
“比起你，我可一点儿都不?瘦。”
程真?知这才想起自己干尸似的脸，抬起的头立马埋了下去，搂着苏允的腰说什么也不?肯再抬起。
“我现?在这样子……很恶心吧？”
问完她就后?悔了。
她怎么问出这种废话？这让苏允怎么答？
答恶心？那不?是给她找不?自在吗？
答不?恶心？那就是撒谎，她也不?会信。
不?管怎么答都是让她难受，何必要?问？
赶在苏允回答之?前，程真?知赶紧转移话题。
“为什么预设的虚拟世界里，你的名字改成了齐轻言？还分成了两个你？”
苏允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昏迷多年日渐枯黄的发丝。
“人微而?言轻，不?就是当时的我吗？”
十五六岁的小苏允，不?谙世间险恶，懵懂而?单纯，看似背景深厚，可没有分化?的她在苏家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人微而?言轻，苏家再怎么宝贝她，也不?可能?让她随便跟个alpha交往，就算当初的她跟小苏允坦言一切，小苏允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反而?还要?担心会不?会连累小苏允。
那时她刚上大一，小苏允也因为舍不?得跟她分开放弃了留学，考进了帝都医科大。
起初，程家的公司的确是因为资金周转不?灵面临破产，家里只她一个alpha，父亲压力太大，没忍住把情绪都发泄到了她身?上，她这才知道公司出了问题。
她不?想小苏允担心，尽量不?在她面前表露出来，可还是被细心的小苏允发现?了胳膊上的伤。
小苏允以为她和同学起了冲突，却?没想到是她父亲亲手打的。
小苏允又气又心疼，拉着她就去了医院，红着眼?圈看医生帮她处理伤口，直到全?部处理完了，才哽咽着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得知是因为公司资金链断裂，小苏允当晚就给她卡上转了一千五百万，还问她够不?够，不?够她再想办法。
够了，当然够了，程家的公司总市值也不?过几千万，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工作室，十几个员工而?已，初建时的注册资金只有一百万。
可即便是这么小的公司，也是程家赖以生存的依仗，失去了它，整个程家就会难以为继。
程真?知起初并没有用小苏允的钱，她把钱又给小苏允转了回去，为这事，小苏允还眼?泪汪汪跟她闹了好一顿脾气。
那么乖顺的少女，第一次生气，她怎么可能?不?哄？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搂着小苏允又亲又哄得安抚了好半天，最后?还是答应收了钱，小苏允才破涕为笑。
“这些钱都是我卖专利得的，不?是拿家里的，你不?用觉得烫手，更不?用觉得亏欠我，我自己的钱想给谁就给谁。”
“卖专利？卖什么专利？”
“最新批次的抑制剂。”
程真?知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是那个神童苏允？FAD的太子女？！”
小苏允羞涩地垂下眼?帘，歪枕在她肩头，满怀信任地泄露了自己本不?该轻易泄露的身?份。
“神童是大家胡说的，我就是个爱做实验的普通人。”
少女苏允心思单纯，不?管是为了在心爱的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还是为了劝说心爱的人别把钱放在心上，都是出于美?好的愿景，她从没想过这身?份会带给程真?知多大的压力。
那夜程真?知辗转反侧，通宵未眠。
FAD是程家拍马也难望其项背的GDP大集团，千万个程家都比不?上半个苏家，她自己也没有特别出众的能?力，苏家怎么可能?接受她这样普通的alpha当女婿？就算是入赘她都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吧？齐轻言就是当年的小苏允~
看我怎么给你们编~
呸，看我怎么给你们讲述她们凄美的爱情故事~
感谢今天有糖吃~火箭炮~包养议棋~
感谢小刑~无视若尘~猫三花~包养议棋~
感谢紫水鱼60瓶（哇哦~）；扶云华3瓶~给文文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