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清禾心里也没底,她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外面看热闹的人从三五个聚集到站满了院子,村子不大,还不到农忙季节,哪家哪户有热闹,一群人都会聚集过来看。

刘金凤看人多,于是大声数落着苏清禾的不好,骂些很难听的话,赵兴兰累了坐在石凳上直捶胸口,苏清棉和谢晓丽在一旁劝她消气。

外面太阳越来越大,围观的村民觉得太耗费时间,于是纷纷劝说道:“周三嫂,你就开门吧,大家都在,出来说个清楚啊。”

“对啊,这天气也热了,让大家进去喝口水,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解决。”

“你看我们这么多人都在,你难道还怕被你婆婆和你娘吃了不成。”

“娘,咱不能开门。”周恒带着几分稚气的小脸上写着担心,他知道不能开门,外面人那么多,他们打不过,娘出去肯定要受欺负。

苏清禾点头,“嗯,咱再等一会儿。”

虽然外面人多,但是都是看热闹的,热闹的不嫌事大。

她只有一张嘴,说不过刘金凤她们,而且到时候赵兴兰发起疯来,她是原主的娘,无论她怎么做,都讨不了好处。

又过了一阵,刘金凤看着这天气越来越热,不想又在外面耗费一中午。

她阴沉着脸:“桂芳,你去把卫东、卫国、向阳叫过来,还有叫上你三叔和五叔,让他们都过来,今天这小娼妇不开门,我就把门砸开!”

刘金凤把家里的男人都叫过来,这回看着小蹄子怎么躲。

苏清禾从门缝里看到田桂芳离开了,又瞧见刘金凤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直觉她们没好事。

她们该不会是去叫男人了吧,如果几个大汉过来,苏清禾真不确定门能不能挡住。

在屋子里干坐着等人破门而入也不是办法,苏清禾站了起来,打定主意要开门了,她注意到了站在门背后的两个小身影,忍不住笑了。

周恒手里的菜刀被苏清禾拿走了,他拿起扫把,一脸严肃地盯着外面,周小丫在他身后有样学样,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子,木棍太沉,她举起来都费劲,拼命地提着。

苏清禾蹲了下来,对周恒说道:“小恒,你带着妹妹去里屋,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保护好妹妹,知道吗?”

周恒摇头,“娘,我不去里屋,我要保护你。”

周小丫也跟着摇头,拼命地想提起木棍,“我也要保护娘。”

苏清禾一人抓了一把花生,“你们这么小,怎么保护我,到时候人多,不利于你们娘亲发挥,乖,周恒,带着小丫回里屋去。”

周恒还是摇头,苏清禾没办法,“那你保护好妹妹。”

“娘,你要开门吗?”

“嗯,别担心,娘有办法。”苏清禾对他笑了笑。

周恒看着娘亲,最后点点头,带着周小丫进了屋子。

门突然开了。

苏清禾端着个盆子,笑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哟,什么风啊,把大家都吹了过来。”

看着苏清禾落落大方的开门,门外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苏清禾皮肤白皙,模样端正,五官漂亮,一双眼睛灵动仿佛会说话,笑语盈盈,和大家想象之中害怕地不肯开门的小媳妇儿完全不一样。

苏清禾盆放在了院子里的桌上,“昨天去集市上买了点小食,大家突然来,准备不及时,照顾不周到,希望乡里乡亲们不要介意。”

盆子里有切开的甜瓜,还有花生和糖,周围的邻居们在太阳下晒了半天了,都口渴得不行。

“都是给大家准备的,大家随便吃,不要客气。”苏清禾笑着说道。

大家拿起周家三媳妇儿准备的吃食,吃进嘴里的瓜又甜又解渴,糖甜的腻人,花生在农村也少见。

邻居们发现这周三媳妇儿很懂人情世故,大方的紧,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对苏清禾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赵兴兰看到苏清禾就来气,提起锄头,正要发作,就被人拦住了,“婶子,拿锄头做什么,你这就不对了,有话好好说啊。”

“对啊,这么凶做什么?亲娘亲闺女,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啊。”

赵兴兰皱眉,“你们别拦我!能有什么误会,亲娘上门都不开门!”

“苏嫂子,不是我说你,你这提着锄头上门,凶神恶煞的,你说人家敢不敢开门,要是我也不给开门。”

“嫂子吃块瓜,消消火。”

赵兴兰被邻居们三言两语说得说不上话来,典型的窝里横。

刘金凤愣了一下,这三儿媳妇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见到人的时候畏畏缩缩,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落落大方?像是城里教养好的大闺女一样。

当一个人把瓜放在刘金凤手里,劝她消消火的时候,刘金凤反应了过来,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已经倒戈了,她站了起来,把瓜丢到一边,破口大骂,“你这小娼妇,终于开门了,那野男人是不是还在屋子里?!”

苏清禾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婆婆,我敬你一声婆婆,无凭无据地给你家儿媳泼脏水,这样好吗?”

刘金凤尖声说道:“你克死了我儿子,跟张大川眉来眼去,不要脸,偷汉子,不要以为拿点破瓜就能收买我,我今天要好好给你算这笔账!”

苏清禾红着眼,“妈,我们早就分家了,要算什么帐也算清楚了,你这趟哄骗我娘过来,在门口大吵大闹,究竟想要做什么?”

分家出去就是独自立户,按道理婆婆是管不着的,但是在这八零年代的乡里向外,丈夫死了,婆婆要赶儿媳妇走,这不好说。

刘金凤远远地看着田桂芳带着几个儿子走了过来,她顿时有了底气,“我儿子每年给你不少钱,我一分也没有看见,全部被你给吞了,那是我儿子的钱,你全部还给我,还有这房子也是姓周的,不是你的,赶紧给我滚出去。”

“两孩子你想带走就带走,不想带走交给她大娘养,我们周家又不是养不起两个孩子,我们不养你这个外姓人。”

苏清禾听着觉得好笑,“妈,我们分了家,我也有儿子,你就算想吃绝户,也不应该吃到我头上,翰东一死你就来赶我们走,简直要把我们往死里逼,既然你绝情,那也不要怪我不义,现在乡里乡亲都在,大家做个见证,以后我和周家一刀两断,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叫她奶,反正我两个孩子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们奶奶一点吃的穿的。”

刘金凤这一听还得了,“小娼妇,你以为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刘金凤可不想和她讲道理,她人多势众,“卫东、卫国、向阳,把这个克死你们兄弟的小蹄子推出去,桂芳,红梅,把她的东西从家里丢出去,小娼妇,从今天开始我们周家没有你这个儿媳妇!”

周围的邻居们看着周家几个儿子人高马大,纷纷往后退,虽然他们吃了苏清禾的东西,但是这别人家里的事,最好是不要插手。

苏清禾知道邻居靠不住,她从裤腰后面掏出一把菜刀,“你们别过来!大不了你死我活,你们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同归于尽!”

“你们不许伤害我娘!”

这时周恒和周小丫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扫把和棍棒,周小丫这回终于把棍棒提起来了,两小孩凶凶地看着对面。

“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村长李大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村长,村长来了!”

刘金凤一看李大富进来,立刻说道:“村干部你来的正好,我家这儿三儿媳妇简直不讲道理,拿着菜刀要砍死我这个老太婆。”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苏清禾挥了挥菜刀,恶狠狠地说:“要是能砍死你最好。”

刘金凤哭倒在地,又是撒泼又是闹:“天杀的,儿媳妇要杀婆婆了,村长啊,你可得为我做主。”

李大富看了一眼苏清禾,“周三媳妇,你把刀先收了。”

苏清禾收了刀,村长李大富年龄六十多,早年读过书,办过学校,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的人了。

李大富又看向刘金凤,“周婶子,你也别坐在地上,地上热,周卫东周卫国,赶紧把你们娘扶起来。”

李大富沉声说道:“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我们是文明人,要讲道理。”

“村长,我家三儿子走了,这小娼妇想要霸占我儿子的房子,我这做婆婆的,有权利把她赶出去。”刘金凤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李大富皱眉,“周婶子,你们分家有几年了吧,既然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你们过你们的,他们过他们的,两家人互不干扰,又不是拿着分家当儿戏。”

苏清禾红着眼,“当初分家的时候,我和翰东什么都没有,被他们从周家赶了出来,我怀着我家小恒,寒冬腊月住在村口的破房子里,刚开始两饭都吃不上,也没有见婆婆给我们一点半点的米面,周恒几个月大的时候差点被冻死,现在我丈夫刚走,她一点也不伤心自己的儿子死了,反而是立刻就来要房子,丝毫不给我们三母子一点活路。”

刘金凤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把老三分家分了出去,周翰东从小混不务正业,刘老太不喜欢这个三儿子,给他娶了媳妇儿之后,就把他们打发了出去,谁知道没几年,这孩子就能挣钱了。

刘金凤尖声说道:“小娼妇,瞧你说的可怜的,当初是你们自己要分的,就算分了家,也是姓周,也是我们周家的,这房子是我们周家的,和你苏清禾有什么关系!”

苏清禾红着眼,看着村长,“村长,不是我不肯讲理,而是婆婆步步相逼,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求您给做个主啊。”

李大富沉吟片刻,“周婶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两个孙子孙女的亲娘,房子是她和丈夫的,现在周翰东死了,这房子就归苏清禾的,你没有权利把人赶走。”

“多谢村长做主。”苏清禾喜极而泣。

刘金凤怎么肯答应:“这怎么行,村长,这房子明明是我们周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