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就阴沉了下来,等到睡觉的时候,窗子外头黑压压的乌云虬集在一块,眼看着就要下雨。

“轰隆——”

小鸟崽正摊开翅膀,在自己的小窝里睡得正香,忽然被惊雷吓得一激灵,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屋内一道亮光闪过,又是“轰隆”一声,小鸟崽被吓得僵直着立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

屋外的雨声大得好像要把这座城市淹没了一样,这让半大的幼崽相当没有安全感,他把自己往窝里缩了缩,小翅膀捂住脑袋。

因为过于高的警惕性,封燃向来睡觉都很浅,当第一道雷响起的时候,他也醒了,拨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封燃的头发也罕见地有些乱,眉头微微皱着,但是周围的气势却无形中被弱化了。

小肥啾偷偷缩在窝里观察着他,伺机而动。

封燃躺下来,本打算继续睡觉,却忽然发现被窝里多了一个圆滚滚软乎乎的东西。

小鸟崽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翅膀捂住眼睛和耳朵,一扭一扭地还想往更深的地方钻,就像是一只正在打洞的兔子一样。

只要我看不到你,你就看不到我!

他掩耳盗铃的幻想被后颈上微凉的触感打破了,他被封燃拎着捉到面前。

小肥啾眼巴巴地看着封燃,豆豆眼在黑暗的环境中微微泛着光,还弱弱地“啾”了一声,整只小鸟蔫巴巴的。

封燃想了想,从旁边的储物箱里另外拿了只毯子出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睡在我旁边?”

封燃愿意在床上收留他,小肥啾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会挑剔什么,“咻”地一声就钻进了旁边的被窝里。

小小的毯子里微微有个鼓包,乍一看根本看不出。

看到毯子底下的小毛球还微微有些发抖,封燃释放出了一点精神力裹住他,又伸出一只手覆盖住邱余的小身体。

毯子底下的小身体温温热热的,在发觉被喜欢的气息包裹住之后,他终于停止了发抖,隔着被子蹭了蹭封燃的手指。

没过一会,邱余的呼吸就渐渐平稳了起来。

封燃也要睡着,忽然感觉手下的小东西踢蹬了一下,手被微微拱了拱。

他没有在意,察觉到小肥啾睡熟了,就把手伸回来。

过了一会,封燃忽然感觉自己的腰侧一凉,被子一鼓,一只绵绵软软的小东西钻了进来。

封燃有些无奈地把他塞回到自己的小毯子里,过程中还可以放轻了手脚,生怕把球球吵醒。

不过显然是他多虑了,小肥鸟脚脚一蹬,睡得一脸满足,小脑袋瓜还蹭了蹭封燃的指头。

看着他安分下来,封燃这才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邱余率先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正依靠着一个温热的身体,就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片刻,感觉触感不对劲,小鸟崽啪地一下睁开了眼睛,脸彻底红了个透。

他怎么……趁着睡着,偷偷钻进封燃的被窝里了?

小鸟崽刚想偷偷钻回自己的被窝里假装无事发生,就看到封燃睁开了眼睛。

邱余瞪大了眼睛,豆豆眼圆滚滚的,目光忍不住下滑,看到了封燃凹陷下去的锁骨。

好帅。

下一秒,被子上染了一小滴红。

封燃有些惊讶地看着邱余,声音沙沙的:“球球,你怎么流鼻血了?”

“啾!”

邱余瞬间用翅膀手忙脚乱地捂住鼻子,洁白的小翅膀变成了一幅红梅落雪图。

太丢鸟啦!

邱余“啾”地一声哭了出来。

雷雨过后,天气又恢复了晴朗。

也许是早上流过了鼻血的缘故,小鸟崽总感觉鼻尖痒痒的。

封燃本来还想带邱余去医院看看,但是刚要换衣服,裤脚就被小鸟崽坚决地叼住。看他抵触成这个样子,封燃打算再观察一下。

“球球,来吃饭了。”

邱余啾啾叫着走到了饭盆盆面前,小头埋进去吃得正欢,忽然抬起头,目光茫然地看着小鸟饼干,变成了一尊思想鸟雕像。

“怎么了?”

刚洗完手出来,封燃就看到了这一幕。

小鸟崽抽了抽鼻子,慢慢瞪大了眼睛。

封燃“嗯?”了一声走向前来:“奶里有毒?”

“啊啾!”

这个喷嚏极其努力,连翅膀上的毛都炸开,缓了一会之后,邱余瞬间舒服了不少,回头蹭了蹭走上来的封燃,继续吧唧吧唧地喝奶。

没喝两口,邱余又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

封燃怕小鸟崽生病,还是想带他去医院看看,但是裤脚再一次被坚定地叼住,邱余摇摇头,很坚定地说:“啾啾!”

不去!

封燃迁就他,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脑袋:“行,那不舒服记得叫我。”

到了晚上,邱余的头疼了起来,开始还可以忍受,可到了后来连意识都朦胧了,看着眼前的事物,好像是隔着一层纱一样。

在封燃给他擦完了jiojio之后,邱余就迈着醉鸟的步伐,回小窝里睡觉去了。

……

邱余茫然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具身体当中,手里还拎着一张尺寸浮夸的奖状。

少年状似无意地把它放上了桌子,大字冲着门口,上面写着“恭喜邱余同学取得实战课第一名”。

做完这些,他就啪嗒啪嗒跑到楼上玩游戏去了。

“邱余!”

是大哥的声音。

邱余提高声音应了一声,之后加快了打游戏的速度。

电脑屏幕上,古铜色皮肤的两米猛男埋伏在草垛后面,架起枪狙掉最后三个人,伴随着血液溅开,他成功吃鸡。

邱余“嗒嗒嗒”地跑下楼,却看到客厅里坐了三个人。

“大哥,二哥,封……封学长。”

少年脚步一顿,脸“哄”地热了起来。

一边的封燃点点头,算是跟他打过招呼了。

把奖状放到那,本来是想要家人夸夸的,看到封燃也在,邱余异常尴尬。

邱生拿起奖状,惯常不苟言笑的他“嗯”了一声:“军校里那么多人,竟然能拿到单科第一,小余很厉害呀。”

“那哪止啊,”一边的邱成更加浮夸,走上前来拍拍邱余的肩膀,“看见没,铜墙铁壁。”

说着,又举起邱余白皙的手腕晃了晃,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个,沙包大的铁拳头。”

“所以啊,咱们小余一上考场,直接就把那群人吓得动都不敢动了,谁还敢抢第一啊!”

本来邱余是听惯了家里人说话方式,往常总是要跟自己这两个哥哥闹一闹的。

可一想到封燃也站在那,他就有些不得劲起来。

他咬了咬嘴唇,让自己做出一副随意散漫的姿态,手插着兜说:“我也就是随便那么考一下,大哥二哥别夸了。”

扔下这句话他就回屋了,留下邱生邱成面面相觑。

打了两把游戏,邱余摸了摸自己的脸。

很好,刚才的热度已经降下去了。

但一想到封燃还在客厅,他就不太想下楼。

小少爷懒得深思,就简单粗暴地把这种异样的情绪归结为了“讨厌”。

在他身体中的小球球非常不满意,甚至想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下楼去给封燃放一通彩虹屁。

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人讨厌呢?

输了一局游戏,心情正烦躁着,卧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邱余还以为是家里的阿姨来收拾屋子了,抬高声音喊了句:“请进!”

是封燃。

他很高,起码有185以上,站在门口的时候半个身子都隐没在了光里,恍恍惚惚的,不辨神色。

“你不太高兴?”他就开门见山,声音凉凉的,“为什么?”

刚刚才调整过来,一看到他,邱余又有些心跳加速,耳朵中一瞬间传来了鼓噪的声音,但是很快又归于静寂。

他呼吸一滞,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少年的声音清透而好听:“没为什么,那天谢谢你。”

真正到了实战的时候,他才知道那天封燃教给自己的东西多有用处。

军校竞争激烈,要不是他,自己也拿不了那么好的成绩。

封燃笑了一下,唇角勾起,姿态闲散,如同一棵寒松。

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邱余见惯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怔了一瞬间。

别说,还挺帅的。

他连忙屏蔽掉自己心里多余的想法,语气恶劣:“还有事吗?”

“邱余,”封燃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不用跟任何人比,做你自己就是最好的。”

邱余瞬间明白了,他在安慰自己。

这个人确实很细致。

对于邱余来说,封燃就是“别人家孩子”,大哥和二哥的兄弟。

虽然两家关系密切,年龄的差距虽然导致他们缺乏接触接触,可小少爷从小也算是听着这个名字长大的。

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邱余非要报考军校,封燃变成了学长,这个名字放在军校里,就是一个不可超越的神话。

邱余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说了句“知道了”,又看着电脑屏幕说:“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接着打游戏了。”

话说出口,小少爷有点后悔,他觉得自己这么说太没有礼貌了。

可既然本意就是要把他赶走,那让他见识一下自己恶劣的一面,也就无所谓了吧。

少年的侧脸非常精致,唇角微微下垂,显示主人并不是那么开心。

擅长察言观色的封燃这次却像是没发现他的情绪一样,忽然开口说:“会玩forest吗?”

邱余“嗯?”了一声,他隐约记得二哥说过,封燃这人打游戏也相当禽兽。

这是一个很流行的射击类游戏,邱余玩得不多,但也已经到大师段位了。

封燃敛下目光:“我不会玩,总是被别人排挤,你可以教教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垂了下来,看起来有点可怜。

二哥的情报有误?

说不清道不明的虚荣让邱余点点头,抱着胸懒懒散散地说:“当然会,加个好友?”

“好。”

……

“球球,球球!”

恍惚中,好像有个焦急的声音在叫他。

但邱余太难受了,好像是谁把他架在火上要做烧烤,又好像翅膀被人啃了一口,全身都被烧成了一块一块的。

“你有什么方法吗?”

看着小鸟崽无意识地□□了两声,封燃皱起眉,问一边的唐嘉文:“他这是怎么了?”

半夜的时候,封燃忽然听到了邱余痛苦的叫声,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小肥啾被一团火焰包裹住。

在封燃试图伸手去抓住他的时候,邱余身上的火焰忽然熄灭,整只小鸟崽陷入了沉睡当中。

猜到这应该并不是普通性质的生病,封燃连夜把他送到了科研所。

一边的仪器“滴滴滴”地叫着,正监测着邱余的脑电波,忽然,显示屏上出现了大幅度的波动。

“你快看!”

唐嘉文瞪大了眼睛,指着显示屏幕:“你看,他正在成长!”

“现在的他……”唐嘉文仔细地观察着屏幕上的数据,声音激动了起来,“拥有了十三四岁少年的心智。”

容器中,小肥啾似乎平和了下来,比起刚刚的一脸痛苦,他翻身摊开小翅膀,甚至还砸了咂嘴的姿态堪称惬意。

“刚刚仪器显示他的脑电波极其紊乱,但是现在已经正常了,”唐嘉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过不了多久,他就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