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间薛鹏已经在金陵守备的任上做了四年。

这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曾经一盘散沙的金陵大营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营中的士兵更是被训练成精兵,一旦战事发生立刻就能投入战斗。

再比如曾经在西北大营结识的齐王,如今已经做了皇上,改年号为齐康。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场夺嫡之争笑到最后的会是齐王,当时皇上宣布退位让齐王继位的时候,群臣有不少当时就傻了眼。

如今齐王已经继位两年有余,上面还有太上皇压阵,也算是把朝政理顺了。

而薛鹏因为现在的官位是齐康帝还是王爷时为他运作的,也因此被视作是当今皇上的嫡系。本来在金陵作为武官之首的他就让人忌惮,如今更是没人敢惹。

薛鹏自己有时候也会吐槽,只怕当今皇上根本不记得他这个小人物,他又怎么能算是皇上的嫡系。

不过他从军的目的是为了保境安民,让百姓安居乐业,又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是不是皇上的嫡系也无所谓。

甚至对他来说,辞官回家反而更容易发财,他大嫂时常念叨他让他早点成亲回家学做生意好给侄子薛蟠做个好榜样。

提起薛蟠,薛鹏也有些无奈。

他这侄子当初只是有些傻,差点被那些心存歹念的人引着误入歧途。

好在他这个叔叔及时出手也算是把他扳回了正道,只是跟薛鹏习武之后薛蟠变得有些憨,整日吵吵着也要去从军。

薛家在薛蟠这一代只有他和薛鹏二哥的儿子薛蝌两个男丁,他更是薛大嫂唯一的儿子命根子,薛大嫂自然不会想要让他去从什么军,只想着快些给他娶个媳妇回来继承香火。

可薛蟠偏偏振振有词:“我三叔是长辈,他还没有成亲呢,我着什么急呢?”

薛鹏今年十九岁,不少同龄人已经成亲甚至有孩子了,可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薛大嫂想着儿子的婚事,同样也想着小叔子的婚事,她为薛鹏相看了不少人家。

不过有些人家因为薛鹏刚刚当上金陵守备的时候就杀了一堆人的事情有些害怕,找了理由推掉了婚事。

而薛鹏自己同样也不太想成亲,他虽然重活一世,可是前辈子战死沙场的事情还是让他记忆犹新,他生怕哪天自己又战死了,到时候娶回来的媳妇就要守寡。

倒不如他也不成亲,孤身而来孤身而去,也算清静不会害了别人。

于是他就跟薛大嫂说他现在还年轻还不想成亲,推脱了那些亲事。

薛大嫂虽然说是长嫂如母,可毕竟不是薛鹏的亲娘,她身为大嫂管到小叔子房里已经有些不妥,也只能作罢。

结果现在小叔子和儿子两个都不想成亲,弄得她恨不得直接把这两人五花大绑的送进洞房去。

当然她也只能想想,然后跟女儿宝钗嘀咕两句。

宝钗性情温柔和顺,叔叔与哥哥又对她很疼爱,她也就帮着他们两个在薛大嫂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转圜一下。

薛鹏叔侄两个都很承她的情,对她越发的疼爱,尤其是薛鹏他两辈子都没成亲也没有子女更是把侄女当成亲生女儿一般。

这天薛蟠带着一个小厮在逛街,他最近又惹到了薛大嫂,幸好宝钗帮他美言了几句,他就想着逛逛街看看买点什么礼物送给妹妹。

“大爷,你看那边有北边来的皮子,给咱们姑娘买来做斗篷不错的。”他的小厮马刀说道。

提到马刀的名字还是薛蟠给他改的,薛蟠跟薛鹏学武之后,身边的小厮就被他改了很有行伍气息的名字。

薛蟠连看都没看马刀说的皮子,他一拍马刀的头:“皮子?这里的皮子能比得过我三叔弄来的皮子,你是想让我在妹妹面前丢脸不成?”

薛鹏在西北等出产毛皮的地方都有旧日袍泽,这些人跟他一直都有往来,每年都会送来不少上好的皮子。

宝钗就有一件火红的狐狸斗篷,就是去年用薛鹏朋友送来的皮子做成的。

本来宝钗喜欢素净一些的颜色打扮的,当时薛鹏把做好的斗篷送给她的时候,她还想拒绝来着。

不料薛鹏却说:“你一个小姑娘家的,穿的那么素净做什么?你已经出了孝,理应穿的漂漂亮亮的,这样你父亲就是看见了也会高兴的。”

他这话说到薛大嫂的心坎里,她也一直觉得女儿过于素淡了,听了薛鹏的话也帮着说。

那件斗篷红的似火一般,就连宝钗这样喜欢素净的人都喜欢,这里面又有叔叔的一番深情厚谊在,她也就没有拒绝收下了。

薛家人自出生就见的用的都是好东西,那斗篷薛蟠都挑不出毛病来,如今马刀说让他买皮子,他就觉得这是在自取其辱。

马刀被主子拍了脑袋也不气恼,薛蟠自从跟薛鹏习武之后,也被陶冶了性情,虽然说话很冲却对下人不错。

马刀他们几个小厮平时还要陪薛蟠练武,一起摸爬滚打,也算是很有感情的。

他现在觉得薛蟠的话很有道理,是不能买皮子送给宝钗,于是立刻继续四处张望,想要再找合适的礼物。

不料他这么一张望就看到了一幕,随即拉了拉薛蟠的袖子:“大爷你看那边。”

薛蟠以为他又发现什么适合送给宝钗的礼物,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即皱起眉来。

那边街边有几个人在,一个年轻的公子正在递银票给一个中年汉子。

那年轻公子虽然长得不错,可是眼眶发青眼睛深深的凹陷进去,很像是那种纵情声色伤了身体的人。

而那中年汉子,穿着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小老百姓,看银票的贪婪眼神却难以掩饰。

在他们两个旁边还有一老一小两个女子,那老一些的是个中年妇人,看起来跟那中年汉子可能是夫妻,她的眼神同样紧紧盯着银票,眼神里带着喜悦。

而这中年妇人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一个年轻女孩,那女孩虽然布衣荆钗却难掩风华,再长几岁眉眼再长开一些就是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美貌女子。

只是这女孩的眼神死寂,就跟那些死了丈夫没有了期盼的妇人一般。

薛蟠这几年跟在薛鹏身边也长了不少见识,虽然他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傻,甚至外面还有人叫他薛大傻子呆霸王,可是他的脑子却一点不笨。

这几个人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人口买卖的现场,本朝可是明令禁止随意人口买卖的。

在本朝律法中有规定,无论买人还是卖人都要经过在官府登记的人牙子,而且买卖的人口必须户籍来历清楚,这是为了杜绝拐卖人口的事情发生。

不过上面有规定,下面还是有人会想法设法钻空子,很显然这怕就是有人私下里买卖人口。

薛蟠已经看明白了,那两个中年汉子妇人要把那年轻女孩卖给那年轻公子,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合法的人牙子,还有那个女孩是不是被他们拐来的。

他本来想再看一会确定一下情况的,只是那个女孩无意中转过头来,她的眼神中的死寂茫然让薛蟠心里一动。

犹如鬼使神差一般,他大步走了过去,在那中年汉子就要把银票从年轻公子手上拿过来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那汉子的手腕。

“等一下。”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断我们?”那年轻公子不悦的说,他本来还想质问薛蟠为什么要打断他买人的,幸好他身边跟着的老成仆人拉了他一下及时截断了他话。

那中年汉子本来也想说薛鹏为什么多管闲事,但是一看薛蟠的一身衣服打扮显然比那年轻公子更有钱一些,他立刻话到嘴边就变了:“这位爷可有事?”

薛蟠就问他:“你们在做什么?”

那汉子正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妇人推开,那夫人一脸苦相的对薛蟠说:“实不相瞒,我们夫妻家中遭逢大难,没有办法只能把女儿卖掉一解燃眉之急。我这女儿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孩,可是人品样貌都不差,回去做个使唤丫头还是什么的都是行的,这不这位公子就愿意出大价钱买下我女儿来。”

她特意在“使唤丫头还是什么”还有“大价钱”几个字上加了重音,暗示薛蟠只要他能出得起钱大可以把这女孩带走。

薛蟠一听心里忍不住嘀咕,什么家里遭逢大难,什么卖女儿,只怕是拐子借这个借口卖良家女子吧。

他想了下直接说道:“这丫头我买了,不过我身上没带足够的银子,你们跟我去拿,先给你们五百两做定金。”

刚才那个年轻公子跟他们讨价还价一番才勉强掏了五百两出来,而这位爷一出手就是五百两做定金,显然出价更高,那对夫妻相互看看眼神中都充满了兴奋和贪婪。

“这位爷您是爽快人,我们也不还价了,咱们这就去拿钱吧,顺便我也把姑娘给你送过去。”那中年汉子说。

薛蟠点点头示意一旁看了会热闹的马刀过来引路,他们这一行人刚要走,那年轻公子就拦住了他们:“你们已经答应把这位姑娘卖给我,又怎么要反悔卖给他?”他一旁跟着的下人想要拉住他,能一口气拿出五百两不眨眼的人家他们也惹不得的,可是他一把甩开了下人堵住了薛蟠他们的去路。

薛蟠皱眉,他本来是打算借着拿银子的机会把这拐子骗去官府的,却被这年轻公子给搅乱了。

他看了眼这年轻公子,这人也算看的过去,怎么这么糊涂,这街边随便买卖的人就敢买下,难道忘了本朝对私下买卖人口要治罪的。

他想到这故意装出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把那公子推开:“你家大爷要买人谁敢拦我,今天这人我是买定了,给我闪开!”

他打算吓退那年轻公子得了,谁想到那年轻公子被推到一边差点摔倒之后又很快的过来双手大张一副誓死不休的架势。

“我对这位姑娘一见钟情,想要以妾之礼娶她过门,还请这位公子成全。”

薛蟠问他:“你可娶妻?家里人会同意你纳这姑娘为妾?”他需要确认一下,万一这位公子对这姑娘情根深种的话也要考虑怎么解决的。

那公子却摇摇头:“我父母双亡没有妻室,更没有婚约。”

听到这薛蟠忍不住撇嘴,又没有妻子看中人家姑娘只想娶回去做妾,这公子的一见钟情可够廉价的。只怕他将来要是看到别人又一见钟情了,又会抛下这姑娘去追求别人,这种人可不能把这姑娘托付给他。

想到这,他故意一脸凶相道:“我管你家里有没有妻室,我今天把这姑娘带走是带定了。走,马刀!”

他招呼着自己的小厮开道,马刀也不耐烦跟这酸溜溜的公子哥废话又把他推到一边去。

那年轻公子依然不依不饶,不顾自己的仆人过来劝阻他,又要过来拉扯薛蟠的衣服。

薛蟠也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一脚踢了出去,把那公子踹到一旁去。

他跟薛鹏练武之后,也是有功夫的,而且这一脚的力道已经拿捏好了,只会让那公子暂时觉得疼爬不起来。

不料那公子体质太弱,被踹了一脚之后半天都起不来,直接昏死过去了。

这下子那公子身边的仆人慌了,连忙扑过去连声呼唤自家的公子。

薛蟠一愣,他总不能这一脚把人踢死了吧。

一旁的马刀知机,过去试了试那公子的鼻息回来对薛蟠说:“就是昏过去了,没死。”

薛蟠这才松了一口气,跟一旁已经看愣的那对拐子夫妻一挥手:“还看什么,快跟我走!”他对这对夫妻已经很是厌烦,只想着快些送去衙门了事。

那对夫妻这才反应过来,那妇人推了一把同样呆愣的女孩一下,三人跟着薛蟠主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