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谢如琢还是没有要沈辞入宫,让他赶在兵部武选清吏司的郎中散值前领了上任的文书,随后径直去都指挥使司转了圈。

经历司其实是个实打实的文职司,掌文书往来出入,设置十分简单,只有一个经历。

在散值后多留了半个时辰处理未完事务的都事是个好相与的,絮絮叨叨和沈辞说了一通都指挥使司内的情况,沈辞便明白了谢如琢为什么要把他往这儿塞。

当初坪都陷落,并非所有官员都有幸跟着北上,而今在乐州的实则基本都是五品以上官员,但六部五寺各司各院真正负责处理日常琐事的都是五品以下的末流官员,毕竟总不能指望各位尚书侍郎跑腿干杂活。

朝廷急着开恩科是非开不可,只因实在是太缺人了。六部、都察院、通政司等几处太过重要,为了让朝廷运作正常,不得不临时从绥坊各地抽调官员补上空缺。

这样一来,绥坊这些地方府衙有苦说不出,人数几乎全被砍去了至少一半,就连绥坊三司都差点因没人干活而关门。

谢如琢直接下圣旨升调沈辞原本是太过显眼的举动,但放在这等处处缺人的境况下,又变得合情合理,不怎么起眼。

都事一拍脑门,又道:“最重要的事倒是忘了。陛下不是要出兵南下了吗?最近北狄也着实不安分,裴总兵不敢调走太多沧州兵,只给了儿子七千兵马,剩下的只得在绥坊卫所军内抽调。但下面的卫所军前不久又有一部分被编入京卫里了,这回主要是从我们都指挥使司调,两位佥事大人都要跟着一起去。”

沈辞愣了一下:“裴云景不过是个千户,都指挥佥事正三品,给他做下属?”

“嗐,在绥坊,都指挥使不都巴结着裴家,朝廷都还指望着裴家呢,谁还管这个?”都事老神在地说道,“裴云景想要谁跟他一起出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谁敢说个不字啊?”

这倒也是,但说到要从都指挥使司调兵,沈辞却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对,他有种预感:谢如琢怕是坑了他一把。

沈辞还没在乐州置办屋宅,只能先去住客栈。带来的那三百两银票不能动,他今日都没敢让内臣带给谢如琢,觉得经他人之手还是不安全,当面给比较稳妥。这些年他和师父师娘除了买药花的钱多,其他时候都十分节省,裴云景偶尔还会以奇奇怪怪的理由塞他一笔钱,要在乐州购一间一个人住的房子不在话下。

但他一想起前面听到的事,心道:还是先别买了,短期内住不上。

卯时还未到,沈辞便第一个出现在了都指挥使司内,应了卯在大堂里等几位上官来。

整个都指挥使司确实空得吓人,经历以下,竟就一个都事并几个小吏还在这干活,忙得焦头烂额。

到了卯时,沈辞只等来了两个佥事,听说指挥使和同知都亲自出门办差了,也真是有几分心酸。

按照惯例,新来任职的官员第一天要向上官见礼奉茶,沈辞刚行过礼,茶还没敬,一个佥事就跟抓壮丁似的拽了他就往外拉:“免了免了,还喝什么茶,赶紧跟我们一起去点兵,那位五少爷要是等不及了,我们都指挥使司得被夷为平地。”

沈辞:“……”

“大人,你们要跟着一起出征?”沈辞扯住佥事,这一路拽得他差点跌了三次,心里早有预感,但还是苦笑着问,“所以卑职也要去?”

佥事奇怪地看他一眼:“陛下这时候把你调过来,不就是打算让你跟着一起出征吗?不然调你过来干嘛?唉,小沈啊,忍忍吧,我们也没办法,实在是没人了。我们要调出三千多兵马,总得有几个主事的人吧?”

另一个佥事也是急得额头冒汗,说道:“你不是本来就从南谷调来的吗?跟那位五少爷熟得不能再熟,正好方便交涉,正好正好。”

沈辞的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个僵硬的笑:“出征可以,交涉……不必了。”

虽然沈辞清楚谢如琢有诸多无奈的考量,且此举是为他好,武将没有军功什么都白搭,而他跟着裴云景又不可能会上战场,只能先把他调走再把他塞进出征的队伍,但沈辞还是有种自己吃了哑巴亏的感觉。

刚开开心心跟裴云景做了个了断,转眼就还是要回去做裴云景的下属。

造了什么孽。